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是導遊,收費的導遊。”
葉小蠻依舊用孝感話說。說話間,他們已走出去幾百米。
葉小蠻走的步子很快,有點想將黃明勳落在身後的意思。可當真走了這幾百米之後,她才發現,想通過快走這種方式甩掉暴徒男人是絕對沒可能的。
她身後的男人腿很長,每邁一步都抵她兩三步,他慢慢地像是遛彎一樣伴隨在她身邊,甚至走上幾步他還要向回收一收,怕是一不小心會超過葉小蠻一樣。
“一般來講,小姐的年齡可猜不可問。但是,我總可以問問你有沒有上大學吧?”
“我像個高中生嗎?你是不是在轉彎抹角譏諷我幼稚?”
葉小蠻笑起來的側麵讓黃明勳又呆了一呆。
“那你學什麼專業的呢?這總可以坦呈吧!”
“這重要嗎?你為什麼不直接問我是哪所大學的?”
“學校不重要。即使你說了我也不見得會知道。”
在行走過程中,葉小蠻每說的一句都是孝感話,實在惟妙惟肖,黃明勳在心目中已逐漸接受了她是孝感人這一事實,將她當成是當地的一所大學裏的學生。
“……專業當然重要了。從一個人所學的專業可以看出他的天賦、興趣和性格。”
“哦?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葉小蠻的笑意更深了,心底嗬嗬的聲音就快衝過胸腔、衝出喉嚨、發散到公園裏的每一個角落了。她在想,說她是“整盅”專業的才比較恰當。
“……我找女朋友是要看專業的!”
黃明勳說。他也開始有了很深的笑意,他的笑來自於他的另一處得意。
“中文係的女生我不要——她們隻會像傻瓜一樣崇拜那些隻會碼字兒的人;曆史係的女生我不要——她們一天到晚以史鑒今,滿腦子都是經過實踐的陰謀詭計;政法係的女生我不要——沒結婚之前她會先想好怎樣瓜分老公的財產;數學係的女生我不要——買個鑽戒都她都要將價錢精算到幾分幾厘;計算機係的女生我不要——看看電腦的更新速度就知道她們喜新厭舊的程度;物理係的女生我不要——僅用霹雷就能殺人而且不留痕跡的方法好像她們都擅長;英語係的女生我不要——我可不想處處感覺我生活在國外;管理係的女生我不要——以為每一個男人都會成為她們的屬下;經濟係的女生我不要——一不留神她的嘴裏就會跑出鈔票;生物係的女生我不要——在她們眼裏我就是幾百塊骨頭和肌肉的組合體;醫學係的女生我不要——她拿著手術刀會像拿著一支筆那樣順手,我可不想在睡夢中被解剖;化學係的女生我不要——和她們分手以後還要時刻提防硫酸的侵襲;體育係的女生我不要——她們都是拳王泰森的不記名弟子,不高興時不僅會使出一記勾拳,而且,說不定還會張開血盆大口;表演係的女生我不要——因為我沒時間去區分她和我在一起的所作所為是出自於台上還是台下……”
說完這套話,黃明勳帶著戲謔的眼神看向她。可是,並沒有如他所願,女孩的臉上一點慍怒也沒有,有的隻是越來越重的發自肺腑的笑意。
這個反應太出乎黃明勳的意料了。
她這是怎麼了?一點打擊都沒受到嗎?除非……她不是大學生。
黃明勳移開眼睛,看向前方。一排槐陰樹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知道她在笑什麼了,她果然是故意的。
“看來,我是被小小的綠葉……‘一葉障目’了。”
黃明勳停下腳步說。他側過頭,饒有興致地看向葉小蠻,像是在發掘一處古代文明的遺跡。
“什麼?你說什麼?‘一葉障目’嗎?”葉小蠻揚了揚下巴,不解地說:“《漢書》裏麵講的可是‘一葉蔽目’啊!”
“你很熟悉這個典故?你看現在我是不是那個楚國書生,一不留神被一片葉子蒙蔽了,而且還被蒙蔽得什麼都看不見了?”
葉小蠻的臉刷地紅了。她沒料到身邊的暴徒男人對她的“整盅”行徑這麼快就有所察覺了。
的確,一開始她就沒打算帶他去理絲池,她就想將她帶到一個遠遠的地方,讓他走些冤枉路。不過,目前的情景看起來有點不妙,因為,在帶他飄悠的時候,她也迷失了方向。
葉小蠻開始在心下責怪起自己。唐靂和田姿姿現在也不知身在何方,當初真不應該和她們分開,都怪自己太喜歡這個地方了,慢吞吞地跟在導遊帶領的人群裏,不肯隨了她們的步子。如今後悔已然太遲。
這到底是哪兒啊?
出現在兩個人眼裏的再也沒有什麼可稱為建築物的東西了。一排一排的槐樹像原始森林中的景象一樣橫亙在他們眼前。充耳的皆是知了齊鳴,間或有幾隻喜鵲匍匐著做著入林的動作,從這棵樹落到那棵樹上,一點也不知疲憊。
“哦,我想我已迷路。看來我要辜負你交給我的工作了。我現在完全不能分辨理絲池在哪裏。你說,怎麼辦呢?這樣吧,導遊費我不要了,你自己回去吧!”
說完,葉小蠻揀了樹邊一塊幹淨的大石頭慵懶地坐了下去。走了半天,她是有些累了。她隨手從地上撈起一枝帶了很多樹葉的樹杈,故作輕鬆地向自己揮拍著,一副悠然自得的打涼模樣。
黃明勳板了臉無奈地低下頭,明亮的皮鞋此時已沾上些許塵土。他抬起腳狠狠地踢向腳前的一塊小石頭,一陣塵土帶著小石頭飛射向前方,不偏不倚地擦著葉小蠻坐的那塊石邊呼嘯而過,葉小蠻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然後,就在葉小蠻還沒有明白過來的空擋,黃明勳已經用了一連串幹淨利落的動作貼身到她近前,將她從石頭上拽起來,按向了槐陰樹外圍的一棵綠竹,然後兩臂連綠竹帶葉小蠻一同箍緊在懷中。
還沒待眼神中流露出驚訝,葉小蠻就已被動地靠在竹幹上。挺拔的竹幹將她的腰抵得溜直,使她無法向後躬身。其實,即使沒有竹幹,她的身體也是無法向後閃躲。她長長的黑發在他的肘臂間已纏繞成毫無回旋的彈性,使她的頭顱不得不明顯地呈向上微仰的態勢。
這個姿勢剛剛好,黃明勳想。
他從容不迫地凝視著她驚乍得早已閉緊眼簾的臉龐,低下頭去,用一種非常嫻熟的方式吻住了她的唇,一點喘息的時間也沒給她留。
冰冷而又濕潤的唇被黃明勳含在唇中,像極了仙女才擁有的新鮮芳唇。那種抖動帶來的震懾心扉,正是他夢轉千回無從索到過的。他自問吻過或被吻過不下千次,但是,吻仙女的感覺絕對是奇妙的。
這種奇妙的吻竟可以由唇傳達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使他處在一個興奮的顛峰,好像一不留神,他整個人就要癲狂起來,既十分可怕又萬分刺激。
就這樣她被他箍在懷中吻了將近3分鍾。
陽光直直地垂落在黃明勳早已潮熱的頭發上,可是,他並沒感到灼熱,這主要源自於他體內像1萬度高熔爐的熱度不斷地在向外蒸發,他感覺他的每一根頭發都在發著呲呲的響聲。
終於終於,黃明勳平息了心中的熊熊大火,稍稍放緩了吻她的重度。可是,沒想到睜開眼睛後,剛好看到她亂顫的睫毛,他的吻就沒來由地又變得更加迅猛更加暴烈更加炙燙了。
10分鍾的時間決不算短,足可以使葉小蠻從震驚、呆滯、恐慌和憤懣中清醒過來。
這個可惡的男人!葉小蠻在心底裏大喊。這可是她的初吻啊,就這樣沒有任何意義地喪失在這個惡人的手中!不行,要奮力反抗。
葉小蠻拚命地掙紮起來。她的兩隻胳膊與整個身子被牢牢地卡在他懷裏,每掙紮一分都會被他箍緊得更深一分、使她陷入更深度的窒息。
繼而,她將整個希望寄托在被他帶得早已踮起腳尖的腿和腳上。她抽動整條右腿,也許她認為她的右腿應該更有力一些吧,她用盡全力向他腳上踹去,可是,沒有動靜。她又向他的腳上踩去,還是沒有動靜,她已確認她使的力道有平時的5倍,可是,他仍舊像沒有感知一樣,就是不肯將唇離開。
難道他是鐵人?
葉小蠻帶著120萬分的不甘心,絕望地閉緊眼睛、放鬆了身體。
漸漸地,她像秋天的滑向樹下的一片落葉,失去了知覺。
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這是我對‘一葉蔽目’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