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驚逃潰退(2 / 3)

“李老,你怎麼也在胡搞?”飛槍將喝了一大口茶:“天下以魔為號的人一多,我們這些號稱白道人士的人,可就災情慘重,沒得混啦!奇怪,這幾天到底出現了多少個九州冥魔?”

“我算一個。”夜遊神拍拍胸膛:“楊小子,你扮過九州冥魔嗎?”

夜遊神和小瑩姑娘,是楊明的救命恩人,把他叫做小子,理所當然,不但不是貶稱,反而透著幾分親昵感。

“李爺爺,他沒扮啦!”碧瑤依在乃父身旁,目光卻不斷在楊明身上轉:“我保證。他一直保護著我,不可能用化身術去扮九州冥魔。”

“我也保證。”神針織女也笑吟吟表示:“我在客店前行刺失敗,回去找碧瑤妹,她和楊二哥在一起滿街亂找人,以後我們三人一直就在一起,隻聽到有不少處地方,有人大聲叫九州冥魔,我們卻沒看到。”

“別再提九州冥魔了好不好?”楊明說:“那惡魔並非有意幫助我們,他與四海牛郎、淮河好漢、天府女匪,都有個人過節,與我們無關。一旦被人誤會那惡魔站在我們的一邊,日後蜚短流長日子不好過。惡賊們已遠離疆界,那惡魔不會在此地逗留了。

項老伯,有何打算?“ ”收兵回朝呀!皇帝的兵不正在陸續凱旋北返京都嗎?破曉時分我們也北旋,讓坐騎養養腳力。“

“我要帶孫女去探望師弟的親友,以後仍會在江湖遊蕩一段時日,讓小瑩曆練增長見識。楊小子,你還要外出走動嗎?”夜遊神等於是告辭,不會隨他們北旋。

“會的,我還想到南京盜寶呢!可惜毒娘子不知逃到何處去了,她如果能擺脫四海牛郎的羈絆。找她一起到南京……”

“我跟你去。”碧瑤大聲打斷他的話:“那妖女最好別讓我碰上,哼!”

“嘻嘻!碧瑤小妹變得不像淑女了。”神針織女輕笑:“你爹是俠義英雄,你要和楊二哥去南京,向那些奸官權臣盜寶,像話嗎?我讚成你去找九州冥魔,也扮魔替天行道,如何?”

“後生晚輩說話百無禁忌,不許瞎說。”夜遊神半真半假指謫,說的話不啻打自己的嘴巴,因為他曾經說改行稱魔:“楊小子,不要去盜寶,歡迎你做一個風塵怪傑,做一些雖不怎麼有益世道人心,但無傀於心值得去做的事,不枉在人間走一場。我和小瑩在江湖等你,這世間還真需要有些人站出來主持公道。”

“嗬嗬!公道兩個字,本身就具有極大的爭議性,十個人中,最少也有八九個人看法各有不同,哪敢奢言主持?”楊明一臉邪笑:“這種偉大的抱負、誌向、理想、情操,是你們這種人的專利。”

“賢侄,別挖苦人了。”笑孟嚐歎了一口長氣:“李老哥,你還有回旋的餘地,而我……真的,活得真累。你看吧!我隻能眼睜睜目送他們遠走高飛,將來眼睜睜目迎他們卷土重來。我如果再追出境外,恐怕連老哥你,也怪我趕盡殺絕不合乎江湖道義。神針織女徐姑娘之所以冒萬險,緊躡在四海牛郎身後成效卓著。而我……”

“你隻能眼睜睜等候他卷土重來,你說過了。”有過命交情的好友千手準提冷冷地說:“隻有千日做賊,哪能千日防賊?他可以明目張膽招兵買馬,何時卷土重來操在他手中。屆時,到底能有多少朋友,可以及時趕來助你?你不可能把大批朋友留在旭園一年半載。”

“你留朋友一年,他可以在一年半之後來。”夜遊神苦笑:“他實力仍在,如果說明天他會出現在旭園附近,我一點也沒感到意外,你可真得小心了。”

“讓他們來吧!下次,哼!”笑孟嚐臉上慣常的笑容消失,代之而起的是陰森殺機:“我會毫不遲疑丟掉虛名浮譽,我會像土豪惡霸一樣保護我的利益。”

“說來容易,你根本沒有土豪惡霸的天才。”多臂猿沈東主說:“總之,他們會卷土重來的,咱們將不得不采用土豪惡霸的手段反擊,看他們到底有多少不怕死的人。把他們殺光,看還有多少敢幫助他。早些歇息,一個時辰後便得動身了。小楊,你有何高見?”

“我?”楊明的神情輕鬆得很:“你們都是經曆過大風大浪,做每件事都深謀遠慮的 人,杞人憂天想得太深遠,似乎每件事都比天掉下來更嚴重。我的想法是直覺的,憑常識我認為他們不可能卷土重來,死傷那麼慘重,真正不要命肯替他賣必死之命的人並不多。所以,我一點也不擔心他們卷土重來。”

“那你……”

“我得帶些銀子,前往酬謝那位偶然萍水相逢,救了我起我沉屙的郎中,得外出一段時日。他是走方郎中,得花時日找他。徐州那些潑爛,有沈東主管牢他們,用不著我監督,今後他們絕對不敢再吃裏扒外。”

“嗬嗬!你似乎信心十足。”夜遊神拍拍他的肩膀:“用得著小瑩嗎?”

“隻要小瑩肯記住徐州的楊明,任何時候,她需要我幫忙,派人捎個口信來就好。現在,不需勞駕她奔波。小瑩,日後江湖見。”

“楊二哥,你也要記住我。”小瑩向他揮手示意:“小瑤妹女大十八變,性情正在變,關心她一點,她不會讓你失望的。”

“啐!你有多大啦?”碧瑤臉紅似火。

“嘻嘻!至少比你大。我在江湖邀遊四載出生入死,你一天也沒脫離你老爹的庇護呢!”

“你不要神氣……”

“該我神氣。”小瑩拍拍酥胸,碧瑤隻能光瞪眼。

小瑩說得不錯,碧瑤確是溫室裏培養出來的花朵。連她的兩位兄長,也不曾外出曆練三天五天。

龍生九子,各具異像,沒有一子像龍。以武功享譽武林世家,也很少有下傳三代,而能保持家學不衰的。富貴不出三代;據說貧賤也不過三代。練武牽涉到天資,生理必須與眾不同。有些人狂奔二十裏,心脈的搏動稍快些而已;有些人走了百十步,便渾身大汗血液狂流。這與是否辛勤苦練關係不大,體質不合,一天苦練十二個時辰也是枉然。武林世家的子女,並不一定能保持練武人的體質,找一百位名師調教,也教不出什麼成就來。

到了七柳岡,便是宿州地境了,北距桃山集十六七裏,同北緣便是兩州的交界處。

這裏隻有三四十戶人家,是大官道旁無人理會的小小村落,僅在官道旁建了一座茶亭,供應旅客茶水,不是歇腳站,也沒有小店供旅客打尖。

近百名好漢,在岡上的柳林歇息。岡上其實是一座柳林,而非七株柳樹,七柳是幾百年前甚至千年前的名稱,後人加種柳樹便名不符實了。

首腦人物歇息的地方在北端,與其他的爪牙相距數十步,交談聲如果聲音稍大些,人人都可聽得到,因此提及重要大事,必須把聲音放低。

一群潰兵,狼狽情形可想而知。

四海牛郎獨自站在林綠的一株大柳樹下,狠盯著東天漸漸上升的朝陽,目光凶狠獰猛,但臉上卻流露痛苦的神情,兩種兩極化的情緒同時呈現,表示他的心情極為矛盾。

失敗得相當慘,他委實不甘心。 失敗不能崩潰,必須振作繼續努力奮鬥。一旦崩潰,就一切成空了。

如想東山再起,談何容易?所花的精力,將比第一次多幾倍。

他已經沒有東山再起的精力和時間了,必須趁還有餘力時,做最後的努力,破釜沉舟再接再勵竟此全功。

這次大舉,他犯了太多的錯誤,太過貪心,一石兩鳥仍嫌不足,居然想一石三鳥四鳥,焉得不敗?

運氣也太差,竟然碰上平空冒出來的楊明,導致功敗垂成,他實在不甘心。

他仰望蒼穹,盯視著上升的紅日,心中不住呼叫:“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紅日在上升,上升。他的事業卻往下沉,下沉。

一咬牙,他返回歇息處。

首腦中樞人物都在這裏,一個個無精打采,有些躺在地上睡著了,有些在相互裹傷換藥。

“我不承認失敗。”他用斬釘截鐵的聲音宣布:“有兩條路可走,我需要你們支持。”

所有的人都醒了,連不遠處的爪牙,也聚精會神向這裏傾聽,目光全向他集中。

“社主,如果你仍固執前見,我立即帶了我死剩的人,打道返回光州。”追魂魔劍神色肅穆表示決心:“我追魂魔劍英雄一世,不會糟蹋自己做強盜。本來我昨晚便打算帶了我的人夜奔的,沒料到……我不想再埋怨,不想聽你重複亂搞的荒謬打算。”

“那種打算我放棄了。”他做出最大讓步,表示承認錯誤。

“那就好。”

“第一條路,乘這些雜碎勝利衝昏了頭,得意洋洋回城的好機,猛然奔襲控製旭園。”

“社主大概是向山東響馬學來的。山東響馬的大元帥劉三,曾經成功地千裏奔襲,從山東繞京都直抵河南入湖廣。”一位大將插話道:“人疲馬乏,能奔襲嗎?……不過如繞道潛返,夜間出其不意攻入,成功有望;他們不會料到我們敢回去襲擊。”

“第二條路。”他不理會大將的打岔,繼續宣布:“退回宿州,把穎州汝寧的人全部召來,再花些金銀,聘請一些高手名宿相助,改變武力壓迫的策略,派遣秘密活動小組,分區分段先建立足點,孤立笑孟嚐和楊小狗,時機一到,風起雲湧必可成功。”

“那……那需要太長的時間。”飛豹孫陵眉心緊鎖:“社主,能支持那麼久嗎?以咱們所帶的金銀估計,最多隻能撐三個月。”

“你的意思……”

“既然不能搶,一旦金銀告馨,弟兄們有七八成不會同甘共苦,必定另投明主各奔前程。我讚成第一條路,破釜沉舟拚了,生死榮辱在此一舉,絕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飛豹撫弄著刀把,眉梢眼角殺氣湧騰:“我當先。天一黑就發動,打他個措手不及。”

“此計可行。”追魂魔劍說:“他們回城之後,一定狂歡慶賀,做夢也沒料到,我們會返身奮力一擊。隻要能捉住笑孟嚐,控製了他的家小,大事定矣!” “生死存亡,在此一舉。”四海牛郎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英氣勃發:“咱們得好好策劃,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必可成功。另外……飛虎公孫老大還有六個人,得邀他們相助。咱們必須把能用的人全用上,他們要什麼就答應給什麼,事後……哼!”

事後如何,誰知道呢?他們心中雪亮,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

因利害而結合的人,如果成功,那就人人振奮個個爭先,爭名逐利唯恐人後。一旦失敗,必將因利害而一哄而散,另投走運的人,不會與失敗者同沉淪。

他們本來就是失敗者,重振的士氣有限得很。宣布決策時,就曾經引起一陣騷動。好在這些江湖牛鬼蛇神,十之七八是梟雄人精,因此反對的胄浪極為微弱,拍胸膛表示亡命的人真不少。

但是,午後不久,前往村莊覓食與尋找草料的人,有三十餘人不曾返回,不辭而別走了個無影無蹤。

人數少了三分之一,幸好士氣還能保持不墜。

當然,這隻是表麵征候。

養精蓄銳,未牌時分便得準備出發了。

眼線不斷從桃山驛傳回消息,證實笑孟嚐的人,在破曉時分返回徐州之後,不再發現留置的眼線,更沒有派來巡邏的人。留在桃山驛來不及撤走的傷患,沒受到任何幹擾,也沒看見搜查的人活動,市麵已恢複平靜。

眾人都在忙碌,準備坐騎置鞍上轡,行囊留置在原地,每個人皆輕裝以減輕坐騎的負載。

林西的荒野,突然傳來一聲怪嘯。接著,裏外塵埃飛揚,蹄聲急驟,一匹健馬斜衝,繞林南絕塵而去,消失在東南角的野地裏。

相距最近時,僅百步左右,陽光耀目,看得真切。沒錯,那魔鬼打扮懾人心魄,老遠便可感到陰森的壓力洶湧而來,是九州冥魔。

這惡魔仍然盯牢了他們,陰魂不散死纏不休。

“天殺的狗雜種!”追魂魔劍跌腳咒罵:“他如果跟在後麵搗亂,擺平咱們幾個人,咱們能一無阻滯地,趕完這六十幾裏路嗎?”

飛虎六個人,本來和他們保持距離,在東麵林緣歇息,談妥條件之後,才移來一起安頓。

“廢話,他跟在一旁輪番襲擊,毫無疑問將造成不輕的損失,咱們能不顧一切全力趕路嗎?”飛虎心中已經七上八下,趕往徐州旭園玩命的信心動搖了:“這該死的惡魔,才是你我的心腹大患。淩社主,如不除去這惡魔,咱們絕到不了旭園,他會在半途殺得咱們落花流水。去追他,誓誅此獠。你我並合聯手,追。”

四海牛郎急於在徐州建山門,目的固然是急於打出旗號,另一目的就是把九州冥魔引出,報順德失敗的恥辱,一石兩鳥,如意算盤打得錯了一著。

“公孫老大,不要說氣話了。”神箭秀士替四海牛郎說話,意在阻止四海牛郎同意追:“追不上的,這一追,天知道要耽誤多久?即將出發,主將遠離,已經失敗一半了。咱們快 馬加鞭趕往旭園,不理這惡魔豈不省些事?”

“不理行嗎?”飛虎大不耐煩:“他會跟在後麵,咱們將損失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