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兩性隔離製度
明初是一個民族主義思潮泛濫的時期。剛剛趕走了蒙古人,漢族人揚眉吐氣了,他們認為自己承繼的是華夏文明的正統,所以,民族遺產,尤其是宋代的程朱理學被推崇到很高的地位。膽敢對理學有所不敬,就是不愛國,就是漢奸。一股研究古籍的熱潮席卷而來。
另一方麵,元代的官僚作風被保留了下來,越來越嚴苛的儒教統治和道德說教,變成了意識形態的主流。元代宮廷和民間的狂歡被嚴行禁止,一切曾經在理論上占上風,而現實中未被嚴格施行的規矩,被要求嚴格遵守。
兩性隔離製度,無比森嚴地作為現實被人接受了。
葡萄牙傳教士斯帕達克魯茲在他的遊記中提到當時的廣州婦女,他說:
她們通常深居簡出,在廣州全城,除了輕佻的妓女和下層婦女,竟看不見一個女人。而且她們即使外出,也不會被人看見,而是坐在被遮蓋得嚴嚴實實的轎子裏。任何人拜訪也別想看見她們,除非是好奇,她們才偶爾從門簾後麵露出半張臉偷窺一下來客。
另一名傳教士馬丁德拉達說:
女人都深藏閨閣,嚴守貞潔,除幹癟的老太婆外,我們很難在城裏和大地方見到女人。隻有在鄉村,越是質樸、淳厚的地方,反而才能經常見到女人,特別是她們在田裏幹活的時候。
也就是說,上層婦女在人們的視野中已銷聲匿跡了。大家能看到的女人,都不是作為女人出現的,而是作為體力勞動者出現的,作為“牲畜”的一種和工具器械出現在勞動中。在馬丁德拉的描述中,我們還發現,即便是這些不得不從事勞動的下層婦女,也被強迫纏足了。她們卷起褲腿赤腳在田裏幹活,讓人們看到了她們畸形的腳。
對於女人來說,除了足不出戶、不拋頭露麵外,在家裏還要嚴格遵守“三從四德”。
“三從”是: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男尊女卑是貫徹終生的,女人隻是男人的附屬品。
“四德”是:德、容、言、工。德是首位,“女子無才便是德”。在德與才上,德更重要,甚至要想有“德”,前提條件是去除“才”。而所謂德,就是從《禮記》到《女誡》幾千年下來對女人的要求,包括“三從”在內。容是容貌,容貌的標準是端莊持重,而絕不是美麗活潑。對言語的要求,是要“夫唱婦隨”,要順從和附和男人的話,要對男人有毫無保留的理解力,正如孟子所說:“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此外,不可妄談自己的想法,要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最後的“工”,包括女工和治家之道,就是要雞鳴而起,勤苦幹活,要相夫教子、尊老愛幼和勤儉節約。
女人的貞潔在男女關係中尤為重要,《明史》中有一段記載:
陳節婦,安陸人。適李姓,早寡。孑然一身。歸父家,守誌坐臥小樓,足不下樓者三十年。臨終,謂其婢曰:“吾死,慎勿以男子舁我!”家人忽其言,令男子登樓舉之,氣絕窬時矣,起坐曰:“始我何言,而令若輩至此?”家人驚怖而下。
這個守了三十年寡的女人,連樓都不下,把自己封閉在小樓之中,更極端的是她死了都不願意讓別的男人來抬屍、入殮,但家人顯然沒有重視她的遺言,還是叫一群男仆料理了,她居然詐屍還魂,斥責家人。活要貞潔,死了“授受不親”也要遵守。
這顯然是男人的杜撰,意在宣揚這種極端變態的貞潔觀。
當然,禮教對男人也有各種約束,在前一章節的“功過格”裏已有詳細交代。不過問題是,在男尊女卑的製度下,女人無權監督男人,所以男人有權“為所欲為”。《金瓶梅》中的西門慶就是一個典型例子。
在婚姻製度上,隻能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導致了許多悲劇,許多新婚夫妻在洞房時,才發現對方不是自己所想象的樣子,尤其對於男人來說,對方姿色不佳,使自己的情欲深受打擊。不過,傳統的婚姻製度對於男人是有所補償的,那就是他們可以自由納妾,數量不限,根據家庭條件決定。正房妻子是父母安排的,沒法選擇,但妾是可以自己做主的。許多男人在外物色,看到美貌投機的,就花錢買來,即便是風月場所的女子也不介意。
男人對外,務必“正經”,要用儒家思想來追求功名。在家庭生活上,他們將儒家禮教存放在妻子身上,而姬妾就成了發泄情欲的對象。女人對內,她們無從選擇,隻能把自己和社會隔離開來,聽天由命,人老色衰之後,唯有在房間燒香拜佛,以修渺茫的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