十五元宵節,宮裏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白日裏太陽照的暖烘烘,倒是極為的應景。宮人們忙著張羅布置,膳房裏的禦廚也是忙的不可開交,卯足了勁準備晚上的家宴。太子妃不時來往走動,總算是在傍晚之前把園景都布置好了——沁湖上方橫跨著三排宮燈,每一排都由一條線拉著,上麵綴滿了杏紅、鵝黃、翠綠、霞粉的花燈,映的沁湖裏一片五顏六色。原本想著在花燈裏點上燭火,但又怕晚上風大走水,也就放棄了。於是退而求其次,準備了十幾個荷花水燈,準備晚上和側妃們一同放燈許願。
水榭依憑在沁湖上,四周曲欄向外凸出,有臨水之勢。人倚靠其上,欣欣然欲墮,卻又不會真的掉下去。水榭裏擺著三張桌子,旁邊又零零散散的擺著四五個小案幾,案幾上擺著糕點小食。圓桌不大,圍著一圈五張凳子。太子妃還有側妃們坐兩張桌子,還有一張桌子是留給眾位娘娘身邊的貼身侍婢的。曲欄邊上也可以坐,風景還更好,可以放眼整片沁湖,若是在夏天——不像現在這麼冷,還可以把鞋脫了,把腳伸下去去劃水,也是有趣的很。
到了傍晚,各位娘娘也都陸陸續續到了,花枝招展群芳爭豔,紅的、黃的、紫的、白的……齊刷刷趕到這水榭裏談笑說話,一個比一個打扮的明豔,頭上釵環一個多過一個,表麵上雖都是和和氣氣說說笑笑的,但暗地裏卻是誰也不肯示弱的較勁。其實也怪不得她們,慕容恪長年不去側妃的宮中,她們一年中也隻有佳節團圓才能和太子殿下見上個一麵兩麵的,自然要把握好機會,若是一朝被太子看上,那往後的日子可就滋潤了。
葛氏依憑在欄杆上,身子半向內坐著,以手支頤,全神貫注望著剛冰釋沒多久的沁湖,微微帶笑。她明明是這水榭中最尊貴的女子,卻不是打扮的最華貴的女子。身上一襲鵝黃色的綾子襖,披著杏紅底繡芍藥出風毛披風,頭上象征性的插著幾隻鳳釵以顯尊貴,卻也不再做多餘的裝飾,倒是更透出幾分靈動與生機來。她一向是喜歡素淡的,正因素淡而更顯其高貴雍容、氣度非凡。
“娘娘,這花燈可真好看。”一個小儒人湊在葛氏的身邊笑著奉承道,她身上穿著水綠的綢子,一張娃娃臉十分的惹人戀愛。
“娘娘安排的東西,自然是好看的沒有話說。這三條花燈串便是三條飛龍,從這湖上的這一邊飛到那一邊,象征著殿下騰飛九霄。”另一個吊梢眼,三角臉的妃子亦發話了,有些不屑的瞥了那小儒人一眼,然後滿臉堆笑的對葛氏道:“娘娘,您說是不是？”
出於禮貌,葛氏回頭看了她一眼,點頭微笑。“太子殿下很快就到了,你們都好好預備著。”目光不經意的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見她穿的一身粉色繡荷花的襖子,又誇讚了一句:“妹妹今日打扮的不錯,等會兒給殿下好好看看,說不定今晚就去你那裏了。”
那三角臉一聽,喜不自勝,臉上的笑意都要溢出來了,忙不迭的對葛氏福下身去道:“娘娘休要打趣臣妾了,臣妾再怎麼打扮也及不上娘娘的天生麗質,殿下對娘娘的寵愛那真真是獨一無二的,臣妾不敢妄想殿下垂愛,隻盼娘娘與殿下夫妻和鳴、舉案齊眉。”
那小儒人聽了三臉的一番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那三角臉尷尬打住,狠狠瞪了她一眼,小儒人也隻當沒看見。
葛氏握了握小儒人的手,一麵又溫柔對三角臉笑道:“謝謝妹妹的的一片好心。殿下聖心難測,你們自己多加揣摩,自然能夠明白殿下的心意。本宮隻願眾位妹妹都能安穩共處,齊心協力服侍殿下。”
那三角臉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坐到葛氏的身邊拉住葛氏的手訴苦道:“姐姐獨承雨露恩寵,妹妹們都覺得是應該。隻是殿下——唉,殿下現在被一個小婢女迷了心竅,整日整夜的和那小婢女粘在一處,算是個什麼事兒嘛！”
葛氏心中早有這麼一個疙瘩,不過平時不去想,也就覺得沒什麼,現在被人當麵提起,也憋不住隱隱作痛起來,卻還是勉強作笑道:“妹妹何須與她置氣呢？不過一個婢女而已。”
那三角臉急了,以為葛氏還是一貫的好人性子,遇事忍一時風平浪靜,什麼都不願說,什麼都不願做,葛氏忍得了,這其他的姐妹們可忍不了！她們正經妃嬪們還整日整日的見不到殿下,憑什麼那小婢女就可以！越想越氣,言辭也忍不住激烈了些:“姐姐實在是太好性兒了！若她與我們是一樣的人也就罷了,就是因為她與我們不一樣,隻是一個婢女,卻能得殿下如此厚愛,這宮裏該傳出什麼樣難聽的話來？這怕是對殿下不利吧。照我看,這個沉容就是狐狸精變的,姐姐好好請個道士來驅一驅邪,說不定殿下就正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