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斬雀(第二章)(1 / 3)

唐婆婆道:“事情本來已經告一段落,呂子墨瘋了,但一個瘋子是不能給整個江湖帶來多少動蕩的。可是二十多年後的今天,沈蒼壓抑了二十多年對輪武秘錄的欲望也終於爆發了,終於,一個惡毒而又野心蓬勃的計劃,在他的腦海裏醞釀而成了。”

眾人的目光同時轉動,用一種非常惡毒的眼神,看著咬牙切齒斷腕的沈蒼。

沈蒼咬著牙,麵對眾人的眼神,他感覺渾身不自在,就好像一個婊子,脫光了衣服被一群大男人欣賞一樣。

唐婆婆道:“在會賢莊上,項恒的無羈刀失手被朱夢航所得,後來又出現在沈蒼的手裏,這也更加說明隻有得到過無羈刀的沈蒼,才有機會進入幻簧玄洞。當老身和身帶輪武秘錄內力的朱夢航交手時,就懷疑到黃雀就是沈蒼。這所有的秘密,康複後的呂子墨一定會猜到,為了繼續守住這些秘密,沈蒼才會雇冷雲風去刺殺呂子墨。也正是在得知呂子墨死在冷雲風刀下的那時候,老身便肯定沈蒼就是黃雀。”

項恒靜望著冷雲風,就好像望著一個朋友離去的背影一樣,忽然插嘴說道:“但呂子墨為什麼一口咬定無念道人才是黃雀?”

唐婆婆的眼神裏又流露出對朋友死去的哀傷:“呂子墨是個有貪念的人,能和項承誌交上朋友,就一定有過人之處,他有一點他還是很值得令人佩服的,那就是他絕不肯讓別人替自己收拾爛攤子,是個肯悔改的人。”

項恒道:“所以他故意說無念才是黃雀,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因為他要自己了結沈蒼?”

“無念是個正直的人,他不會做出黃雀那種傷天害理的事,他為了平息輪武秘錄的紛爭,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又怎會借用這本書,去害人呢?”唐婆婆黯然道:“呂子墨最重要的朋友是項承誌,但他最敬重的人,卻是無念。他自己非常清楚,無念絕不會是黃雀。”

“輪武秘錄的紛爭本來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結束了,如今之所以再現,一切都是因為呂子墨二十年前的貪心。當他從輪武秘錄的噩夢中醒來時,才發現自己犯下了不可寬恕的過錯。”唐婆婆的眼神裏一片憂傷:“一個人若想仰天無愧的走在世上,就必須吃下自己種下的惡果。呂子墨生出吃下這顆惡果的念頭時,已經遲了。”

比悲劇故事更加傷感的,那就是無奈的故事。

比無奈故事更加無奈的,那就是沒有結果的故事。

唐婆婆說的這個故事,好像就是一個永遠沒有結果的故事一樣。

項恒凝視著手裏的無羈刀,問唐婆婆,道:“沈蒼身上的輪武秘錄,應該要這麼處理?”

唐婆婆黯然道:“無念不希望看見這本書再見天日,老身的想法也和他一樣,老身會燒掉輪武秘錄,明天以後,這本書會在世上徹徹底底的消失。”

“希望黃雀也會像輪武秘錄一樣。”項恒寒聲道:“徹徹底底的在世上消失。”

唐婆婆點了點頭,卻沒說什麼。

然後項恒從椅子上站起來,好像要走了。

眾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在項恒的臉上。

有人忍不住問道:“你要做什麼?”

項恒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他輕輕的摸了摸臉上的疤痕,就好像摸著情人的下巴那樣溫柔,望了一眼流星七血刀的六人,道:“你們最好趕回黑羽城。”

六人的眼睛裏忽然發光,然後像彈簧一樣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飛一樣的奪門而出,好像隻要走慢一步,天就會塌下來似的。

項恒無奈的笑了笑,最後又望了一眼麵如死灰的沈蒼,邁著灑脫的步子,走出了大門。

當然,他是抱著冷雲風的屍體走出去的。

唐靜怔怔的看著,直到項恒走出老遠,他才忽然問道:“他們要去哪裏?”

不知道他在問誰,回答這個問題的卻是宇文子喬,輕聲道:“黑羽城,他們的目的卻不一樣。”

唐靜道:“有什麼不同?”

宇文子喬麵無表情的說道:“一個想殺一個人,六個人想救一個人。”

唐靜更加疑惑,道:“誰?”

“白芯素!”

三個輕聲的字,從宇文子喬略顯蒼白的嘴唇裏擠了出來。

夕陽西斜。

月亮還未升起,項恒已經喝的半醉。

在一口潔白的棺材前,項恒輕輕的,很小心的將冷雲風放進去,那種謹慎的動作和表情,好像冷雲風隻是睡著,生怕會將他弄醒。

冷雲風染滿鮮血的衣服已經換下,一身和以往同樣潔白幹淨的衣服,正溫柔的包裹著那已冰冷的人。

一柄與棺材和衣服一樣潔白的蛇皮鞘柳葉刀,靜靜的躺在冷雲風旁。

項恒的表情冰冷,人亦冰冷,刀冰冷,心冰冷。

一切仿佛都已冰冷。

天地間,朋友的棺材旁,淒涼和悲傷的場麵,仿佛正緩緩消磨著一個人活下去的信念。

唯獨從冷雲風冰冷的臉龐上,所呈現出的安詳表情,反駁著世間的淒涼。

月已升起。

在這種情況下,項恒竟然沒有喝到爛醉。

他多麼想爛醉一場,放縱一次。

項恒的腦海裏有這種想法時,他自嘲的笑了笑——我的一生,豈非就是在爛醉和放縱裏度過的?

若一個想借酒澆愁,想一次性喝到爛醉的人,那麼無論什麼人,什麼事,什麼力量,也阻止不了這個人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