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3 / 3)

南州依言行事,先朝神碑下拜,通誠祝告,並代商清求賜幾粒神砂。說罷起身,還未下手,忽見碑頂紅光連閃,旋起無數大小光圈。商清忙喊:“三哥快些。”南州因覺神戈寶光大強,惟恐不知底細,將碑損壞,微一遲疑,銀光急轉中,忽有手指大小的紫光由葫蘆口內冒出。商清見是神砂飛出,不顧說話,忙即施展分光捉影之法,將手一招,便已收去。到手化為豆大一粒寶珠,紫色晶瑩,奇光射眼,旋轉不停,心中大喜。第二粒又相繼冒出,一離碑頂,便自加大,晃眼暴長為尺許大小一團。如非商清前聽父母說過,識得此寶來曆妙用和收發之法,下手得快,幾被遁走。方說好險,第三粒又已飛出,這次有了經驗,自較容易。似這樣,一連幾次過去,全都順手而得。同時看出碑頂所嵌葫蘆漸現全貌,仿佛紅晶所製,裏外通明。那雷澤砂共分紫碧二色,隻有綠豆大小,隨著葫蘆口內所噴光氣,往外飛出,朝商清手中飛到,收得十分容易。內裏神砂共有大半葫蘆,各在裏麵星丸跳動,飛舞不停,閃變之間,映著紅光,幻為異彩,十分好看。三人見那葫蘆仍然包藏在神碑紅光之內,隻神砂一粒跟一粒,隨同光氣向外噴發,均以為一會便可全數收下,隻不知葫蘆是否可以取到。

二人正在尋思,商清已收到第七粒上。正要再收下去,忽聽一片殷雷之聲,碑上起了一片雲煙。商清忙喊:“三哥還不下手,就來不及了。”南州始終覺著商清法力雖高,畢竟年輕膽大,行事冒失,呆得一呆,去煙暴起,毫光四射。葫蘆口內所噴光氣,本由碑中帶著一粒接一粒的神砂穿碑而出,向外噴射,忽似靈蛇電閃,收了回去。同時又是一聲雷震,眼前一晴,神碑猛然沉入地內,一閃不見。崔、成二人正在驚奇,商清已急得雙足亂跳,直喊可惜。二人大驚問故。

商清想了一想,改容笑道:“二位哥哥哪裏知道。也是下手太忙,不容細說,否則不致如此。當我發現神碑時,原是無意之中觸動禁製,平地湧現,我還吃了許多苦頭,才將禁製引發,得知大概。先因仙法神妙,威力大大,稍微疏忽,人便受傷,不敢大意,連想求取幾粒雷澤砂我都拿它不準。後來悟出三哥這柄神戈專破禁製,有了成竹。本意隻要把禁法一破,不特一葫蘆神砂可取到手,連碑前寶庫也可同時打開。誰知三哥行事過於謹慎,不聽我的招呼。仙人又早算定,未等破禁,神砂先已飛起。我隻顧忙著收取,忘催三哥照我所說下手,以致神碑重又沉人地內。看此形勢,在七哥七嫂未到以前,休說借用碑中諸寶,去尋妖人晦氣,連想先看一眼都辦不到了。”崔、成二人才知商清仍想先將法寶全數取出,去往妖窟一試。不料仙人早已算定,到時自生靈效,隻賜了七粒雷澤砂,下餘均未如願,因其人雖靈慧,卻甚天真,初次見麵,不特情如兄弟,連同盟諸友也全視兄長,天真已極,全都愛他,由此起,三人成了至交不提。

神碑已沉,除卻等待時機,無什別的指望,互相談了幾句。商清便說:“這裏除神碑外,無可流連。下洞才是我家,家母行時曾為我備有好些食物佳果。不料一時疏忽,陷入上洞,當初原有仙法隔斷,不能通行。此時神碑下沉,上下兩洞當已通連。我們姑往一試,如能過去,豈不比這裏要強得多?就便還可看看烏龍近日是何光景。”崔、成二人方同笑諾,忽見最前麵上下兩洞分路之處,慢悠悠現出兩點星光,初見黑色忽又變成紫藍色。商清見此五色變幻,精芒遠射,對麵飛來,喜道:“烏龍前來尋我,上下兩洞必可通行,我們快走。”隨即高呼:“烏龍快來,這是我新交的兩個哥哥,不可無禮。”那兩點星光本來行駛甚緩,聞呼忽然轟的一聲巨吼,急如流星,晃眼駛近。崔、成二人因洞口一帶光景較晴,星光又強,看不真切,滿擬先後所聞吼聲如此猛烈,神獸又以龍名,身定長大。誰知到了身前一看,乃是一個頭部似龍非龍,身具四手兩足,通體烏黑,高才三尺的怪物,生得並不長大。但是目光如電,爪利如鉤,兩條後腿精鐵也似,形態十分威猛。到了三人麵前,咧著一張形似半邊圓筒的怪嘴,露出一條前端帶有吸盤的長舌,先朝商清低吼了幾聲。商清似和烏龍十分親熱,早趕過去,拉著形似鳥爪的怪手,笑道:“不要鬼叫討嫌,我早知道了。這兩位哥哥雖不姓李,卻是寶主人的兄弟。如今神碑已然沉底。我得了一件法寶和七粒雷澤砂,足可尋那兩個妖徒,為我小黑報仇,並試取那洞底道書,先給妖人一個厲害。以後你對我兩位哥哥要和對我一樣。”烏龍聞言,吼了一聲,將頭微點,便朝二人跪倒,咧著怪口,笑個不已。商清隨說:“這裏不好,到了下洞再談吧。”

三人一獸,隨同起身。到了兩洞分歧之處一看,地皆晶質,平明若鏡。下洞形式和上洞一樣,便是有心製造,也未必有此整齊。南州方讚造物之妙,商清朝烏龍低語了兩句,令其先走,接口道:“此洞甚是長大,形似兩朵牽牛花,並蒂同生,形式大小全都一樣。上洞經我用盡方法,不能打開,不知與下洞有無分別。至於下洞,因自家父母移居以來,多年經營布置,所居又是全洞盡頭最好之處,二位哥哥到後,才知它的妙處哩。我先到前麵去稍微布置一下,你們後來如何?”二人方說無須,商清已先飛走。

二人知道上下途徑一樣,照直往前走去。開頭光景也和初入上洞時相似,及至走了一段,眼前倏地一亮,大放光明。原來兩邊洞壁均有鍾乳下垂,本就通體晶瑩,在暗影中閃閃生光。忽然發出亮光,宛如兩行火樹銀花,明燈寶炬,自頂倒懸,五光十色,競彩流輝,照得闔洞通明,耀眼欲花,端的生平未見之奇。知是商清所為。一路觀賞過去,行約裏許,前麵鍾乳更多,到處瓔珞垂珠,奇輝流射,氣象萬千,美不勝收。並有無數奇花異卉鬥豔爭妍,多是平生初見。越往前行,景越繁妙。行到盡頭洞壁之下,忽然無路可通。估計路程和上洞差不多遠近,洞壁完整,通體渾成,更無絲毫縫隙,此外又無路徑。商清不知何往,也不見有蹤跡。喊了兩聲商賢弟,也未答應。聽方才所說口氣,分明還有一座後洞,藏在石壁之後,怎會無門可入?又喊不應,均疑商清二次觸動禁法,重又困人石壁之中;或是犯了他父母的禁條,被禁在內,不許與別人相見,少年好勝,不好意思回答。但未拿準,不便退出。再一想:“此時洞口已然封閉,非經主人撤禁,無法出去。所料如對,豈非進退兩難?”南州先頗愁急。成全想了一想,覺著下洞和上洞一樣長短大小,隻是鍾乳較多,主人如非有意延客,怎會全數發光,至今明如白晝,不曾絲毫減退?也許後洞大深,突然有事發生,主人知道自己法力有限,恐怕涉險,特將洞壁隔斷,也未可知。思量無計,隻得等在外麵。

待有三個時辰,毫無動靜。連喊多次,終無回音。正在驚奇,想不出是何緣故,忽聽神獸怒嘯之聲,由洞壁內隱隱傳來,心中一喜。忙喊:“商賢弟,你在何處?如何不見?”隨聽商清在內答道:“二位哥哥請再等上一會,見麵自知,我事情還未完呢。”二人聞言,才放了心。由此起,便不再聽商清發活,隻神獸烏龍偶然怒吼兩聲,聽去頗遠。二人料無他變,也就不再呼喊。

又等有個把時辰,商清仍無音信,二人卻餓了起來。好在帶有幹糧臘脯,便尋一平整的矮鍾乳坐下,準備同食。還未到口,猛瞥見盡頭處的洞壁光影一閃,隨聽殷殷雷鳴之聲,料是商清開洞出來,心中一喜。身在主人洞內,不好意思,便把食物匆匆收好,放回囊內。壁中雷鳴風吼之聲竟越來越猛,洞壁並未開放。心方奇怪,忽聽商清大喝:“二位哥哥留意,莫放老鬼逃走,快些擋住。”聲才入耳,還未聽清,又是驚天價一聲大震,四麵洞壁一起搖撼,似要崩塌神氣。二人不知是何吉凶,正在驚惶回顧,同時壁間雲光電旋,霞影千重之中,突飛出一條身材瘦小的人影,在一蓬黑煙籠罩之下,急如電射,似朝洞外飛去。二人坐處正當那人逃路,本是迎麵飛來,其勢迅急。

成全應變機警,匆促之間,並未想到上前堵截,因見那人由正麵洞壁中駕著一溜黑煙迎麵飛到,一時情急,一按隱形壁,本意先把身子護住,以免受傷。誰知對方膽子更小,又聽身後敵人連聲疾呼,一見有人阻路,也是膽怯情虛,成全還未發動,已經往側閃避,兩下幾乎撞上。南州素來謹慎,又聽商清說過,那柄古神戈能破洞中禁製,一見有警,忙取出來,也和成全一樣,誤認逃人欲加侵害,一時情急,便將神戈朝前揮去。二人恰是同時發動,一道金虹電掣而出。正值逃人往側閃避,一見金虹電耀,飛將過來,看出為前古奇珍,知道厲害,心中一慌,又因追兵在後,情知不是對手,哪敢迎敵。無如南州小題大做,出手太急,神戈寶光強烈,晃眼便將全洞布滿,逃人初與二人相遇,不知深淺,心想:“法寶如此神妙,主人決非尋常。”匆匆不暇查看,誤認強敵,惟恐金虹追襲過來,一時膽小害怕,驚慌過甚,隻顧保全性命,竟將手中所持之物朝後一揚,一團墨綠色精光脫手飛出。剛把神戈敵住,就勢駕了黑煙,向外逃走,飛遁神速,一晃逃出老遠。回顧敵人不曾進來,想將法寶收回,剛伸手一招,忽聽敵人歡呼之聲。回顧一看,一片五色雲網起處,所發寶光已被網去,洞壁大開,商清也由洞中飛出。不禁長歎一聲,便停了下來。

崔、成二人發現那團墨綠色的寶光甚是神妙,出手加大,竟將神戈擋住,心方驚奇,逃人已經飛走。同時洞壁開處,一片五色雲網當先飛出,電也似急,將那寶光網住,隨聽歡笑之聲。商清跟蹤飛到,伸手一招,連網帶寶光一起收去。過去一看,乃是薄如蟬翼的一片輕紗,內中網著一粒大如龍眼的寶珠,色如翠墨,奇光射眼。商清滿麵都是喜容,分明見逃人停了下來,那股黑煙也已收去,並不再追。仿佛沒事人一般,朝著二人笑道:“想不到今日變出非常,如非先前淘氣,想把裏麵布置停當,飲食也都齊備,再請二位哥哥入內,以博一笑,先將洞壁行法封閉,隔斷逃路,幾乎誤了大事。此時已然無害,這粒北玄珠已被我收來。逃與不逃,均由他去,不必過問。最可氣的是,這廝十分狡猾,我那烏龍竟被反禁後洞地穴之內,我差一點沒上他當。須用這柄神戈,才能將它放出。我弟兄同到裏麵,放出烏龍,吃點東西。我先將洞壁閉上,免得這廝跟進去討嫌。先前他想逃走,此時他想進去,我還不肯呢。”

崔、成二人遙望逃人站在前麵,欲前又怯,神情似頗愁急。聽商清口氣,好似以前同住洞中,不知何故,想盜寶珠逃走,弄巧成拙。心疑是洞中役使之人,正要詢問。商清暗使眼色止住。三人剛同往裏走進,忽聽一聲哀鳴。回頭一看,一片雲光閃過,就在商清行法封洞的瞬息之間,方才用北玄珠抵禦神戈,駕了黑煙飛逃的那個黑衣人,已跟著飛將進來。南州疑有他變,剛將神戈一舉,待要抵禦,黑衣人似覺厲害,一聲悲嘯,縱向一旁,動作神速已極。未容發話,商清已先攔道:“三哥莫要理他,我們放了烏龍同吃酒去。這廝平日全仗烏龍憐他受苦,常送東西與他去吃,今日恩將仇報,為想逃走,反用詭計,把烏龍關在裏麵。如非有此神戈,這罪如何受法,你看烏龍出來,饒他才怪。”黑人越發害怕,哭喪著一張醜臉,望著商清,欲言又止,意似乞憐,又開不出口來。二人越料黑人原在洞內,與主人必有瓜葛,心中奇怪,把敵意減去。

成全回顧洞壁已封,黑人同被關閉在內,始終尾隨,並無逃意。這一隔近,見那黑人身材矮小,年紀在四五十之間。黑煙收後,與生人一般無二,看去是個小老頭。穿著一身緊身短衣,更顯生得精瘦,隻比骷髏多著一層皮肉。相貌十分醜怪,神情尤為滑稽。不知怎的,越看越對心思。見他跟在後麵,一雙鬼眼注定三人動靜,骨碌碌亂轉,精靈已極。見自己不時回顧,目蘊淚水,將頭微點,雖似乞憐,卻又帶著三分傲氣。忍不住笑間道:“商賢弟,這是人是怪?饒了他吧。”話未說完,商清接口笑道:“八哥,他是自作自受,且由他去,改天再和你說。看他還敢出什花樣。”成全瞥見黑人聽自己為他求情,立似箭一般飛射過來,剛一落到麵前,聽商清一說,重又飛遁回去,滿臉都是失望之容,始終不曾開口。料有原故,隻得罷了。

這內層後洞,景更靈奇。所行之處,是一廣堂,方圓不下十畝,上下洞壁滿是奇石怪峰,鍾乳石筍之類。那些鍾乳多半象形,有的天花寶蓋,自頂下垂,流蘇紛披,繽紛五色;有的虎躍猿蹲,龍飛獅吼,奇禽展翅,健羽摩空,一個個意態生動,飛舞欲起;再不便是巨靈當道,惡鬼勝踴,磨牙伸爪,似要櫻人而噬。這些鍾乳結成的鳥獸鬼物,又都遍體晶瑩,自發奇光,照得一路光明,眼花繚亂,比起前洞所見,更加奇絕。南州說:“此洞又高又大,奇景天生,從未見過。可惜光輝稍強,目力稍差的人見此光怪陸離景象,恐怕連眼都睜不開了。”商清笑答:“洞中鍾乳均是晶質。前主人是位女仙,清修多年,常用法力興建。家父母以前所居,也有這鍾乳,隻無此洞奇麗。遷居到此,家母原喜布置宮室,便就前主人原有奇景,加以點綴,另施仙法,使其放光,乃有今日之勝。我因、位哥哥初來,特意使它大放光明。請到裏麵小瓊林,便又是一番光景了。”

說罷,賓主三人已到前麵一座約七八丈,平地突起,宛如朵雲飛湧的小峰之下。商清笑道:“家父母在此多年,便為這座鍾乳結成的靈峰而來。隻因此間地脈與洛明爾峰火窟相通,不敢妄動。想等諸兄到來,破了火窟,把黑老鬼壓在下麵,聽其自生自滅,便回海外去了。我因這廝處境可憐,累次代他求情,誰知他老改不了老賊脾氣,我一離開,便想偷我東西。今日知我被困上洞,竟敢愚弄烏龍,盜了北玄珠,衝破禁製逃走,又將烏龍反禁在他所居小洞之內。本來還有商量,這一下變成自作自受,就能活命,至少也要禁閉地底千餘年,才能出世了。此峰下有一洞,一頭是黑老鬼的巢穴,一頭與洛明爾峰火窟相通,並有一種奇處。”這時,黑人行離三人較近,聽到未句,忽然麵現喜容,湊將過來,剛把口微張。商清倏地回身一腳,喝道:“快滾!以為我又用你麼?這次把我氣傷心了,再不快滾,叫你好受。”黑人吃商清一腳踢了一溜滾,跌爬地上,顫巍巍爬不起來,仿佛年老力弱,受創大重,難於起立,帶著可憐神情。南州天性義俠,同情弱者,正要勸說。成全看出商清口中喝罵,麵上微帶笑容,越知有因,忙使眼色止住,轉問商清有何奇處。商清笑道:“八哥不必間了,免得老鬼得意賣弄,想我饒他。話長著呢,少時坐定,我再詳說經過如何?”

商清隨領二人由峰洞中走進,一路盤旋上升,均在峰腹之中,很快走完,到了晶乳危崖之上,這才看出,那峰形式甚奇。如由峰下繞過,前麵盡是奇峰怪石,交錯縱橫,雖有好些洞穴,均難通行。須由峰腹穿出,經過峰腰一條晶衖,由此曲折繞行,始達最後一層入口。入口也是一個梅花形的圓洞,大隻方丈。進不多遠,前麵豁然開朗,耳聽泉聲潺潺,雜以嗚玉之聲。細一尋視,原來前麵乃是大片花林,瓊枝玉葉,與瑤草琪花互相競豔爭奇。一眼望去,花光如海,寶霧蒸騰,愈覺壯麗,從所未見。泉聲來處,乃是一片疏落落的竹林,通體翠綠,叢生在畝許方圓一片小坡之上。盡頭是一洞壁,上麵有一條尺許寬的瀑布,似匹練倒掛,直注坡後小池之內。瀑大池小,順著缺口,穿林而流,宛如數十百根銀練,飛舞穿行於竹林之中。地皮質如晶玉,其綠如油,那百十股瀑布細流穿行其中,銀光閃閃,好看已極。泉流所觸,鏗鏗鏘鏘,發為碎玉交鳴之聲,十分悅耳。二人因沿途地麵不見絲毫塵土,以為那些花樹均是仙法鍾乳所製。近前細看,十九都是真的。內有數種,前曾在二老穀若虛洞中見過。

二人方在奇怪,忽聽清音細樂,起自來路小峰之上,宛如廣殿仙韶,音節之佳妙,竟是平生未聞。因商清暗中搖手,不令發問,隻得隨同前行。由竹林坡前繞過,到一白玉平台之上,方始看到仙居:精舍數檻,上下兩層,前有平台,通體美玉製成,氣象莊嚴,華麗無比。台上一條黃玉案,旁設玉墩,形製十分古雅,案上陳著好些酒果。商清便請二人入座。南州笑道:“八弟你看,這裏瑤階玉柱,瓊樓飛閣,四圍花光如海,更有霓掌仙樂,蕭韶競奏,平日所見畫中仙山樓閣,何曾有此景象?自穿雲頂尋取藏珍以來,又開了一次眼界。可見修道人未成功時,雖然受盡艱危,道成之。後,仙山歲月,何等逍遙自在。想不到蠻荒深山之中,有此奇景。如真到了蓬萊方丈,神仙宮闕,更不知有多麼美妙莊嚴呢。”成全笑答:“這裏天生奇景,又經仙人鬼斧神工,多年興建,使這一所玉字瓊樓,掩映於萬花叢中,又有仙樂點綴,能在此間久居,已是平生所未夢見,何必還要什麼瓊島仙居,神仙宮閥呢?”商清本來起立,朝著南州想要說話,聞言接口笑道:“什麼霓掌仙樂,這是老黑鬼在來路小峰內鬼叫,誰耐煩聽他呢。三哥把古神戈借我一用,去將烏龍放出,叫這廝嚐點味道也好。”

說時,細樂忽止,變為繁喧巨哄,宛如無數黃鍾大呂,雜以十萬大鼓,同時怒鳴,震得前麵千百株花樹紛紛搖撼,飛舞如潮,頓成奇觀。二人方疑有變,商清說完,巨聲忽止。二人驚間何故。商清將背向外,接過南州手中神戈,朝二人使一眼色,故意怒道:“還是這廝在那裏鬧鬼,他那鬼心思,我全知道。少時無論如何哀求,二位哥哥千萬不可理他。”成全知道商清心意,將頭微點,笑答道:“此人名姓來曆,因何在此,賢弟均未明言,如何敢於多事。”商清冷笑道:“二位哥哥,你們不知這廝有多可惡呢。以前為了幫他,差一點沒有挨打,他還不知好歹,專門生事。北玄珠關係何等重要,竟敢偷走。方才問他,反倒抵賴。說是因我多日未歸,放心不下,烏龍又隻知遵奉主人之命,守在洞中,不能商量,沒奈何,才破禁而出,想用此珠為我出力,固然存有一點私心,多半還是感恩心甚。既有這樣好心,我已回洞,為何還要盜珠逃走?如今寶珠被我收回,他無法回轉老巢,取回他那替身,不久遭報,我已不再理他了。”說罷,匆匆走去。行時似聽前麵悲哭之聲。二人知是黑人,再向商清求告,也未理會。

商清走後,哭聲越來越近。側臉一看,果是那老黑人由花林中一路東張西望走來,滿臉都是驚懼憂疑之容。到了台前立定,仰望二人,欲前又卻,好似想要走上,又有懼意,舉棋不定神氣。二人受了商清囑咐,故作不見,也未理他。待了一會,忽聽烏龍吼了一聲,聽去頗遠,似由地底遠遠傳來。黑人立時嚇得渾身亂抖,慌不迭縱上台來,到了二人麵前,躬身立定,兩次想要開口,均似有什顧忌,欲言又止。二人仍不理他。跟著又聽烏龍吼了兩聲。黑人越發驚慌,一雙鬼眼望著二人,兩淚交流,似要求告,不知何故,不敢開口。南州心直計快,看出黑人不是外來妖邪,頗似主人所收精怪,平日在洞中為奴,犯了規矩,受罰禁閉,乘著商清不在,想盜寶珠逃走,被主人發現,將珠收回。細查神情口氣,分明是想自己代他求情。於是故示嚴厲,以作警戒。如真妖邪一流,或是存有惡意,罪在不赦,怎會令其隨同走進。先想等他開口求告,再行盤詰。及見黑人神情實在可憐,老似想要求告,偏不開口,心中奇怪,忍不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人是怪?因何犯規受罰?怎不開口?”黑人聞言,還在遲疑,忽聽烏龍怒吼連聲,不由麵色慘變,朝後麵看了一看,顫聲說道:“二位仙長,快請救我一救。”底下又沒了話。南州笑道:“你不明言,我知什事?如何救你?”黑人似聽南州口氣有望,麵上方帶出一絲喜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