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魚米之鄉,這裏的人看上去過得很富足,居然連京城都無法比。
我帶著小魚到這裏時,已經是當年的七月份。看到我們這兩個可憐的人,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憐憫的神情。錢也比其它的地方給的多。我看見這些個來來往往的人,看著他們那帶著幸福和滿足的表情,突然想起了前世裏有個同事說過的話,她說:“有的人是在活著,而有的人是在生活。”我當時對這句話感觸很深。又想起曾經對吟月說過的話:“人的出身是無從選擇的,但是今後的路怎麼走,卻是你自己的事,你想隨波逐流也好,想要出汙泥而不染也罷,最重要的是看你怎麼做,你的心想要怎樣。”我現在要把這句話改一下‘人的命運是無法支配的,想要聽天由命也好,想要跟老天爭一下也好,最重要的是看你想怎麼做,你的心想怎樣。’我決定了,我要好好地‘生活’下去,而不是‘活’下去。
可是怎樣生活下去呢?我又犯愁了。就我們現在這樣,除了有兩張要吃飯的嘴,還有什麼呢!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嗎?‘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春天終究會找到的,我天天在城裏轉悠,希望找到我的春天。
一天,我路過一家象是酒樓的地方,見裏麵有個女孩在賣唱。我靈機一動,我也可以去賣唱呀,這也算自食其力呀。決定了,就賣唱,可上哪去賣呢?在酒樓可不行,這裏人多是多,但一般是吃喝為主,不會給太多的銀錢。要想真唱還得上青樓。我知道我這一世的嗓音很是動聽,連楚亙那種見識過各種名唱的人都誇我唱得好,那必是一定好了。於是,我找到了這座城裏最紅的一家青樓——花滿樓。
我先讓小魚先在外麵等著,就走進花滿樓。剛進青樓時,因為是白天,沒有什麼客人。姑娘們還在睡覺,門口有個小仆在守門,見我進去,把門一攔,“去,去,去,那來的要飯花子,快出去。”我道:“麻煩小哥,給我叫一下鴇母,就說有人要賣唱。”那個小仆一聽我如此說,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卻沒攔我,問我:“你是要見張姐姐還是見陳姐姐?”怎麼這裏有兩個鴇母嗎?我說道:“隨便。”那個小仆進去了,不一會從裏麵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這位是陳姐姐。”那個小仆給我引見。我行了個禮,那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下,“是你要賣唱嗎?”“是。”我答道。“那就唱來聽聽。”唱那首呢?不能唱《水調歌頭》,也不能唱《一剪梅》還得唱一首能讓她聽懂的。於是,我想起了一首李商隱的《無題》,便唱起: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這首歌雖然隻有四句,但曲調婉轉,帶著悲聲。尤其由我這個身處逆境的人唱出,自然是悲從中來。我唱前,那個陳姐姐隻是往那裏一坐,沒太理睬,但當我一發聲,她就驚住了。唱完後,就聽從樓上傳來了幾下掌聲,“好,此曲隻因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我抬頭一看,見是個風流的少爺。他身旁還站了另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婦人。
隻見那個婦人對陳姐姐道:“妹妹,你從那兒找來了這麼個會唱歌的人呀?”“是她自已找來的,說是要賣唱。”“噢,好,那我以後就有曲聽了。”說這話的是那位少爺。我想樓上的那位婦人必是張姐姐了,就聽張姐姐諂媚地對那人說:“好呀,既然李少爺喜歡,那我們就留下她了。”我說:“多謝兩位姐姐,但我還有個孩子在外麵。”“什麼,孩子?我們這裏可不是給人養孩子的地方。”那位張姐姐說道。我黯然神傷了,說:“那我也就不能留在這了。”說完,我就向外走去。“等等,張姐姐,你看她的樣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呀!”還是那個人為我說話。“好吧,看在李少爺的麵子上,你把他帶進來吧。”我馬上給那個李少爺施了個禮,“多謝李少爺。”
這樣,我和小魚在花滿樓住下了。洗去了滿身滿臉的汙垢,我露出了本來麵目。現在雖然已經是麵黃肌瘦,但誰讓我是個天生的美人呢!當那兩位當家的姐姐看到我的樣子時,居然驚住了,說“多虧留下了,要不可惜了。”我向她們深深地施了個禮,道:“我隻能賣藝,卻不賣身,如果硬要我賣身,那我寧可一頭撞死。”她二人見我意誌堅決,也就不敢逼我。
那位李少爺常常來,有的時候還在花滿樓留宿。這座花滿樓的頭牌叫香芸,是個美人,但我卻覺得她不如綠拂長得好。那位李少爺倒是長得好,居然不輸楚亙和趙佳。後來,我聽說他是當朝首富李朝富的兒子,叫李紹飛,怪不得老鴇對他如此待見呢。
日子一天天安定了下來,來來往往的客人很多,但能聽我一歌的人卻不多。這兩位姐姐也會算計,知道什麼是生財之道。她們開始把我冷凍起來,後來,才讓我在李少爺來的時候露幾嗓子。果然,不久之後,我名聲大噪。再後來,就變成了千金難求。我成了這座花滿樓的招牌了。因為我來的時候事先生明了,我不陪客的。所以她們見我越來越露出了花容月貌
,也就不敢讓我隨便見客了。客人若不是很重要,就讓他們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我也樂得其中。
但我擔心小魚,怕他在這種場合下,身心會受傷害。閑來無事時,就教他識字,還給他講做人的道理。但我卻從不給他講大道理,因為我知道,這樣太教條了,我便從一個個益智的故事講起。例如:‘孔融讓梨’、‘司馬光砸缸’、……‘提縈救父’等等,我要讓他象這些古人一樣,知道什麼是謙讓,什麼是智慧,什麼是孝順。而小魚在我講孔融讓梨的時候問我“
我為什麼沒有兄弟?”我無言以對。在我講司馬光砸缸的時候,居然還跟我說:“他是在浪費,要是把這口缸賣掉的話,還可以換銀子呢,”唉這孩子是窮怕了。在講提縈救父時,他很認真地說:“媽媽,將來,你有什麼事情,我也會救你的。”我感動得把他摟在懷裏,不肯鬆手。最後,我鬆開手時,發現他已經憋得臉都紅了,可他竟不肯言語。我對他說:“兒子,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知道,就象老鼠愛大米。”唉,這孩子!
後來,講來講去,詞窮了,隻得把我在現代看過的動畫片講給他聽。象什麼《西遊記》、《哦吒鬧海》、《一休》、《寶蓮燈》,這小子比開始時講的那些故事還愛聽,是呀,古今中外,孩子對動畫片以及動畫片裏故事的興趣概莫能外。
近日,那個李紹飛來得更勤了。開始時,我也沒太在意。後來,見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不一樣,我知道又有人掉進愛情餡井裏來了。花吟月這副皮囊要惹多少相思債呀!
一天,他對我說:“安然,你能不能對我笑一下?”“笑什麼,難道我天天對著你哭了呀!”他說:“沒有,但總不見你笑,心裏煩悶。”我冷笑了一聲,“想看我笑還不容易,隻要讓我高興,逗我開心。”“怎麼才能讓你高興,逗你開心呢?”他又接著問。我想了一下,“不知道,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你這是在敷衍我。”他垂頭喪氣地說。我說:“你在這裏想著法子逗我開心,不如想想怎麼幫你的父親做生意,你父不是本朝第一大商人嗎!”他卻笑了,“你怎麼就知道我沒幫他呀?”“你天天往這溫柔鄉裏跑,那有時間和精力呀,真看不出來你有那心思。”他笑得更大聲了,“天天往這跑,也隻是你來這裏之後。以前,我可不是這裏的常客呀。”我擺弄著琴,“你是不是這裏的常客可又關我什麼事。”他把手放到我撫琴的手上,深情地望著我:“不關你的事關誰的事。”我一下子抽出了手,“愛關誰的事關誰的事。”“阿然,為什麼,你總躲著我呢?”他眼中帶著受傷的表情。“我是有夫之婦。”我說道。“他不是已經死了嗎!”“他隻是失蹤了,在茫茫人海中,我隻不過是找不到他了,誰說他死了。就算是真死了,我為他守寡不行嗎?”我語氣強硬地說。“行,行,你怎麼說都行,算我多嘴。”我白了他一眼,何止是多嘴呀。“那你也要為小魚想想呀,你不想讓他小小的孩子一輩子沒有父親呀。”他繼續遊說著我。“他可從沒說隻有我一個母親不行。”我這句話噎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