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地頭蛇,可以找個洞躲起來。九州冥魔鐵定會找你的,你冒充他已經犯了忌。再說……”
“罷了,侯二爺,不要再說了,再說咱們就活不下去啦!侯二爺,我認為這惡魔已經和楊小狗聯手了,所以同時在七柳岡出現,你認為是否有此可能?”
“當然有此可能,他兩人幾次同時出現有目共睹,雖然不曾並肩出現,至少雙方有默契存在。”
“如果楊小狗也跟來了……”
“九州冥魔既然跟來了,就表示楊小狗也將跟來。”
“烏鴉嘴。”神簫秀士打一冷顫:“這小狗比九州冥魔更難纏,如果跟來……”
“哈哈!我不是來了嗎?”樓口出現楊明和碧瑤:“我會驅使耳報神,所以知道你們在這裏說我的長短。放心吧!我不會介意的。誰人背後無人說,哪個人前不說人?即使是聖賢,也會批評異端的不是。諸位精神大好,想必恢複元氣了,可喜可賀。”
兩人在鄰桌落坐,不理會六雙怒目相向的怪眼。碧瑤更是泰然自若,細聲細語吩咐跟來的店夥點菜。大庭廣眾間不宜吵嘴打架,他們都是有身分地位的人。
“閣下,你追得太遠了吧?”神簫秀士一拍桌子,毫無秀士的風度。
“我該追呀!正打算追到穎州去討債。”楊明一臉邪笑:“你這位九州會主,卑鄙地謀害我這誠心投奔你的人。我的女人女皇蜂,仍在穎州養傷,我不追去,債務豈不永無著落?反正你到家,我也會到,不見不散,解決方休。你不會賴債吧?我不鼓勵賴債有理。”
“我發現有人要撒野了。”碧瑤拍拍腰間的靈飛寶劍,鳳目狠盯著追魂魔劍:“我這初闖江湖的小晚輩,在酒樓撒野不會有人責備我的。你們該放聰明些,設法不要激起我拔劍爭 取成名機會的念頭。”
她這一拍劍,吸引了所有的月光。飛虎的靈飛劍,屬於寶劍級的輕劍,飛虎仗以成名,在騰躍搏擊中,人與劍渾然合一,輕功佳的人有這把劍如虎添翼,所以綽號叫飛虎。在江湖走動的高手名宿,對這把靈飛劍頗為熟悉。現在這把劍出現在碧瑤身上,雙方本來已是仇敵,劍是如何易主的?絕不會是飛虎心甘情願奉送的。
追魂魔劍是名號響亮的高手名宿,在大庭廣眾間與一個初出道的小姑娘挺劍而鬥,就算有一萬個理由,也有理說不清。就算獲勝了,也毫無光彩可言;敗了,可就災情慘重,貽笑江湖。
碧瑤這把劍,幾乎已可取代飛虎的名頭了,不必爭取成名的機會,她已經成名了。
“飛虎呢?”追魂魔劍居然提出不上道的蠢問題。
“你可以去找他問呀!”碧瑤的回答也不上道,不知道人在何處,怎麼問?
“南下鳳陽。”楊明接過店夥送上桌的酒壺,自個兒斟酒:“回淮河保護他的地底銀庫啦!九州冥魔可能再去勒索他,所以跑得飛快。九州會主,你必須特別小心保護自己的命,因為你沒存有多少金銀,不可能有金銀買命破財消災。”
“你這話有何用意?”
“九州冥魔一定會向你興師問罪,你絕對跑不了。那惡魔殺人的興趣不高,勒索豪強惡霸興趣濃厚。你窮,丟下進油坊也榨不出半星油水,隻好把命抵償啦!”
“冒充九州冥魔不是我的錯,我隻是奉命行事……”
“你得費神向那惡魔解釋了,也許他會明白奉命行事的意義。
嗬嗬!我不管你和那惡魔的糾紛,隻過問自己的事。項姑娘當然有理由找你,她項家的一些親友,被你們下毒手謀殺,她必須找你們這些謀殺犯討公道。反正所有的事你們都是債務人。必須與我們這些債權人打交道,結果如何,目下言之過早,要不多久,便可分曉。諸位,敬你們一杯,祝你們逃債成功,前途無亮;光亮的亮。我先幹為敬。“
“楊老弟,俗語說,冤家宜解不宜結。”迫魂魔劍拒絕舉杯,隔桌用無可奈何的口吻說:“咱們承認失敗,從此不踏入徐州一步,捐棄前嫌,做南北的好親鄰。貴方的人,可任意在宿州活動受到尊重,尊意若何?”
“狗屁!”楊明臉一沉,不怒而威。“我如果帶人到光州,把你在光州的基業挖掉大半,然後說聲冤家宜解不宜結,拍拍腿走人,你會怎樣?”
“你在說不可能的事,哼!”
“是嗎?我正在做不可能的事。你無法阻止我到汝寧光州討債,更不可能丟掉光州的基業躲起來避禍逃災。我是一定會去的,你等著好了。宰不了你百十個爪牙,算我栽了。”
“你……”
“我不鼓勵殺人,並不表示我絕不殺人。”楊明虎目中冷電四射,殺氣直透華蓋:“對付某些人,唯一可做的事是以殺止殺。 從現在起,我不再使用雙懷杖,弄一把劍,見一個殺一個,絕不手軟。殺光你們這些混蛋,天下雖不至於太平,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壞。你給我小心了,最好別讓我在市鎮以外的地方碰上你。”
“飛虎那些淮河好漢非常幸運,冷麵佛母那些天府女強盜也幸運。”碧瑤也乘機恫嚇:“楊明兄那時沒動殺機,所以他們保住了性命。現在,你們終於引起他的殺機,你們是否幸運,最好趕快向老天爺禱告。但我懷疑,老天爺是否肯大發慈悲,庇護你們這些無惡不作的謀殺犯,我看靠不住。”
“可不一定哦!”楊明冷笑:“老天爺最自私,欺善伯惡,會袒護窮凶極惡的人,對好人則加倍迫害。這些惡人在禱告時,隻要多燒香多獻供品,三牲豐盛,再多燒些金銀冥紙,老天爺可能接受他們的請求,平安地逃出我的劍下。”
“閣下,你到底想怎樣?”追魂魔劍心底生寒,被楊明的氣勢壓得氣沮聲沉。
“各盡所能,全力相搏;血債血償,死絕方休。”楊明一字一吐,聲如洪鍾。
等於是宣示決心;不容懷疑。
“咱們退出宿州。”追魂魔劍咬牙說。
“那不關我的事,宿州也不是我的。”
“我放棄穎州的基業。”神簫秀土也提出讓步條件。
“也與我無關。”
“咱們……”
“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別打擾我的酒興。”楊明接過碧瑤遞來的一杯酒:“酒是英雄財是膽;即將揮刀舞劍決定生死存亡,我得多喝兩杯壯膽,下一餐是否有命喝,恐怕連閻王爺也不知道。
唔!好酒,真正的徐沛一鍋頭。“
“閣下,我們願意和解,有何條件,開出價碼來。”追魂魔劍極不情願地咬牙說。
“算了吧!閣下做不了主。”
“我是振武社第二號人物。”
“四海牛郎不可能授權你喪權辱社。”
“我……我有權做主,他會權衡利害……”
“如果他真的有見識權衡利害,有氣量表示和解誠意,肯賠償死亡家屬的損失,叫他自己來和我談。”楊明口氣一鬆:“午正,就在這裏。還有半個時辰,你們還來得及通知他。”
“好,我把話帶到。”
“侯二爺,聽得進逆耳忠言嗎?”
“老夫不是剛愎自用的人。”
“他不會答應的。”
“這……”
“他會蠻幹到底,因為他沒有賠償損失的能力。同時,影響他日後的前程。在順德,他的人死光了才肯撤走。現在,他身邊仍然有人可用。”
“我會明白地說明利害。”
“那是浪費時間。他會利用你們做孤注一擲,作垂死的掙紮。閣下,離開他,讓他感到事不可為,他就會冷靜地為日後做打算了。”
“抱歉,侯某不是人間賤丈夫,不能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做出不仁不義舍棄他的絕事。” “我也不會舍棄他。”神簫秀土也表明態度:“咱們曾經歃血為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目下他需要協力同心度過難關,我會毫不遲疑與他生死與共。”
“咱們走,午正見。”追魂魔劍推凳而起。
目送六人下樓,楊明搖搖頭苦笑。
“離間計落空,這兩位仁兄倒有骨氣,可敬。”他向碧瑤說:“看來,非大開殺戒不可了。”
“擒賊擒王,應該還有出其不意斃了那頭牛的機會,我們並不急。”碧瑤的看法卻樂觀,並不希望楊明大開殺戒。
“恐怕很難,他的爪牙仍多,防範更嚴,不殺絕難接近他。
昨晚要不是他們疲勞過度,想找到他不是易事。昨晚真可惜,失敗在我臨時分心。“
“臨時分心?”碧瑤惑然。
“我一直就認為他的外門兵刃牛角鐺可怕,心裏有所顧忌。
他穿了甲,也影響我攻擊的心態。看到他居然拔回鐺,我便平空生出毀鐺的反應,臨時改變心意,劍上的勁道不能及時轉移,沒能把鐺擊毀,真可怕。如果不擊鐺,那一劍直攻五官,成功的機會極濃。也許,這混蛋命不該絕。“
“原來如此。明哥,你光說我,你也不見得聰明。”碧瑤調侃他。
“怎麼說?”
“那個牛角鐺,別人使用威力有限,鐺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刀劍不會殺人,是人用刀劍殺人。俗話說,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把那頭牛宰了,鐺自然不足為奇,對不對?”
“嗬嗬!也不能怪我一時糊塗呀!在那電光石火似的俄頃間,心一動便自然反應。下次,我再讓他全力施展,連人帶鐺全毀了,早些結束和你下南京,去找太爺霍然攀交情把酒論英雄。這裏的事,拖得太久了。”
“要是那頭牛答應你的條件……”
“絕不可能。”
“怎麼說?”
“四川女匪說得一清二楚,他快要囊空如洗啦!一千兩銀子賠一條命不算多吧?他拿得出幾萬兩銀子嗎?再說,聲譽掃地,爪牙四散,他還有險再稱霸江湖?他寧可死掉。”
一個在權勢顛峰倒下的梟雄,爬起來東山再起的機會並不多。一旦沒有屢敗屢戰的勇氣和本錢,屢戰一千次仍然是屢敗。
楊明和碧瑤在酒樓等,可想而知必定浪費時間。
倚窗下望,眼睜睜看到下麵的大街,四海牛郎帶了八名隨從,大搖大擺像在逛街,神氣地進了北門,可能是進城看風景去也。
宿州城內沒有風景,隻有北城牆的扶疏亭,可能隻有神簫秀士有興趣欣賞。秀士讀了不少書,當然有興趣看著蘇軾所留下的那塊詩竹刻石。
在城內逗留不走,豈奈我何?
楊明卻不認為他們是進城看風景,也不認為他們逗留在城內避禍逃災,立即下樓返回客店,然後從店後溜走,從小巷悄然繞牆外小徑,快步奔向西關。
半途,神針織女趕上了他倆。 通向領州的官道,寬度比大官道小一倍,但仍是筆直的大道,兩旁行道樹濃蔭蔽天,徒步的旅客少受日曬之苦。旅客比大官道少十倍。走了老半天,可能碰不上一群旅客;旅客通常成群結隊同行,相互照顧減少意外發生。
十裏亭西麵有一座土岡,官道貫岡而過,岡上草木蔥籠,中間溪流一線,下遊彙入北門外的北運糧河。
申牌左右,從西麵來的旅客開始增加,再一個時辰,便可抵達州城投宿。
路北的小坡頂端,生長著三株牛腰粗的參天而起大白楊,風一吹,巨大的樹葉一陣劈啪響。樹上有個喜鵲窩,四五隻喜鵲、聒噪得令人心煩。
楊明和碧瑤倚坐在樹下,鵲噪聲並沒引起他倆心煩,已經相倚相偎坐靠在樹下,假寐了一個多時辰,早已養足精神,把帶來的食物吃光,現在唯一可做的事是等待,等待。
等待必須有耐心,他倆的耐心超人一等。
等待某件事發生,固然靠見識與經驗估料是否正確,也得靠運氣。人畢竟不可能未卜先知,對方的見識與經驗主控了行動意念。如果雙方都是神機妙算的人才,運氣便顯得重要了。瞎貓碰上死老鼠,就是全靠運氣。
碧瑤自從與楊明發生親密接觸後,把楊明看成禁臠,會用心計阻止他和小瑩或神針織女接近。她曾經目擊楊明和毒娘子親熱,自己也情不自禁,不斷品嚐激情帶來的歡愉。把神針織女支走,以免打擾她和楊明單獨相處時的快樂。
似乎天地間隻有他們兩個人,岡下裏外的官道情景,被白楊外圍的雜樹所擋住,但仍可透過枝葉梢頭的縫隙,隱約看到官道前後的景物,有車馬經過,老遠便可看到。
她躺在楊明身側,以楊明的腿作枕,用摘來的草葉,細心地編織一隻草蜢。
“他們真會來嗎?”她突然抬起臉問。
“很難說。”楊明伸手輕撫她的秀發、臉頰:“鬥智鬥力,看雙方的神通,正反各方機會均等。所以我們在賭運氣,賭他們采用我們估計的行動。如果我所料不差,我們贏的機會該占七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