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麼?背上的上課可還是很疼?你如此坐著,可會扯到傷口?”一連串的問題,他隨焦急異常,可是聲音卻柔的似一江春水。
在月影的眼中,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永遠都是這般溫柔。隻是,他的眉眼間,卻又似乎多了一絲紈絝。
“怎麼?還有哪裏感到不適?我即刻命軍醫進來。”說著,他便想往帳外走去,卻驀地被一雙有些冰涼的小手握住了。
“嘶……”想是不小心扯到了傷口,月影吃痛的深吸了一口氣。一陣鐵鏈的摩擦聲,月影低眸,方才她居然都沒發現,如今的自己依舊被那冰冷的鐵鏈鎖著。
“你躺下別動,這幾日你的傷口好不容易慢慢愈合了。若是扯傷了,就又得花一段時日了……”
看著他心疼的眉眼,月影輕聲問道,“為何對我這般好?若我隻是你用來對付他的棋子,那麼我勸你別費功夫了。你找錯人了,他並不在意我,一點……都不!”
她說的那般雲淡風輕,可是就是那樣的語氣,讓赫連毅疼到了心底。還記得,當年的千淚也是如此,明明自己痛苦的要死,卻依舊說的那般風輕雲淡。
“不過是一個父王罷了,他既可以將我做棋子,我又為何去顧及他的生死?”那一日,也是梨花林下。她倔強又高傲的抬著下巴,對著他如是說道。
墨國許下天價聘禮,羽國皇帝改變原先意願,不再讓千淚自己選夫,而是強硬的要千淚嫁於墨玨!而那時的他,早已與千淚相知相戀。
天地為證,梨花為媒,他們早已諾許三生。卻怎知,這突生的變故,硬是要將他們生生的拆散。
看著依舊若當初般清冷的眼神,他輕輕的將她攬入懷中,“你可知,你這般的眼神很讓人心疼!我寧可你倒在我懷中大哭一場,也好過這般無悲無喜清清冷冷的壓抑!”
“無悲無喜清清冷冷的壓抑?為何你是覺得我在壓抑?而不是真正的看開?”月影忽然覺得好笑,自己一點都不排斥他的懷抱,甚至有股淡淡的依戀。他的身上有著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很是熟悉。
擁著她的手又緊了一寸,他伏在她的肩頭輕而又輕的歎了口氣。因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這句話,他終是沒有說出口,隻是淡笑著道,“難道我說錯了麼?若你是真正的看開,你的語氣便不會帶著那一絲的自嘲。”
自嘲麼?也是,她對自己有太多的自嘲。若是當初沒有將心遺落在那個男人身上,或許自己也不會有那麼多的自嘲與淒涼。
當她決心恨他的時候,他卻喚起了她兒時的那段記憶。當她懷疑他終是無法給自己幸福的時候,他卻那般滿心滿意的對她。讓她感動,讓她將自己的心交出。可是,當她在意他,愛上他的時候。他卻又那般殘忍的將她的心,一刀又一刀的淩遲!
“好了,現在你什麼都別想。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你得養好身子。其他一切的一切,你都無需再去多想。嗯?”他輕輕的捧起她的小臉,叮嚀又叮嚀。
看著月影點頭,赫連毅緩緩的將她放回床上,讓她靜靜的躺著。
“蘇嬤嬤替你去煮熱粥了,待會兒你一定要吃些。我還有些事要去處理,晚一些再來看你。”說著,又細心的替她掖了掖被子,便轉身出去了。
月影的視線一直追隨著他離去的身影,她靜靜的看著,看著他急急地出去,看著他在帳外細細的交代。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暖暖的。她上官月影從來都不是一個貪心的女子,她要的不過是能有個人愛她,寵她。她怕急了那般被人當成禍星,無人來搭理她的日子。
還記得,小的時候,當看著別人一堆一堆的玩。而她,卻隻能在府裏捧著一堆娃娃玩。直到霜兒來後,她總算是找到了一個陪她玩的人。她之所以與霜兒這般好,是因為這麼多年來,陪著她最久的人,就是霜兒!
她可以沒了一切,可是她不能沒有霜兒!對啊,她的霜兒,如今她的霜兒到底在哪?可還安好?
“姑娘,我替你備了一碗熱粥,你吃些吧?你這都昏迷了好幾日了,若是不吃些東西,你的身子可怎麼吃的消。”那個被喚作蘇嬤嬤的婦人滿是擔憂的道。她和離王府的姑姑都不同,她的眉眼間有一股淡淡的暖意,讓人莫名的想要親近。
“蘇嬤嬤,我昏迷幾日了?”看著緩緩坐到她床畔上的蘇嬤嬤,月影輕聲問道。確實如蘇嬤嬤所說,如今她多說幾句話都覺得喘的慌。
一旁的小丫鬟再一次小心翼翼的將她半扶起身,又拿了一個軟墊讓她靠著。而蘇嬤嬤舀了一勺熱粥,輕輕的吹溫了,才放置月影的唇邊。
“你已經昏迷三天了,這三天,陛下幾乎都沒合過眼。不是陪在姑娘的床畔,就是找能人異士商討如何解開姑娘手腳上的鐵鏈子。”蘇嬤嬤邊說,邊一勺勺的喂著月影。月影倒也配合,都乖乖的吃了下去。
“他這三日都未合過眼麼?”為了她,他當真三日都不曾合眼?他為何對她如此上心?又為何,在她無助的時候,他總是會出現?
蘇嬤嬤點了點頭,別有意味的一笑,“陛下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對一位女子如此上心呢!”
邊說著,蘇嬤嬤又取了手絹替月影輕輕的擦拭完嘴角。“姑娘,你就好生歇息,有什麼事盡管吩咐。這是晚兒,我將她留下來伺候你。”
月影看了眼立在自己身側那個喚作晚兒的女子,點了點頭。接著,蘇嬤嬤又和她東拉西扯了幾句,隨即便起身說是有事要忙,先退下了。
看著她們緩緩的走出帳子。隱隱的,她似乎還聽到有個小丫鬟再問蘇嬤嬤,“蘇嬤嬤,您說,過幾日咱們是不是要改口喚她娘娘而不是姑娘了?”
蘇嬤嬤笑嗔了她一句,“多嘴!”
最終,她們的笑聲越來越遠,遠到她再也聽不到了。娘娘?嗬……她不會是她們的娘娘。若是她們知曉她真正的身份,隻怕便不會對她那麼熱絡了吧?
又是那般自嘲的一笑,她緩緩的閉上了雙目。如今的她必須休養生息,盡快養好身子。如此,她才有力氣回去找霜兒。
淡淡的飯菜香若有似乎的飄入她的鼻中,月影側了下臉,緩緩的睜開了雙眸。卻恰好撞入了他那雙燦若子夜星辰的眸子中。
“醒了?餓了吧?我剛命人準備好了膳食,我喂你吃些。”語畢,他轉身從床榻邊的飯桌上舀了一碗豆腐羹。
“你昏迷了三日了,所以這幾日隻能吃些易消化的食物。待過幾日,我再命人給你做些山珍海味補補身子。”說著,他從碗中舀了一勺豆腐羹輕吹了吹,隨即遞至月影的唇邊。
看了眼熱騰騰的飯菜,她又將視線移至那個正在喂她吃東西的男人身上,“你可曾吃過了?”
“為了讓姑娘醒來之時便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陛下已經命我們撤換了好幾桌了,他自個兒還米粒未進呢。”蘇嬤嬤一臉笑意的端著一碗粥進來。
聽蘇嬤嬤如此說,月影微怔了一下,低低的垂下眼眸,“你何須待我如此?”為了讓她醒來便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他居然撤了一桌又一桌。隻因,不希望她餓著。
“來,把豆腐羹先吃了。”他仿若未聞般,依舊自顧自的喂她吃豆腐羹。何須待她如此?嗬……她是他的千淚,是諾許三生的女子。他不待她好?又該待誰好?
“其實……”月影本還想說什麼,卻被司徒玨伸手製止了。“什麼都別說,等你養好身子,我就送你回去。這幾日,你就安心養傷,可好?”
淚水,毫無征兆的落下。他對她這般好,盡是無欲無求麼?等她養好身子,他便送她回去?
“滄赫王……”
“叫我赫連。”
月影怔怔的看著他,最終櫻唇輕啟,喚出了那一聲,“赫……連……”
赫連,為何這個名字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眼前忽的閃現那般一幕,一大片的梨花林下,有一個穿著白袍的男子手執玉笛靜靜的立在那梨花樹下。滿園梨花紛飛,落了他一身。他抬眸,淺淺一笑……
“還記得當日我在葉子上賜給你看的兩句詩詞麼?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看著她的眼神,有些些的迷離。
這一刻,他很想告訴她,她就是他找了那麼久的千淚。很早很早開始,他就想要將她找來。可是,那個人說不可以,否則他這輩子無法和千淚善終。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我們不可逆天!當年的孤注一擲,逆天而行。已經使得三國覆滅。這一世,誰都賭不起了!
“記得,那兩句詩很傷感。我仿佛看到一位穿著白色煙紗裙的女子獨自一人在花園裏蕩秋千,秋千架邊,連一個人都沒有。紛揚的花瓣,隨風穿過她的秋千架飛向遠處。她似乎在問落紅,為何我命由天不由我?到最後,卻隻是淚灑落紅,無人來聽……”
月影靜靜的說著,仿佛此刻的自己,就是坐在那個秋千架上的女子。亂花飛過,迷了誰的眼?又亂了誰的心?我命由天不由我?嗬……她上官月影卻偏偏想要自己執掌命運。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若負吾,吾亦逆天!
由於她想的太過認真,認真到並未發現當她說道那句我命由天不由我時,赫連毅閃動的眼神。那一刻,赫連毅以為月影記起了一切,記起了自己就是花千淚!記起了他們前世的種種!他幾乎要脫口而出那個他午夜夢回總是會呢喃的名字……
“你愛著那般的一個女子麼?那又為何讓她如此傷感呢?”月影抬眸靜靜的望著他,卻見他灼熱的眼神一點點的涼透。
過了半響,他端起方才蘇嬤嬤端上來的熱粥,輕輕吹著。“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這個故事發生在一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