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文攻武衛(1 / 3)

曾經在徐州公開露麵的爪牙,在笑益嚐毅然挺身而出,說服當地人團結自保時,這些人便機警地撤走南奔,僅留下沒露形蹤潛伏的爪牙。

其實撤走的人並沒真的撤返宿州,繞南郊到了雲龍山西麓,早已建立的藏匿處潛伏,夜間不時出來在城內外活動。

那是一座位於山腳的一座中型別墅,是本城一位仕紳吳大爺的避暑別業。

天氣炎熱,吳大爺早該至別墅避暑了。

但竟然仍在城中起居,似乎忘了避暑的事。

從吳家別墅繞山南小徑走,四五裏外便是位於南麓的旭園。再往南,便是項家村。

這是說,笑孟嚐的臥榻旁,已經有人酣睡了。或許,該稱之為兵臨城下。

一旦四海牛郎發起猛烈的奇襲,在吳家的人策應從側方鑽隙楔入,兩路夾攻一明一暗,笑益嚐鐵定是大輸家,即使事先已有防備,也擋不住一明一暗的兩路進攻。

把一社一會建立範圍的策略和行動,定位為強盜集團並不為過。如果真的成功了,必定引起後患無窮的江湖血腥大風暴。

黑道成了強盜,官府的剿除行為將接趣而至。

甚至可能防患於未然,在強盜未發動前便加以撲滅。

四海牛郎在順德吃過了苦頭,被半途攔截幾乎全軍覆沒,依然執迷不悟,認為笑孟嚐不會驚動官府,以英雄豪傑的豪氣,天下恩怨一肩挑和他周旋。

可是,卻忽略了被波及的人不願意。

楊明當然不願意,在順德,就徹底粉碎了四海牛郎的迷夢。這次,他站出來以強者的形象公然周旋。

他不希望把黑道發展平凡事故,演變為戰爭兵禍。八九年前天下大亂,山東響馬的白衣神兵,把大明的大半壁江山掏得稀爛,兵禍的可怖記憶猶新。

他兄弟倆參予了多次苦戰,故鄉成為廢墟。徐州保衛戰大小七次,他兄弟倆都參予浴血城廂。

若他當成戰爭處理,四海牛郎這些江湖雜碎不堪一擊。但他不能這樣做,他對血腥產生了厭倦感。

在他的心目中,四海牛郎這種作風作為,實在很蠢,不成氣候。

黑道的發展采用強盜方式進行,實在有如自掘墳墓。

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強盜壓境式的發展手段,是違反發展規律的,成功的機率有限得很。

物腐而後蟲生;如果不投下可觀的時間和金錢,威迫利誘慢慢收買地方的蛇鼠,那就不可能獲得立足點,哪能繼續向上發展?

短期間用恐怖手段脅迫蛇鼠土霸,倉卒間便想控製大局任所欲為,即使老天爺保佑幸獲成功,也將後患無窮,旋起旋滅。

四海牛郎年輕氣盛剛愎自用,所以采取這種急求竟功的發展手段,卻又欠缺真正的霸才,因此雖然第一步脅迫蛇鼠的計劃獲致良好的成效,第二步一舉進占的計劃便意外地失敗了。 失敗並非意外,楊明和神針織女一直就盯牢在他們身後。

可以預見的是,行動一發起,楊明便會出麵阻擾,陣勢一亂,絕無成功的可能。

大規模的行動變數也多,很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有一個人在後麵搗亂,就是無法預控的意外變數。

突襲失敗,隻好化明為暗,不再明目張膽活動。

所謂黑道,表麵的字義就指在黑暗中活動生存。黑暗並非專指夜間,見不得人的犯罪勾當,任何時間都會發生,存在於每一地點角落,沒有時空的限製。

笑益嚐是有身分有地位的大爺級人物,不可能以自保作藉口,糾眾公然大舉報複,隻能小心戒備嚴陣以待。

楊明采取的是另一種手段,顯得積極活躍。他本錢足,聲威早已建立,膽氣比采守勢的笑孟嚐強十倍。

他個人的威望,目前已比笑孟嚐高出多多。

健馬繞山北向西走,不徐不疾沿小徑馳向西山吳家別墅。

他穿了輕緊身,半統快靴,顯得雄壯修偉,流露出攝人的剽悍氣勢。曾經改變外型的雙懷杖塞在腰帶上,脅下多加了一隻百寶囊。

一旦有效控製了城狐社鼠,他的消息極為靈通。

他不但牢牢地控製了城狐社鼠,而且有城內城外爺字級的人士全力支持。

路右山麓的果林中,馳出一匹馬跟上來了。

“你不能跟來。”他勒住坐騎扭頭不悅地說:“風聲緊急,危機四伏,你怎麼敢在外走動?”

碧瑤打扮像小家碧玉,碎彩花衫褲,胸前垂下兩根黑油油的大辮,清秀飄逸靈慧脫俗。

可是,鞍袋中有以青巾裹住的劍。

“我……我難耐在家中枯……枯等。”碧瑤低頭回避他的目光,怯怯地期期艾艾。

從小他就有意疏遠項家的人,長大後依然觀念不改,如果在城裏偶或碰麵,也客客氣氣冷冷淡淡,打招呼點頭示意,有事如果兩句話便可交代,絕不說三句話。

倒不是他對項家不滿,也非項家的人不好相處。論社會地位,項家是在家地主,他兄弟倆是真正的小農。兩者的差別,是在家地主不需親自下地耕作。

造成有意疏遠的原因,該是兄弟倆不希望引人注意。

項家親友眾多,結交天下豪傑,往來的賓客,在一般平民百姓心目中,根本就是非我族類,站在一起,非常的不調和。

沒有站在一起的必要,生活圈子各有方向和範圍。

項家的人其實也忽略了他兄弟倆,老鄰居見麵的時候也不多,感情因很少接觸而無法建立,久而久之愈來愈疏遠,甚至陌生。

笑孟嚐的兩個兒子家宏家福,結交的朋友以豪少為主,鮮衣怒馬,仆人隨從前呼後擁,神氣得很。

他接觸麵廣,交往的人不登大雅之堂,本城的潑皮地棍和他糾纏不清,名流仕紳甚至也把他看成不安份潑棍,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碧瑤姑娘是項家的長女,不折不扣的錦衣肉食豪門千金。但她從小就對楊明有好感,默默地留意楊明的生活言行,設法爭取親近的機會,感情的發展卻成了單行道。

她早已發現楊明有意疏遠她,見麵時態度冷淡,隻作虛偽的應酬,甚至藉口回避。

久而久之,她在心理上產生自卑和畏怯感,覺得雙方的距離,愈來愈遙遠,見麵的次數,也愈來愈稀少。

近年來,見麵時她幾乎沒有勇氣和楊明平視,覺得楊明的臉色,冷淡得令她更為畏怯,說起話來,也無法清晰地表達意見。

但她不灰心,相信楊明不會忽視她的存在。同時她早已感覺出,楊明注視她的眼神,所湧現的神采與眾不同,會令她產生奇異的震撼,盡管楊明的態度冷淡嚴肅,讓她感到畏怯不安。

她有點醒悟,楊明可能以長輩的態度對待她。

“難耐也得耐呀!”楊明不悅的神情,被她的畏怯神色打消了,口氣轉柔:“以你老爹的名頭身分聲望,除了枯等對方挑釁之外,還能有何作為?你項家可不是真正的豪強惡霸。

他們已化明為暗,像伺鼠的貓,等候機會撲上伸爪,你們家任何人在無人處走動都有危險,甚至在街上走動也可能遭殃。“

“你不怕……”

“我如果怕,會把所有的是非一手攬嗎?我的地位不同。比方說,我敢公然當街行凶,把城狐社鼠揍得半死,你爹敢嗎?所以他們如敢對我不利行凶,我會毫不遲疑給予暴烈報複。聽話,好嗎?”

接觸到楊明關切甚至有點不安的眼神,她的畏怯突然一掃而空,腦海中靈光一閃,勇敢地注視著楊明的麵龐。

她突然想起昨天榆林溝的變故,想起楊明出現時她所感到的驚訝。

楊明與任何人打交道,包括所有含有敵意的人,態度輕鬆氣勢潑野,豪放不羈收放自如,為何對她總是正經八百不苟言笑?

昨晚李小瑩與神針織女,都成為她的閨中密友,很可能她從兩女口中,知道楊明與她們交往的經過,在在皆證明楊明不是刻板的人。雖然神針織女所說的人,其實指在順德現身的楊敏。

“你不要管我好了。”她突然改變態度,任性地丟掉韁繩雙手抱胸嘟起小嘴:“每次和你在一起,你總是一句話趕趕趕,趕走了事,眼不見為淨,我真有那麼可厭嗎?當然我什麼都不如你……”

“咦!小瑤、你怎麼啦?”楊明大感吃驚,粗眉深鎖:“不趕你走,出了危險豈不糟了?老天爺!你知道你所要麵對的,是些什麼人嗎?”

“我知道,毒娘子,是你的……你的……”她臉一紅,又不敢麵對楊明了。

“胡鬧。”楊明也臉一紅,想起客棧小室與毒娘子纏綿的事,事後才知道碧瑤躲在對麵的小房偷窺:“不要管你不懂的事。我這次會見的人有毒娘子在內,但那些人對你沒威脅,我擔心的是途中可能有高手埋伏……” “你對付得了,是嗎?”

“很難說,埋伏的人用歹毒的陪器襲擊,防不勝防,人哪能無時無刻都緊張兮兮,提心吊膽防範意外?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我不放心讓你涉險,所以……”

“所以要趕我回去,回去該沒有凶險……”

“這……你最好不是烏鴉嘴。”楊明臉色一變。

回程誰敢說一定沒有埋伏?這裏繞山東麓返回旭園,遠得很呢!沒有十裏也有八裏,即使快馬加鞭策馬狂奔,也難保沒有凶險。

他在靈璧,就曾經在夜間使用絆馬索。

“放心啦!我說福一定靈,說禍就不靈。我爹娘曾經誇獎我是福將,這段時日裏托你的福……”

“好啦好啦!你要跟去……”

“謝謝你啦!”碧瑤欣然叫,接著以掌背掩口,眼中有吃驚的神情流露。

難怪她吃驚,這輩子她從沒如此自由自在,在楊明麵前說這種平凡又自然的話。

即使與朋友聚會,談話通常文文靜靜,歡欣快樂時,也保持幾分矜持。

在楊明麵前,說句話也臉紅。

“發現什麼了?”楊明一驚,警覺地舉目四顧,表錯了情:“不要怕,一切有我。”

“好像那邊樹林裏,有怪影閃動。”

她伸手向右麵不遠處的樹林一指,心中得意,知道用心機了,楊明的關切令她心花怒放:“會不會是九州冥魔老前輩?”

“九州冥魔通常不在晝間出現,你怎知道他是老前輩?”楊明仍在用目光搜尋可疑征候。

“是小瑩姐說的,在靈壁,我和小瑩姐夜間正擊,鬼使神差,撞進囚禁神針織女的地方,我給了四海牛郎一劍。危急間,九州冥魔出現……”

她將那晚發生的事故—一詳說,顯得眉飛色舞。

“你們都在瞎猜,捕風捉影。起初,四海牛郎就把掌裏乾坤當為九州冥魔,在靈璧就有好幾個九州冥魔出現,但誰也不知道真的九州冥魔是老是少。你走在前麵,穿林時要記得緩下坐騎,走!”

炎陽已上三竿,氣溫逐漸上升,兩人都不敢戴遮陽帽。因為小徑不時穿林而過,得留意上空是否有人躲在樹上偷襲。

吳家別墅位於山腳的小溪旁,四周草木蔥籠。

整座雲龍山九座頂,濃蔭蔽天林深草茂,平時嚴禁采樵,視野有限。

但一般大戶人家的別墅,通常建了樓房,遠遠地,便可看到樹梢的樓房屋頂。

有些房舍懸有風鈴鐵馬,聽聲也可知道房屋在何處。

楊明和碧瑤是本地人,熟悉當地環境。知道吳家別墅在何處,兩匹馬小馳直趨木牌坊式的大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