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位相公,您沒事吧?」

陌生的聲音來自身後。

我扭過頭,瞧見個粗布棉衣的老人。

一手拿著梆子一手拿銅鑼。

……是個打更人。

我搖搖頭,低聲說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人笑嗬嗬說,「大晚上的,相公還是早些回家吧。」

「老人家。」我苦澀扯了扯唇角,「我……怕是無家可回了。」

「這怎麼說的?」老人驚訝。

「我與妻子起了齟齬,如今,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我輕聲說。

「哦。」老人笑了,「原來如此,相公文質彬彬,一表人才,不像是粗暴的人,想必你家夫人也是秀外慧中吧?」

秀外慧中……

我搖搖頭,苦笑。

老人輕快道:「小夫妻過日子,難免有爭執,隻要心是在一處,將誤會說開就好。

「怕隻怕,一個沒長人的嘴,一個不會說人話。

「兩隻悶葫蘆,碰到一起連個好動靜都發不出來。」

我與蕭鳳儀是兩隻悶葫蘆嗎?

我想了想,好像也從未與他交心談過,總是他心思玲瓏,將我一眼看穿。

可我們如今走到這裏地步,也不全是因為這些事。

「家國天下,社稷江山……哪裏是夫妻情愛能約束得了的……」我低聲喃喃。

老人沒聽見我說什麼,隻和善笑道:「小老兒要去打更了,相公若是信得過,不如與我走一走,散散心情。」

我確實無處可去,無事能做,無計可施。

點了點頭,我跟著老人慢慢走向街巷。

帝都坊市眾多,看似寧靜,可每路過一家,總能聽見不一樣的聲音。

有的人家竊竊談笑。

有的人家孩童夜鬧。

有的人家或許睡下了,但貍喵犬吠不絕於耳。

這些平民百姓哪裏知道,今夜這般祥和,很快會成過往雲煙。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保住這一切……」我喃喃地自言自語。

「相公說什麼呢?」老人問。

「老人家。」我看向前方,輕聲問,「你夜間打更,路無亮光,旁無同伴,不會怕嗎?」

老人笑著回答:

「起初自然是怕的,可小老兒是良善之人,良善之人雖身處黑暗,卻心中無垢、眼中有光。

「再者,你看這家家戶戶,都要聽更鼓作息,倘若小老兒不敲更,黑夜之中便沒了方寸時辰。

「至於相公說的同伴——

「小老兒於夜間敲更鑼,窺天光乍破,此事,本就無需同伴。

「雖孑身一人,但吾心甚安吶。

老人邊說邊走,走了 幾步後,回頭看我:「相公?」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頭壓得很低。

良久後,我倏地笑了一聲。

「相公,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