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永遠駐紮在沒有空氣的牢房
那些從泥土中瘋長出來的野草
掩埋了無數墓碑
記憶和曆史
海在眼前
帆卻高掛心頭
出海的願望隻能是一種幻想
我沒法使我的聲音離開那麼多的苦
每當麵臨深圳河
便聯想起香江的水
那曾經波光粼粼的河流
給我以無數看不見的真實
那罪惡的花朵在酵母的催發下
更加冷豔如血
從1842年到1898年
長長的海岸線留下無數強盜的足跡
黃皮膚黑眼睛的炎黃子孫
在風雨侵淫的暗夜
高唱一首爭取自由的歌
香江啊泡沫的香江
在海水掩埋的每一粒鵝卵石下麵
總能發現痛苦的炭黑的陰影
血腥的血滴
號哭著痛苦著
其實一滴血就是一片花瓣啊
盛開在河流之上
降入廣漠的沉寂
然而沉寂並不預示死亡
1898年的那一個初夏
英國鯨吞港島九龍及新界
新界人民一把火焚燒了
接管儀式的搭席草棚
被迫前去鎮壓的清軍
在人們燃燒的火焰麵前熱淚奔湧
紛紛槍口朝下拒絕登岸
所有的火焰振蕩著他們的靈魂
所有的淚水都彙入香江的激流
昨天的英雄雖死了
今天的英雄仍如春天的草一樣
紛至遝來
是的
在我們這個蔚藍色的星球上
沒有什麼事物比河流更頑強綿長
河流以崇高的姿態
展示一個民族的艱難往事
香江它更高昂了
更激揚了
它上升了
它使人響起虎門黃浦江三元裏
想起炮台銷煙池村莊
想起抗爭奮鬥
想起博愛平等自由
想起林則徐關天培陳化成
和一切抗擊英國侵略者
譜寫中華民族不屈精神的
撼天動地的人物的名字
人們從香江裏采擷精神的水珠
從一隻手到另一隻手
然而黑暗時代的狂風暴雨的濁水
將它衝刷開去
香江的船船的桅杆嗬
圓睜著眼
訴說著火焰憤怒
IV
憤怒出詩人
憤怒的河流喂養憤怒的詩人
土地可以淪陷
河流可以淪陷
人心卻不能淪陷
紫色的岩石上溫熱的淚在縱橫
本已千瘡百孔的水此時更加渾濁
我記得1938年的初春
一位詩人在古老的潼關
寫下“北方是悲哀的”的詩句
其實南方的南方何嚐不是呢
從太平洋越季而來的台風
一次次地掃蕩著這塊脆弱的
生不出莊稼的土地
天邊疾馳而過的呼嘯
恐怖著冰凍著村莊與頹垣
那映滿悲哀的眼睛的香江
載負著一個民族的重壓
在艱難地駛過窄窄的河床之後
它終於憤怒了
掀起萬丈狂瀾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逃亡淪落從來就不是自己選擇的命運
叢林中趕著馬車的農人
灰巷裏拉著黃色麵包車的車夫
紗廠裏紡織著歲月之網的女工
拔起鐵錨即將出海的海員……
在深深的長夜
躺在時間的河流上
困難的浪濤將他們吞沒又卷起
屠殺監禁苦役等等
都無法折殺解放命運的雄心
大雁從遙遠的草原飛來
雪夜的河流在狂風中嗚咽有聲
隻為年邁的母親
卷縮在自己的屋簷下
卻不知道明天的車輪
要踏上怎樣的路程
香江的水
是如此的悲哀
如此地痛苦傷感嗬
透過香江水
透過黎明的窗口
那些被烽火啃噬的饑饉的人們
在守望著自己的家園
在等待著黎明的通知
無數仁人誌士登陸香江
集會演說捐資籌款
心像向日葵一樣
麵向北方的母親
他們以無數木棉般鮮紅的旗幟
溫暖著北方的土地
我仿佛看見我們的先人
身披棕櫚的風椰樹的雨
走向北方的戰壕
北方的黃土
他們為保衛土地而戰鬥
他們以純樸的語言和寬廣的姿態
堅強地生活在大地上
保衛著這個世界上
最艱苦最古老的種族
香江嗬雖然隻是一根細微的毛細血管
她仍然與大動脈——
長江黃河珠江黑龍江……
一起跳動
V
“是該考慮香港問題的時候了”
初升的太陽
照耀在河流之上
照耀在我們久久渴望
能合奏一曲家園的交響曲的
河流之上
香江啊,你哺育的城市和村莊
曾經屈辱在強權和暴力下的
城市和村莊
哺育著一顆顆蠕動著的
痛苦的靈魂
現在,它們仰起沉重的頭顱
從河流源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