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一名大漢,向女看守打手式示意,轉身重行隱入內堂。
女看守一言不發,默默地往外走,向站在門口的男看守打手式,出門順手掩上兩扇大門。
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心中一跳,知道即將有事發生。
挪了挪背捆的雙手,打算挺身站起。
又聽到腳步聲,抬頭便看到從堂後踱出的四海牛郎。
“你這畜生在這裏,不在宿州。”她頗感意外:“這期間沒找到近身的機會給你一針,委實遺憾。”
“彼此彼此。”四海牛郎居然沒生氣,更沒咬牙切齒:“沒能早些扭住你處治,反而斷送了我好幾位金剛大將,造成重大的損失,這是我平生最大的一次失敗。你說,你要我怎樣處置你?”
“殺死我,就可以向你的爪牙交代了。”
“這麼簡單?”
“生死的事說來非常嚴重複雜,其實十分簡單。成功,就活;失敗,就死,簡單明了。”
“倘若我還不想你死。”
“你”
“我仍然打算到京都發展,在天子腳下大展宏圖,稍有成就便可名動天下,所以四海盟不惜代價上京……”
“結果被百了刀殺得煙消火滅。京都有北地一大鵬,有天下十把刀的兩把刀,有……”
“事在人為,各展神通。我的打算是從河南,經徐州,直抵京都,沿途分建一明一路山門,連成一線再向外擴張,把境內的江湖行業加以統合,各地豪傑皆為本社護法,期以三年,我一定可以成為江湖之王。你如果肯說眼你老爹,在順德主持明的山門”你的野心與要求,已在順德說過了。結果你也知道了,犯得著再浪費唇舌?家父不會為了我的生死而屈眼,更不會冒抄家滅門大禍而加入黑幫。我家是受到尊敬的有錢有勢豪紳,你振武社還能給我家增加多少光彩?“
“至少,你家可以避免午夜屠家之禍。”四海牛郎凶狠地說:“你知道我可以有能力,率領三五十個超等高手,也許今天,或許明天,午夜光臨你家屠門絕戶。你不要懷疑我的能力,我的人愈來愈多氣候已成。”
“我不信你那些爪牙,個個都是真正的亡命。”她挺身站起:“江西寧府造反,他的實力比你強一百萬倍,結果如何?你就算奪得江山,把命送掉了又能得到什麼?你為何不敢在汝寧公然建山門亮出旗號?我知道為什麼,需要我點破嗎?要不了一天半天,你淩家不會有一個活人,不會有一片全瓦。”
在這小小的靈壁縣城,這些自詡超等高手亡命,就不敢公然行凶撒野,不敢向官府挑戰。
在順德惹火了飛虹劍客,幾乎全軍覆沒。隻要被官府抓住一個活口,三追兩比,勢將咬出主謀,一紙公文呈上府衙,命運就決定了。
民心似鐵,官法如爐;真正視死如歸的亡命。這世間畢竟不多,被殺與上法場,畢竟不是愉快的事。 “該死的潑婦,你還敢諷刺我?”四海牛郎惱羞成怒,爆發似的抓住她的胸襟,猛地扭身把她舉起,“砰”一聲摔落在八仙桌上。
“你這畜生……”她大罵,不想作賤自己逆來順受,她才真有視死如歸的豪氣。
“我要剝光你吊起來,讓所有的人看你受辱。”四海牛郎氣瘋了。
一陣裂帛響,她立即成了上空美人。
轟然一聲大震,兩扇虛掩的大門倒下了,燈火搖搖,人影搶人。
一聲怒嘯,四海牛郎撥落半裸的神針織女,一腳將八仙桌踢得向搶入的兩個人影飛砸,劍與牛角結同時撤在手中,反應之快無與倫比。
事先早有防範意外的準備,反應快理所當然。
“不許插手!”他怒叫,及時阻止從後堂湧出的人衝入堂屋。
劍光如匹練,兩個村姑打扮的人雙劍發似奔電。
“掙掙”兩聲狂震,雙劍同被震偏,右麵的劍向下疾沉,猛地幻化為淡淡的一道激光。
這瞬間,滾落的神針織女一腳飛掃,壁根下的幾件餐具,向四海牛郎飛砸。
“咦!”四海牛郎驚呼,疾退丈外。
“啪”一聲響,碗碟在他的腹部開花。
而早一刹那,牛角檔的盛羹,被突如其來的劍光,刺穿了一個洞孔。
這一劍來得神乎其神,被擊中才發覺不妙,所以驚呼疾退,這一劍怎麼可能被擊中的?他的牛角襠分明把那把劍震開了的。
莫名其妙挨了一劍,再被神針織女掃飛的碗碟擊中,這位不可一世的社主知道碰上了可怕的高手,也憤怒得失去冷靜。
“斃了她們!”他不假思索怒吼。
“不要臉的惡賊!”擊中他牛角檔盛囊的村姑是項碧瑤,而半裸的神針織女氣壞了,聲出人撲上,劍化激光無畏地搶攻。
兩名爪牙衝到,一刀一劍急截。
糟了!她不得不變招封架,真力大打折扣,“掙掙”兩聲狂震,她被震得向後飛退,“砰”一聲背部懂中場空,隻感到眼冒金星。
內外都有爪牙而人,來勢如潮,肯定會把她倆堵死在狹窄的堂屋內。
另一位村姑是李小瑩,已被三名爪牙纏住了。
“卸你的粉腿!”四海牛郎怒吼,劍光下沉射向碧瑤的右膝。
一聲長嘯與大窗被撞破的響聲震耳欲聾,怪影隨被竊撞入,“啪”一聲巨響,怪影的三尺手棍擊中四海牛郎的右外胯,被打倒向左衝,把三名爪牙撞倒,跌成一團。
怪影的手棍真可怕,飛舞中風雷乍起,刀劍著棍便崩飛,人體一觸即摔倒。
“快走!”怪影拉起將倒地的碧瑤:“真笨!”
說話中手棍亂揮,三名爪牙又倒了一地。
地麵已不能再堆人了,快撒滿啦!
“去你娘的!”怪影到了李玉瑩身側,一掌拍翻了向姑娘助下送劍的爪牙,手棍也同時斜揮,另兩名爪牙也狂叫著摔倒。 “謝啦!魔頭。”李小瑩驚出一身冷汗,居然苦中作樂向侯影道謝。
“你也笨,快走!”
“九州冥魔/終於有人狂叫。
這才是真的九州冥魔,怪衣衫不具人形,頭罩也嚇人,那根本就是一具碎破的爛布袋。
手棍左敲右掃,左掌直拍斜揮,所經處波開浪裂。懸在神案上的兩盞菜油燈已熄了一盞,光度有限,那魔鬼形象不易看清,倍增恐怖。
前後人潮仍向內湧,用意就是以人牆把入侵的人擠在一團活捉,一個個踏同伴的身軀衝進,奮不顧身相當勇敢。
“走啊!”九州冥魔再次催促,扶起壁根下的神針織女扛上肩,手棍飛擲,滅了最後的燈火。
兩女先一刹那鑽出破窗,窗外共散布了七個昏迷的人,大概是負責堵死大窗的爪牙,被九州冥魔在進窗之前擺平了。
她倆聽到後麵有跟出的聲音,扭頭一看,九州冥魔的身影,已經升上了屋頂,一閃不見。
“跟他走!”碧瑤低喝,破空上升。
李小瑩也飛躍而起,窗內已有人撲出。
瞬息間的暴亂,自開始至結束為期甚暫。
堂屋內人體堆了一地。
四海牛郎掙紮難起,被爪牙踩得憤怒地破口大罵,但堂屋黑暗,湧入的爪牙怎知是他?照踩不誤。
手棍擊中他的右胯,痛得他直不起腰來。
全村大亂,入侵的人已鴻飛冥冥。
四海牛郎對九州冥魔,懷有無邊的恨意,恨之切骨誓在必報,也懷有強烈的恐懼。
這一棍力道相當猛烈,幸好他已經運功護體,抗拒的結果是身軀被打得斜摔出文外,總算禁受得起,不曾向裂骨綻,傷勢輕微,但也痛入骨髓,倉車間爬不起來,被爪牙踩得暈頭轉向。
好不容易挺身爬起,憤火中燒。
“給我追!追他上天入地!”他在黑暗中大叫大吼,向微光透入的大門外衝出。
斜對麵的假九州冥魔神蕭秀士,帶了爪牙到了。
“人上屋走了,快追!”神蕭秀士大叫,稍一遲疑,一鶴衝霄躍登瓦麵。
黑夜中難辨人影,反正屋上有人掠走,不會是自己人,望影狂追錯不了。
總算不錯,爪牙們跟上來了,人多膽氣壯,追了再說。假使爪牙們膽小不跟上來,追上去豈不是白送死?
留在村中的人並不多,全集中在囚禁神針織女這家農舍附近,外圍隻有幾個警哨,入侵的人突圍而出,根本沒有餘力攔截。
望影而追,追入南鄉的郊野。
四海牛郎畢竟根基深厚,追出村外之後,右胯的痛楚已逐漸消失,領了四名隨從,超越神箭秀士全力狂追,一麵發信號催促後麵的人跟來。
追的到底是不是九州冥魔,誰也不敢肯定。
逃走的淡淡人影,終於消失在草木叢中。
追的人不死心,開始小心地分組窮搜。
人一分開,個個心驚膽排。 碰上了真的九州冥魔,膽氣仍壯的人就沒有幾個了。
距西門三四裏的一座看守田地棚屋,位於一條小河旁的林緣,村落遠在五裏外,比縣城更遠些。
九州冥魔坐在棚屋前的一株倒水上,搬弄著一根樹枝,截去枝梢的枝葉,用小刀削製一根三尺長手棍,那古怪恐怖的外貌,真像一個可怖的怪物。
棚中漆黑,神針織女在裏麵更衣。
這是她的藏匿處,包裹白天藏在河邊的草叢裏。
“一股仇恨的力量支持著你,所以甘願忍受這種花子般的苦日子。”九州冥魔專心地削手棍:“如果是男人,可以自嘲說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是千金大小姐,怎麼說呢?徐姑娘,值得嗎?”
“值得的。”神針織女早已到了他身後,跨過倒木傍著他坐下:“我如果不追躡他,他會重新帶了爪牙到我家行凶。”
“仍然要追躡他?”
“唉!”神針織女失聲長歎:“他的爪牙愈來愈多,我的處境一天比一天凶險。現在我……所有的東西都丟光了,你能幫助我嗎?”
“我抱歉。”他搖頭,停止工作麵向神針織女:“他曾經傷害你,但在順德他就付出重大的代價了,報過於施,不怎麼合乎道義。我如果再繼續幫助你,理不直氣不壯,必定心中有負擔,勇氣與信心都會打折扣,我會吃虧的,別怪我。”
“該道歉的人是我。”神針織女低下頭:“那個九州會主冒充你,你不找他?”
“嗬嗬!誰都可以自稱九州冥魔,這並不是大聖大賢的尊號。我不找他,自會有人找他算帳,我樂得隔岸觀人看熱鬧,而且有人挑冤擔債,元債一身輕。”
“你那一根,該敲破那畜生的頭。”
“那另一位姑娘,就得被他的劍擊碎右膝。”九州冥魔露在頭罩外的雙目,在夜空下似乎可以反射星光,感覺中像是猛獸夜間獵食的怪眼,流露出濃濃的陰森然氣:“我對某些人有承諾,不在這裏大殺特殺,所以用棍痛揍他們。這些混蛋不曾殘害本地的居民,所以某些人請求我放過這些混蛋。至於屠殺牛鬼蛇神的事,與本地人無關。”
“你所指的某些人……”
“那也與你無關。你又在用心機,聰明過度不是好現象。回家去吧!你還不足與那個牛郎周旋,早晚會重蹈覆轍,栽得比這次更慘。如果他這次不用你作誘餌對付我,恐怕昨天你就……認識回順德的路嗎?”
“我”
“放棄吧!姑娘,你不覺得,這段追躡期間,活得多辛苦嗎?我相信你不會是為了吃苦,才出生到世間來的,就算把他一針殺死了,消了一股怨恨,付出是否也太多了?我仍是一句話:”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