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怪劍心神劇烈驚顫,身子方退,一道暗勁斜撞而至。
“呃!”他目中凶光一閃,痛苦地大叫一聲,身形向後傾倒,嘴角上立時流出一股鮮血。
他尚未看清楚對方的身影,一隻幽靈似的手掌已將他覆麵頭巾抓了下來。
石砥中的雙手背負於身後,那種瀟灑不羈的神情,使神火怪劍心中一寒,連自己遮麵的長巾何時丟了都不知道。
他一躍身橫空而至,怒喝道:“石砥中,你這是第二次毀我的劍!”
石砥中抖手橫掌削出,道:“這是送命的一掌,我要度化你的靈魂!”
疊起的掌影像是拍岸的驚濤,幾乎連對方如何出手都不知道,神火怪劍的一顆腦袋已像一顆爛柿子般被擊得稀爛,血漿混合著腦汁,噴灑了滿滿一地。
這神化絕倫的一掌,仿佛將整個場麵都震撼住了,除了神火怪劍的屍體還有餘溫外,每個人的心口都像是凍僵了一樣,無數道仇恨的目光俱落在石砥中的身上。
恨天行的臉色微變,雙目之中噴射出來的怒火,恍如要將這個世界燒盡。
他嘿嘿笑道:“你真是空前的勁敵,連我手下所精選出來的秘門十二友都不是你的敵手!嘿嘿,你毀了我的人,就等於在我臉上抹了一把灰,這種難堪將不是我所能忍受得了的!”
石砥中漠然將頭緩緩抬起,長歎了口氣,目光投射在遙遠的雲空。冷清的星光,斜橫的眉月,在他眼中變得那麼遙遠、那麼淒迷。
他淡淡閑閑地對著空中笑了笑,嘴角輕輕牽動,以一種夢幻般的聲音道:“你利用人性的弱點,以高壓手段控製這些江湖敗類,做盡天下惡事。我替天行道,殺幾個惡貫滿盈的凶徒,在你眼中又算得了什麼?”
“什麼?”恨天行狠狠地道:“替天行道!石砥中,我恨天行是睚眥必報,你怎麼毀我的人,我就怎麼毀了你。不要以為那點道行便可以行遍天下,告訴你,在我眼中你還不算什麼……”
“當然,當然!”石砥中緩緩地自雲端收回視線,冰冷地道:“一根指頭搞翻船,你認為我沒有力量將你口口聲聲所說的秘門毀去嗎?說句實話,我還沒將秘門放在眼裏。”
“嘿!”恨天行幾乎氣炸了肺,他嘿地怒喝一聲,怒道:“好!我姓恨的今夜認了,石砥中,這裏都是我的人,你是單挑呢?還是大家一場混戰……”
石砥中沉吟地一笑,道:“你說呢!”
他爽朗地一聲大笑,又道:“這不是廢話!地方是你的,人也是你的,惟有你愛怎麼動手就怎麼動手。我隻是個客人,強龍永遠壓不了地頭蛇,一切悉聽尊便!”
恨天行冷笑道:“我看這裏誰是你的對手?”
石砥中一愕,這倒是個極不容易回答的問題。
若論秘門高手,當然是以恨天行和黑旗大管事最為難纏,可是十二友也不是省油的燈。要石砥中回答這個問題,當真是難以論斷。 他冷冷地瞥了恨天行一眼,道:“你很不錯,或許我倆還可以論論英雄!”
黑旗大管事滿臉憤怒地吼道:“你是什麼東西,也配和我們門主動手!”
陰沉而又詭詐的恨天行這時心神一緊,頗為詫異地哦了一聲,他想不出適當的理由,為自己解釋石砥中何以會敢和自己單挑,難道他不畏生死?還是有意想給自己一個難看?
一時念頭紛遝,饒是恨天行陰沉如海,也不覺被眼前這年輕男子的豪氣所懼。
恨天行嘿的一聲大笑,道:“朋友,你真是自取羞辱!”
他目光一冷,麵罩寒霜,冰冷地道:“本門主不會讓你失望。”
他一卷衣袖,露出兩隻粗大的手臂,古銅色的手臂上長滿長長的黑毛,提著袍角大步行來。
黑旗大管事神情略異,上前道:“門主,你貴為一門之主,怎能輕易和這小輩動手!這場由我大管事接了,至於如何處置來人,請門主不要過問,總而言之一句話,他要是想生離秘門關,那簡直是比登天還要難……”
恨天行嗯了一聲,道:“我要活的!”
黑旗大管事一愣,道:“頑石難化,苦海不變,你留著他總是禍患。”
他神情一凝,雙目緊逼在回天劍客石砥中的臉上,朗聲暴喝一聲,身形如電撲了過去。
雙掌一分,一道掌勁如電斜削而至。
石砥中心中大寒,身形有如幽靈閃現,詭奇地晃動逸去,右掌虛空一揚,五指如鉤抓去。
黑旗大管事作夢也沒料到對方變招之快,真比得秘門之主還要靈捷,他驚詫地哦了一聲,抖手一掌迎去。
化指變掌,自掌心吐出流灩,一股大力隨著石砥中的手臂擺動激湧射出,雙掌交疊在一起。
“砰!”勁激旋蕩的掌勁在空中相交,發出一聲砰的大響,兩道人影隨著掌聲錯身而過,各自往後躍出。
“呃!”黑旗大管事盡力掩飾自己痛苦的神情,可是他的喉結卻不爭氣的發出了一聲輕吟,滾滾的汗珠自額上滴落,那整條右臂連抬都抬不起來。
恨天行臉色在瞬息之間連續數變,顫道:“斷銀手,斷銀手!他怎會這種霸道無倫的功夫……”
他這時心裏一沉,恍如墜落在黑黝黝的深洞裏,覺得手腳冰冷,肌膚生寒。他勉強定了定神,問道:“大管事,你怎麼啦?”
黑旗大管事顫聲道:“我……這條手臂讓人給折啦!”
石砥中冷笑道:“你若不是見機得快,這條命恐怕都保不了,我們的大管事,你剛才那股威風上哪裏去了!”
雙目倏睜,怒目以視,黑旗大管事怒喝道:“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這點傷還要不了我的命。嘿!閣下真威風透頂了,連勝兩場,嘿!他奶奶的,我一個人不是你這野狗熊交配出來的雜種對手,難道我們都是死人,嘿!諒你也隻有兩隻手,再行也強不過人多!”
他恨恨地道:“門主,我要施令了!”
恨天行搖搖頭,道:“多年以來,我們都沒有施展這種攻法。回想白龍湖之役,我們秘門高手傾巢而出,也僅將他打得重傷,讓其逃回老巢,事後雖然死了,也給我們帶來不少麻煩。如果今夜讓這事重演,我們秘門往後甭想在江湖上混了!”
黑旗大管事焦急地道:“還混什麼?這小子不立時除去,我們還能安安穩穩在這裏過太平日子嗎?門主,隻要這小子不死,你我都不要想還有出頭的一天了!”
“對呀!”石砥中朗聲大笑,道:“大管事,你要是早想到這個問題,就不會這樣輕鬆地站在這裏了。正如大管事所料,我石砥中隻要存在一天,你們這批東西就不要想過太平日子……”
恨天行這時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樣,揮手道:“大管事,你施令吧!”
黑旗大管事一揮自恨天行手中接過的那麵小旗,剩餘的秘門十二友同時掣出長劍,數十道目光通通聚集在石砥中的身上。
黑旗大管事嘿地冷笑一聲,道:“不論死活,不準這小子走出秘門關一步,我和門主在宮內等你們的回音!”
他詭異地笑了笑,左手捂著那條將殘的右臂,和恨天行很快地消逝在黑夜之中。
留下的是那無情的冷風,黑夜裏使人覺察不出有一絲暖意。
風吹在那八支冷颯的長劍上,有如冰塊碎落在地上,叮叮作響,八個人身形一合,已將一代高手石砥中圈在八人之間,俱怨毒地瞪視著他。
石砥中冷冷地道:“怎麼不說話?思!你們難道還不知道這將是你們今夜僅能開口的最後機會,過了今夜,你們想張嘴都不可能了!”
他深長地吸了一口氣,一股殺機在他如冰的臉上隱隱浮現出來。他緩緩掣出金鵬墨劍,在空中輕輕一顫,那八個人同時退後一步。
他冷淡地道:“動手吧!秘門十二友自今夜開始永遠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你們所能遺留下的東西,隻是一蓬烏血和具腐朽的屍體……”
沒有人敢回答,誰都知道,隻要一開口,自己便會死得更快,因為對方馬上就會知道自己是誰! 自己的真實身分!
“嘿!”這聲低喝不知是發自那個人的嘴裏,八支銳利的長劍同時向石砥中身上劈來,迅捷的劍式比那江河的浪濤還要淩厲,劍芒顫動,滿空都是灰蒙蒙的影子。
石砥中聚氣凝神地自空中劃出一劍,那是一招出神入化的劍式,所有的人隻覺劍光大顫,一股劍氣已逼臨頭頂之上,離天靈蓋之處僅有幾寸之距。
劍光、人影、血痕……
交織成一副淒慘的畫麵,三個鬥大的頭顱像切開的西瓜—樣混合著血漿滾落在地上。他們的身軀俱手持長劍站立在地上,等頭顱一落,幽靈怨魂脫出體殼在黑夜裏逸逝,而這三個魁梧的身軀才緩緩倒了下去。
僅僅一招,隻是那神化通靈的一招,三個人的生命便這樣交代了。他依然手持長劍,漠然盯視在這殘餘的五個人身上,劍刃輕輕往上一抬,對著從左側奔撲而來的兩個人身上劈去!
“呃!”這淒厲的慘叫聲,像一刀戳進豬肚子裏時,所發出的死前掙紮的嚎嗥一樣,隨著夜風飄揚出去。
一股血腥氣息彌空布起,飄散整個空中。 “嘿!”右側那個身上繡著“一”字的漢子終於開了口。他先壯壯自己的膽子,嘿的冷笑一聲道:“閣下好狠!”
石砥中一怔,道:“朋友,假如換了是你,我豈不是和地上那些人一樣嗎?恐怕再也看不到這世間的美麗了!”
“哼!”這個人冷哼一聲,道:“這兩招是什麼劍式?”
雖然,他對回天劍客石砥中在兩招之下連毀五個黑道高手的劍術有所懷疑,懷疑這不是來自名門正派所留傳下來的神招。
石砥中冷笑道:“讓你死得明白,那是達摩三劍!”
他的話聲尚未消逝,又見兩條人影疾如殞星向他身上撲來。
他輕輕一閃,兩柄長劍電光石火般的劈了過來,快得出乎石砥中的預料,連忙閃身疾退五步。
“呃!”字音拖得很長,在空中搖曳散去。
他倆各自劈出一劍之後,轉身回頭奔去,也不管是否傷到對方,沒命地狂奔,身影消逝在黑夜中,慶幸自己的命總算在這一刹那重拾回來了。
而這聲痛呃之聲,是發自那個沒有動手之人的嘴裏。他出聲之後,身子突然倒向那堆死去者的屍堆裏,仿佛是受到致命的創傷。
石砥中一愕,怎也想不透這個人因何而受傷,在他感覺中,他根本沒有出手,何況是傷人了。
夜神的薄翼將這黑暗的人間濃濃地裹住,偶而傳來一聲林中鳥雀的驚叫,飄蕩在空中,逐漸遠去在神秘的黑夜裏。
一抬手,潔白如玉的手掌在淡淡的斜月下發出清瑩的光芒,那個躺在死人堆裏的黑衣人,輕脆如鈴道:“快躺下,像是死去一樣地躺著……”
這清脆如鈴的語聲在石砥中耳際震動著。
他突然血液沸騰,神情緊張望著這個看不清楚臉龐是誰的人?但那清脆的話聲絲絲縷縷在他耳中回蕩,像一串銀鈴,仿佛來自廣寒宮的仙樂。
石砥中一愣,道:“你是誰?”
這連串的銀鈴聲在他腦海中是那樣的熟悉,可是對方那神秘莫測的舉止,及出奇的痛呃之聲,都是令人猜疑莫測的懸疑。
這個女人是誰?在他心中尚是一個死結。
這女子搖手道:“你不要瞎猜了,快照我的話躺下,我們剛放過兩個罪該萬死的東西,這次絕不能再放過恨天行!”
幻化如夢的銀鈴聲使石砥中幾乎連抗拒的力量都沒有,雖然這個神秘的女人敵友不分,可是石砥中卻身不由己地仆倒在這堆死人中間,和這個神秘女子相對而臥。
他鼻中仿佛聞到一絲少女的幽香,滲雜在刺鼻的血腥味裏,他怔怔地問道:“姑娘,你到底是誰?”
“砥中!”這女子幽幽歎息一聲,夢幻般地道:“你真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唉,分手至今轉瞬又有兩年,想不到兩年間的變化這麼大,連你我都覺得陌生了許多……唉……”
她連聲歎息,幽怨的話聲淒涼地響澈穹空,傳進石砥中的耳裏。
他像是遭受了雷殛一樣,身體劇烈地顫抖,那日夜回擊在心頭的那個清麗倩影,又隱隱出現在眼前,往昔的一顰一笑,還是那樣清晰的映在他的腦海裏。 石砥中輕歎了口氣,道:“萍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