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長安城全部亂了套。太後與皇上自焚慈安宮,如今宮中便隻剩下一個皇後。
百官作亂,有的亂臣甚至直接躍上龍椅,大喊著要稱帝。撫東將軍帶兵入宮,一掃叛亂。隻是,他並沒有坐上那個位子,而是坐在大殿的石階上,等著司徒玨的到來。
司徒玨得到消息,在宣城外的駱家莊正是稱帝。並冊立莫紫蘇為後,上官月影為皇貴妃。
淡淡的檀香在屋子裏微微散了開去,月影一如往常般的拿著書冊靜靜的看著書。今早他說要冊立她為皇貴妃,人人都覺得她應該感恩戴德的接受。隻是,她卻那樣冷漠的離開,麵對所有人的嗤之以鼻,她隻是淡淡的笑笑。
不是她不屑皇貴妃這個位子,覬覦皇後那個位子。而是她,真的什麼都不想要,不管是皇貴妃,還是皇後,這兩個頭銜她都不需要!
她要的,終究不過他的那封和離書。隻可惜,他終是不肯給她。
“小姐,我給你打了盆水來,擦把臉吧。”霜兒端著銅盆從外頭進來,將臉盆放在架子上,對著月影的背影道。
看著窗外大雪紛飛,手不自主的撫上了小腹。若是她沒猜錯,此刻她已然懷有了身孕。本事該欣喜的事,此刻,她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還記得那日他若地獄修羅般蠻橫的對著她道,“今年最好別懷上孩子,否則,我會認為那是野種。到時,我一定會親手結果了他!一定!”
當年他已經害死了他們的孩子一次,這次,她死都不會讓他再傷孩子一根寒毛。
“姐姐……哦,不,如今本宮該喚你妹妹了。上官月影,如今不單本宮成了皇後,更重要的是,本宮腹中的胎兒最終會成為太子,未來的儲君。”她,笑的張狂,那陣陣笑聲就似無情的錘子般,刺的月影耳朵發疼。
緩緩的起身,眼神不自主的瞥向她的小腹。因為是寒冬,莫紫蘇穿的比較厚實,並不容易看出她的小腹是否凸顯。
“怎麼,你不相信麼?昨日皇上連名字都想好了,等我們的孩子出生,便取名為安兒。寓意為世世長安。”她高傲的若一隻鳳凰,盡情的在月影麵前炫耀。隻是,她的炫耀,與月影而言,早已都似他人故事,再也掀不起她心底的波瀾。
世間之榮華,到底不過轉瞬煙花。看透了,也就不會再如此執著了。情愛亦如是,不過當年的一句一生一世,爾後的一句不離不棄。可最終又不過隻是句不好意思!
人那,終究會死在自己的執著上麵。看透了,前麵的路便會豁然開朗。正如此時的上官月影,如今的她,無欲無求。隻想平平靜靜的度日,帶著她的孩子和霜兒,卻一個沒人認識她們的地方。如此,便夠了。
看著月影無悲無喜的眼神,莫紫蘇隻覺得一陣懊惱。她一步步的上前,行至她的身邊。“上官月影,我恨透了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說你恨我啊,你說啊!”她壓著聲音,冷冷的從牙縫裏擠出如斯幾字。
月影依舊不惱,隻是淡笑著說:“恨你什麼?恨你步我的後塵?恨你最終也不過落得個冷冷清清的下場?還是恨你,搶走了原本該屬於我的淒涼?”
恨?她到底有什麼好恨的?若真要恨,她亦隻會恨司徒玨。恨她不給她和離書,恨他總是一次次的想害死他們的孩子!她恨的,就隻有那麼多。除此,再無其他。
月影的話,讓莫紫蘇突然失笑,“嗬嗬……恨我步你的後塵?恨我最終也不過落得個冷冷清清的下場?嗬嗬……還恨我搶走了原本屬於你的淒涼?上官月影啊上官月影,我到底該說你死鴨子嘴硬,還是該說你已經癡了?傻了?瘋了?”
月影依舊沒有氣惱,隻是微微一笑。為了孩子,她也會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在腹中便學會傷感,嫉妒,亦或是別的不好的情緒。
她給不了他一個爹爹,但至少可以給她一個母親可以給的所有的愛。滿滿的,全部都可以給他。
“癡了也好,傻了也罷,我對你,再無威脅。你又何苦再來尋我的麻煩?更何況,如今你已生為人母了,更該好好的照顧自己。”她輕聲的勸解,讓莫紫蘇反是更來氣。她寧可她說恨她,恨到快發瘋了。那樣,她才會有成就感,才會有複仇的快感。可現如今,她這般無所謂的態度,就好像她莫紫蘇費盡心力搶走的東西,不過是她上官月影隨手可棄的廢物!
那種挫敗感,讓莫紫蘇踉蹌的倒退了數步,最終扶著桌子勉強站定。
看了眼莫紫蘇,最終月影將視線落在她身後的鳶兒身上,“扶著你家皇後娘娘回房吧,等等皇上該急著找她了。”
語畢,她回轉身子,再不去看她們。窗外的雪,似乎又大了一些。密密的給世間裹上了一層銀裝。
她忽的很想出去看看,很想在這雪上留下自己的足跡。正想著,她取過屏風上的那件鬥篷給自己披上。
卻也在這時,她驀地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慘叫。方才的安靜,讓她錯覺的以為莫紫蘇已經離開。沒曾想,她竟然自己狠狠的撞到了桌角上。
“鳶兒,快去請皇上,快去……”等月影回身看她時,聽到的便是這麼一句。
原來,井水不犯河水,並不代表,河水便不會去犯井水。月影忽的笑了,如此正好。要殺要剮,今日便來個痛快吧!想著,月影反倒氣定神怡的坐了下來,冷眼看著莫紫蘇疼的冷汗涔涔。
不到一刻鍾的時間,便瞧見司徒玨火急火燎的衝了進來,不由分說的揚手便給了月影一巴掌。“上官月影,沒想到你已經冷血到這個地步了。若是紫蘇和孩子有個三長兩短的,我絕不會輕饒了你!”
語畢,他直接抱起地上的莫紫蘇往門外奔去。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月影伸手撫了撫自己刺痛的臉頰。此刻的她,甚至連委屈之感都沒了,權當是被一個瘋子打了一掌。
冷冷一笑,冷血?嗬……她的冷血還不是拜他們所賜麼?
“小姐……”霜兒有些擔憂的喚了月影一聲,卻見月影淺淺一笑。
“霜兒,你也穿上鬥篷,難得看見下雪。我們出去走走,欣賞雪景,也是人間一大美事呢。”語畢,她緊了緊自己的鬥篷,便往門外走去。
才一小會兒,那地上的積雪已然有兩寸厚了。月影提步踩了下去,那種感覺讓她想起了小時候偷偷的躲在穀倉裏,踩著穀子的感覺。雖然穀子沒白雪般細軟,可是那種感覺當真有趣的很。
步下台階,下麵的雪似乎來的更厚了些。她一步步的走著,此刻那雪還沒停,細細的在她鬥篷上落下了一層。霜兒緊了幾步跑上來,輕輕的替她拂去鬥篷上的雪。
月影回眸,朝著霜兒柔柔一笑,那笑容中,多了一絲她兒時才有的俏皮。看的不遠處翠竹林中的墨衣猛的一怔,最終,他依舊隱沒在那竹林中,並未出來。
“小姐,這天涼,咱們看一會兒便回屋子,可好?”霜兒不放心月影的身子,叮嚀有叮嚀。月影卻始終往前走著,偶爾回頭看一看自己在雪上留下的腳印。
雪似乎下的越來越大,很快的,遠處的腳印都被白雪淺淺的覆蓋住了。月影有些沮喪的歎了口氣,“來時的腳印不見了。正如此刻的我,再也找不到來時的路,隻能一味的往前走。隻是不知道,前麵是康莊大道,還是一個挨著一個的死胡同。”
霜兒微怔了一下,隨即淺笑著對她說,“小姐放心,等過了這道坎,日後你的路,定然是康莊大道。”
遠處,墨夜若鬼魅般的飛了過來。一到月影麵前,便二話不說的背起她便往回飛去。墨衣不放心,亦閃身跟了上去。霜兒不會輕功,隻能一路小跑著跟了過去。在雪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淺淺的足跡。
冷風在耳邊呼嘯而過,那冰涼的雪花落在她的臉上,又很快的化成雪水沿著她的臉頰落下,帶給她一陣陣冰涼的刺感。
“她腹中的孩子出事了麼?”她伏在墨夜的背上,輕聲問。那冷風一口灌入了她的口中,她一時忍不住輕咳出聲。
聽到她的咳嗽聲,墨夜放慢了速度,對著她道,“目前沒事,隻是這一月皇後娘娘都得躺在床上了。否則,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小產了。”
“所以他很生氣,想要處死我麼?”一個死字,此刻在她嘴中卻好似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般。
墨夜沒有吭聲,隻是背著她往前飛去。主子的事,他不好說。他隻知道,主子一定不會處死王妃的。因為,主子真的很愛王妃,這點,誰都看得出來。
或許,愛之深,則更不容許旁的事物了吧。主子容不下王妃身邊有任何一個男子,卻忽略了,王妃亦如是。她的眼中,又豈容得下那一個又一個的女子呢?不是不會嫉妒,隻是已經倦怠嫉妒了吧。
他忽的同情起月影來,隻是,那個女子畢竟是主子的救命恩人。更何況,為了主子,她已經受了太多年的苦了。這一世,主子注定要負一個。卻最終還是負王妃麼?
墨夜微微側了一下臉,隨即一個閃身,便來到了一處院落。
此刻那院門雖大開,可是房門前落著一簾厚重的簾子,想必是想把這寒氣隔絕在外吧。墨夜背著月影直直的落在廊下,隨即又小心翼翼的將她放下,示意她進去。
月影對墨夜輕輕一個頷首,挑簾走了進去。進去前,她連一絲猶豫,一絲恐懼都沒有。就那般自然的挑簾而入。這樣的月影,反是愈加讓人心疼。
屋子裏確實比外頭要暖和許多,廳前放了三個暖爐。那燒得通紅的木炭劈啪兩聲響,濺出了幾點火星子。隻是才濺出,便已然成了灰燼。
月影緩緩的抬眸,他的蟒紋銀靴,他墨色的黑袍,最終,她的視線落在司徒玨那張盛怒的臉上。
斂了斂情緒,月影對著他微微一個福身,“皇上!”那一聲皇上,讓月影覺得她與司徒玨又遠了一寸。
驀地,月影隻覺得一直勁風拂過。下一刻,她察覺到自己的脖子再一次被他掐住。這一次,他甚至微微的將她提起。
窒息的感覺,一陣接著一陣。月影隻覺得自己快要沒氣了,連著小腹,幾乎都出現了不適感。伸手,她不找痕跡的撫過小腹,艱難的說道:“我隻求你能給我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