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照著掛曆上的一副水墨畫模仿下來的,十來歲的年齡,能模仿像就不錯了。我縮小了畫麵的比例進行的繪畫,畫中的公雞伸著脖子使勁兒鳴叫,脖子有一種使勁往上伸的感覺。這隻公雞踩在一塊大青石上,旁邊還有幾棵青色的竹子,旁邊寫著一句話:雄雞一聲天下白。
這幅畫被我模仿下來後,看上去也是栩栩如生,與原畫對照相似度很高。盡管我的作品談不上什麼藝術,現在回想當初作為一個孩子,畫成那樣子已經很不錯了。為了增加對稱感,我又增添了一句話,和“雄雞一聲天下白”做了對稱,我填上的那句話為:翠竹青青迎春來。
拿到學校後,我們班內其他兩名參賽者交出的作品均是他媽媽繡花的“模板”。農村裏有些婦女以刺繡為生,其中一位參賽者他媽媽當初常年給人繡枕頭套,這幅畫叫做“連年有餘”。畫中一個胖娃娃,抱著一條大鯉魚,預示著五穀豐登的意思。
當初刺繡的人都使用印著圖案的紙作為模板,一針一線在模板上刺繡即可,刺繡成功後那張紙也就廢掉了。這種印有畫麵的模板紙都是印刷品,在集市上買來專門繡花用的。
這名同學拿了一張他媽媽買的模板紙,然後拿一張白紙,透過去照著裏麵隱隱約約的痕跡,先用鉛筆描了一遍,圖案就被他印畫在了這張白紙上。然後用蠟筆塗上了顏色,就說是自己畫出的作品。他們兩名參賽者提交的作品都是一模一樣的,因為都是從一個模子上“克隆”出來的。村子裏的集市上賣的模板,也就是這麼一種。
班主任看到我們三個人的東西,衝我問:“你怎麼和他們交的東西不一樣?”
“我的畫是自己畫的。”
“你們兩個呢?”
“我們也是自己畫的。”
班主任又比較了一下,說:“你們兩個畫的盡管是一樣的,可以體現出來,繪畫水平相當高,筆力很工整!曉光畫的公雞,脖子太向上伸了,畫得身體太瘦,這是一隻生病的雞嗎?看上去很不自然,回去得改改。那兩句詩,是你從哪裏抄的?”
我解釋說:“我從掛曆上看到的一句是雄雞一聲天下白,後麵一句是我自己加上的。”
“不可能。”
“真的是我加上的。”
“你不可能寫出來這樣的詩句,你看,前後還挺押韻的,你怎麼會寫得出來呢?”班主任說完,其他的同學也開始說我了,“你不定從哪裏抄來的?你怎麼可能會寫得出來呢?”
……
班主任又說:“曉光,這次數你畫的差,你回去,把公雞的脖子畫得短一些,身體畫的胖一些,才更像一隻公雞嘛!”
“老師,我畫的公雞在打鳴,脖子才往上伸的,脖子伸上去,身體就會顯得瘦。”
班主任一臉嚴肅地望著我:“曉光,你覺得老師批評你不對,是嗎?你看看你畫的畫,哪裏像一隻公雞嗎?讓同學們看看,像嗎?”
“不像!”
同學們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句話,當時我無語了。同學們那麼小很容易受到老師的導向,社會中的人也是一樣容易被所謂的權威或專家誤導。他們沒有思考和自我的判斷力,而是覺得誰有身份,誰喊的聲音大,說出來的話就是權威的真理。
大家總覺得我不可能寫出一句詩來,我一個人也爭論不過他們,也就隻好就此打住。我畫的公雞正在鳴叫,脖子當然是往上伸出了,而且掛曆上的“原畫”也是這樣的,那副原作肯定是某位知名畫家畫出來的,絕對不會出那麼弱智的錯誤。
班主任根本看不出這些,當初小孩子們也很怕老師,老師說什麼我也隻好就照著做,沒有堅持自己的觀點。隻要老師說了不好,即使自己內心裏不滿,也不敢爭執下去了。
我精心畫的東西得到了這麼幾句評語,班主任讓我改改再提交上去,還說爭取把我們的畫推薦到鄉鎮裏進行一下評比。
經過她提出的建議,我把脖子畫粗短了一些,又把身體畫胖了一些,雄雞那種鳴叫的感覺一點兒都沒有了,一隻大公雞給人的樣子活像一隻老母雞了。
這幅畫重新畫好後,交給班主任過目,她剛看到就眼睛一亮:“這次畫得像多了!”
我的畫也就這麼被提交了上去,另外兩位參賽者的繪畫作品也被提交上去參加比賽了。三幅作品被送到鄉鎮裏參賽以後,再也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重新畫那幅畫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都是一些沒有絲毫藝術細胞的大老粗們幫忙把關美術作品,那不是瞎胡鬧嗎?
直到我上了初中以後,有一天和同學們閑聊,有位同學說他們班有一位同學畫的畫很好,被更高級的學校收走了,進行了美術特長培養。
聽到這件事,我當時心裏就猛的一怔,真羨慕人家有一位好老師。我這種極致的完美主義性格,非常具有藝術潛質。如果當初得以良好的培養就會展現出更好的天賦。很多藝術家從小就已經體現出藝術天賦,隻是看有沒有被發現和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