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郊的人想前往城北郊的龍車山,如果不穿城而過,就得繞城東郊北行,走環城小徑要穿城東門外的小市街。有坐騎而又訊刀帶劍,穿城而過相當危險。所以從唐樹前往石泉亭赴約,非統東門走不可。
在東門外的市街留意動靜,要比提前至石泉亭等候有利些。
至少,可以留意對方是否另派爪牙策應布伏。
他住在東門外大街的一家小客棧,客棧太小食物粗糙,本來就是窮苦旅客的棲身處,睡的是大統鋪,毫不引人注意,所以爪牙們忽略了這種小客棧。
其實他無意躲藏,隻是不想被盯梢,一旦有人日夜不斷盯梢監視,就不能活動自如了。
日上三竿,旅客都走了。
他一個人在空曠的食堂進早膳,沒有人打擾他,連店夥也不再走動,他也不需店夥照料。
街上的客棧,白天不會有麻煩,一社一會的牛鬼蛇神,隻敢夜間撒野。
當一個美麗妖豔的女郎進入食堂時,他大感意外。沒錯,是天府三女煞中的一個。
他對冷麵佛母所知有限,隻從口供中知道一些零星消息,一社一會的爪牙中,對這四個橫行四川的女強盜,也所知有限。
甚至有些地位並不高的爪牙,根本不清楚她們與四海牛郎的關係如何。她們不與其他的爪牙走在一起,不與其他的人往來,爪牙們隻知道她們是自己人,如此而已。
三個女煞姓甚名誰,恐怕隻有少數親信知道。
他也不知道,昨晚見過麵,印象並不深刻,也不會正式打交道。
“佩服佩服。”他放下碗著坦然喝彩:“像你這種女強盜,做案無往而不利,任何地方,也可讓你來去自如。你不會是一早盛妝打扮來這裏早膳吧?這種小店夠資格招待你嗎?”
二女煞打扮得確是出色,連身碎花套裝衣裙,繡帶佩如意鎖城囊,梳飛鳳擎,薄施脂粉,走動時幽香四逸,小坎肩的流蘇穗輕搖,渾身曲線玲現,十足大戶人家青春少婦形象,走到何處都會成為眾所注目的焦點。但出現在低級的小客棧內,就不夠高貴了。
“在大庭廣眾間,你如果指我是女強盜,一定被人把你看成瘋子。”二女煞嫣然一笑“,在桌對麵拖出長凳坐下:”你說得不錯,在四川作案十年,從來就不曾失風過,失敗出川遠走高飛,並非失敗在作案上。我想,你真是與女皇蜂相好的楊明。“
“如假包換。我想,你已經到唐村走了一趟求證過,所以。
不再懷疑。更可能是替九州會主傳訊息的,他對今午的約會是否有意見?“
“你把他約到石泉亭,是不是有意再向我們挑戰?”
“你們是振武社四海牛郎的人,與九州會主無關,你們會幫助他嗎?”
“你早已知道一社一會其實是一家。我們捉住李小瑩和笑孟嚐的女兒交給九州會主,李小瑩知道一清二楚。” “但我不知道呀!我與四海牛郎無冤無仇,也不認識他,他用大嗓門向江湖朋友宣告,他是英雄豪傑,怎麼可能與九州會主九州冥魔沈迅一氣成為一家人?強盜通常自詡英雄好漢,四海牛郎這種英雄與你們是一家,我一點也不奇怪,與魔道人物聯手就令人難以相信了。所以我覺得謠言不可信,也希望振武社與你們這些女強盜,不要助紂為虐,幫助九州會主對付我。還沒請教姑娘貴姓芳名呢!失禮失禮。”
“姓名重要嗎?”
“至少便於稱呼呀!你總不能雙方你喂我喂,或者阿貓阿狗亂叫一通吧?江湖混世者十之九九用假名,你會把真名實姓告訴我嗎?告訴我我也不會相信。女皇蜂說她姓王閨名叫玉秀,隻有傻瓜才肯相信。”
“不和你胡扯啦!你就叫我二女煞好了。告訴我,你為何救那個李小瑩小丫頭?”
“她把隻剩一口氣的我,從雙頭蛇家的地牢中把我救出,我能不回報她嗎?你們幸好沒有傷害她,所以你們師徒四人仍然活著。”他鄭重地說。
他一直就在信口開河胡纏,隻有這件事是真的,大丈夫恩怨分明,他不希望妖女用異樣的眼光看這件事。他一說,等於是揭開他逃出地牢之謎。
“難怪你說願為她赴湯蹈火。”二女煞恍然。
“你不會是為了這件事來找我吧?”
“你說對了,我是替九州會主傳口信的。”
“他怎麼說?”
“破例招納你加盟,取代雙頭蛇招賢館八方功曹的重要職務,免除奉納加盟金。八方功曹的地位僅次於八金剛十大將,權勢卻比金剛神將大,負責招賢納士共圖富貴,可任意調度往來的資金。日後如果會務興旺,發展蒸蒸日上,可望升任副會主或重要埠頭的分會主。楊兄,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千萬不可輕易放過,以免抱很後悔,你意下如何?”
“開玩笑,空口說白話毫無誠意。”他幹脆停止進食,滿意地拍拍肚皮表示吃飽了:“我在江湖混了一段時日,知道各種組合的組織規章,了解那些陰謀野心家的心態。我本身也做過采雄巨率。沒有任何一個首腦人物,肯把重要職務交給心腹以外的人擔任,避免大權分落。我與九州會結仇,已到了誓不兩立地步,情勢明白表示我占上風,他們肯在屈辱中用名位向我表示攏絡的誠意?就算那位混蛋會主親口向我表示,我也心中凜凜,一旦落在他手中,前車可鑒,我會死得更難看。”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嗎?你比我還要清楚君子與小人的區別,我死過一次,不想死第二次。二女煞,你最好轉告四海牛郎,如果他膽敢站在九州會主的一邊對付我,他稱霸江湖的雄心壯誌必定落空。”
“有這麼嚴重?”二女煞的語氣有調侃味。
“比你想像的更嚴重。一旦他的江湖霸主夢,影響我的生存,他將會發現莽莽江湖,僅 招集百十個亡命,玩些不守規則的遊戲,是成不了大事的,美夢必定成空。你們這些追隨他追逐名利的人,又得另投明主了。”
“嘻嘻,是虛張恫嚇嗎?”二女煞可沒把他的大話當真:“在江湖混世的好漢們,劣根性是死不服輸,輸陣不輸氣,被打得頭青臉腫還嘴巴死強硬窮吹牛。你一個人打了就跑,就憑這點吹牛,恫嚇?真是不知死活。我大姐與四海牛郎相好,你知道嗎?”
“有所風聞,好事呀。英雄愛美人,天經地義。牛郎窮追織女,要霸王硬上弓,結果幾乎生死相見,那織女受不了他這個英雄。你大姐別具慧眼,女煞暫代織女星。我一點也不嫉妒牛郎豔福齊天。但走桃花運的人,賭運一定每,他最好不要和我賭命,畢竟命隻有一條,人隻能死一次,他絕對不可能是打不死的九命怪貓。叫你大姐勸勸他,不要和九州會主並肩站,離開我遠一點,對大家都有好處。”
“也許你真的很了不起……”
“我已經證明給你看了,你師父腿上的那一刀就是明證。如果我真把你們當仇敵,結果是可想而知的。我無意滅你們的威風,你們的巫門大法,絕對不比玄門正宗弟子的王屋丹士強。王屋丹士的結果如何,九州會主沒告訴你們嗎?那他一定存了私心,有意讓你們麵對不可測的強敵。我就是不可測的強敵。”
聽口氣,他已經知道冷麵佛母師徒,並不知道王屋丹上把供出賣她們,當然也不知道他毀了王屋丹士右手的交手經過。
“王屋丹士這位妖仙,其實浪得虛名。”二女煞撇撇嘴,表示對王屋丹士的不屑:“你打倒這種已入土大半的老朽,並不表示你英雄了很。老道是雙頭蛇的家飼護法,九州會主其實指揮不了他。楊兄,四海牛郎並不希望與你為敵,他的振武社與九州會卻是同盟,你向九州會尋仇,他怎能坐視?”
“如果是組合之間,為爭名利而你打我殺,同盟的人兩助插刀,合乎江湖道義受到尊敬。但私人的個人仇恨,同盟的人哪能插手?插手就不合道義。振武社所有的人,也不會同意替個人的仇恨挑冤擔債。四海牛郎如果公私不分,那他是在玩火,玩自己的命,”我等他。你最好置身事外,以免殃及池魚。你很漂亮,又妖又媚,很合我這種人的胃口。但你如果向我下毒手,我可不敢保證動手時有何種結果。我喜歡女人,但更喜歡自己的命。我喜歡女皇蜂,但她出賣我,如果他沒被九州冥魔打傷,我也會毫不遲疑廢了她。你聰明伶俐,明白我的意思嗎?“
“如果我真心和你好,你也不想放棄向九州會主尋仇?”二女煞嫵媚地白了他一眼,眉梢眼角漾溢著春情。
“可惜太遲了。”他坦然地說,二女煞露骨地向他表示情意,他沒感到驚訝:“女皇蜂的事故餘創猶在,我不想再死一次。你可以走了。” “你拒絕我了?”二女煞的笑容僵住了。
“你很可愛,但我不能愛一個仇敵。”他站起離座:“昨晚我向你們所說的話,你如果當真,那就注定了是輸家,重新再犯錯。如果美人計真可以對付我,我會把弱點告訴你們嗎?你不走,我走。”
“你這畜生……”二女煞惱羞成怒大罵。
“在我眼中,你根本不是美人。女皇蜂也不是。你們隻是一些浪費自己生命的混世女人,隻知道互相利用有欲沒有情的江湖浪女。正午石泉亭見。”他大踏步出門走了,背後的二女煞眼中冷電迸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