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個月密集的勞動量,讓知青們叫苦不迭,恨不能立馬回城去。
所幸,每個月也有2、3天的休息時間。這一天恰逢休息,知青點除了齊翀,其他同學都趕場去了,陸遠更是個閑不住的人,一大早就騎著自行車往公社去了。
往常,知青點裏很少有個安靜的時候,出工回來,有人洗衣服,有人閑聊天,有人哼歌曲,也有人”法拉米、法拉米”地拉二胡,根本別想有個清靜。即使逢到趕場天,也是有些人去趕場,有些人留在宿舍裏,抽煙、打牌、喝酒,鬧個不停。
站在田埂邊,齊翀皺眉望著一塊塊大小不一的水田沉思,他們所在的南山大隊有200多戶人口,四個生產隊,二千多畝地,是附近一帶最大的生產隊。但即便生產力眾多,隊裏依然窮得叮當響,集體的錢緊得很,要鑄新的鏵口,要買棕索,要添新的犁杖,要買公社分給各隊的化肥,隊裏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這裏的村民年複一年困在這個物資匱乏,信息閉塞落後的山村裏,思想保守固化,他要改變眼前落後的麵貌,要他們接受他的觀念,似乎難度還不小。
農民靠天吃飯,雨水好,年成就好。雨水不好,隻能改田變土,種包穀,收獲減半不說,入夏、進秋雨水一多,常常還收不起多少包穀來。
隻要桃樹溝有了電,安上抽水機,這一帶有的是水,把水抽上來,每年的收入就可以保住了。可是,這個電,從哪兒來?
打從決定從政起,春節在家時他沒少找外祖父探討過這方麵的問題。
想要通電,一是從外麵引進電來。齊翀結合桃樹溝的情況計算過,村裏離最近有電的寨子不少路程,且不說集體積累少,沒那麼多錢去鑽路子、開後門買電線。即使有了錢,費盡心機買來了電線,牽進了電,也不見得點得上電燈。
他查過資料,這幾年生產不正常,電廠發的電少,一般工廠企業耗的電多。而新上馬的基建工地、廠家又多,電力弄得很緊張。一到天旱要電抽水時,往往抽水機抬來了,電卻送不來。所以,這條路走不通。
第二條路是利用桃樹溝的天然優勢自己建個水電站,桃樹溝有條南山河,他請專家勘測過,這條河從西向東流過來,急瀉狂奔的河水,足夠發電用。
現在遇到的難題是他們村沒有錢,建個水電站不是筆小數目。
顧盼他們回來的時候接近下午,李曉慧還帶回來一份雜誌,封麵刊登著國內最著名的鋼琴演奏家—蘇挽月的照片和輝煌簡曆。
蘇挽月,出生於北京書香之家的鋼琴演奏家,父親是愛國將領,曾任十六路軍軍長蔡廷的秘書,母親是北京大學中文係高材生。
早慧的蘇挽月5歲就開始學鋼琴,自三年級起獲曆屆比賽第一名;14歲的蘇挽月開始登上音樂舞台,與北京交響樂團合作演奏肖邦《F小調第二鋼琴協奏曲》大獲成功。
1966年畢業於中央音樂學院,到中國中央樂團擔任首席鋼琴演奏家。
1967年赴莫斯科中央音樂學院學習,並於1968年第七屆莫斯科國際青年聯歡節鋼琴比賽中榮獲金獎。
封麵上刊登的正是她站在獎台親吻獎杯的照片。
在國內批判“封資本修”的潮流之下,作為西洋音樂代表的鋼琴自然受到批判。這位昔日國內最著名的鋼琴演奏家卻在這個時候選擇回國。據知情人透露蘇挽月此次回國意欲挽回昔日對象。究竟內情如何?且聽記者下回報道。
劉麗麗和林秀芝自公社上看到雜誌封麵時,就一直沉默著沒說話。此刻聽李曉慧在宿舍裏一邊念叨著雜誌內容,一邊哇哇大叫。忍不住心煩意亂,大聲喝道:“吵死了,當你家呢!!”
李曉慧朝顧盼吐吐舌頭,倒也沒繼續念下去。
陸遠一回來就把一本雜誌扔到齊翀的書桌上:“訥,拿去看看。”
齊翀拿過雜誌翻看裏麵的內容,忽然似是想起了什麼,翹了翹唇角。
陸遠見狀打趣道:“知道某人要回來,看把你高興的。”
她要回來,這事他過年那會兒就知道了。他隻是陡然想起之前聽一位老教授提過現在國家紙張緊張,小學課本開學了還印不出來,練習簿不易買到。況且現在鋪天蓋地要貼大字報和宣傳畫,國家正是用紙的時候。竹子是最好的造紙原料之一,把山上那些竹子賣給國家,錢的問題自然就解決了。
第二天上午,齊翀找到縣農業局和林業局,把國家收購的事情都打聽清楚了。便把這個事情和支書說了。
韓支書聽他說完,一直拿在手上的煙都忘抽了,眼中驟然燃起一抹亮光。是啊,那些取之不盡的竹子,晚春初夏的五月間正交成熟,把它們賣給國家,建水電站的經費,不就有了嘛!這小同誌還把收購的路子都幫他們牽好了,他們村的未來怕是有希望了!
不得了啊,北京來的學生娃就是不一樣,他們在這裏生活一輩子了,誰都沒留意過那些竹子還有這用處,甚至都沒想過還能自己起個水電站。一個學生娃才來多久啊,怕是把他們村都摸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