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楚蕭瞇了瞇眼,「這次是最後一次,路已打通了,人也打服了,我的功勞該算算清楚。」
「我救你那年,你第一次押貨,還是個半大孩子,如今過了這幾年,你身上新傷壓著舊傷,倘若你家人再不高看你,屬實沒良心了。」我替她抱不平。
楚蕭生於大家族,家裏做的是極大的買賣,甚至有自己的商路。
楚蕭性情不羈,有野性野心,早早便跟著管事東奔西走,開拓家裏的商業版圖。
生意做得大,危險自然多。
「和打仗差不多吧。」楚蕭曾經和我說過。
說這話的時候,她笑得森寒:「不是敵死,就是我亡,千古彪炳的功勞是用屍體堆起來的,我要站在屍山血海之上,睥睨四方。
」
然後——就被我一巴掌呼在了後腦勺。
小小年紀,瞎說什麼!
彼時,楚蕭的個子才到我肩膀,肚子被長槍戳了三個血窟窿,還不忘放狠話。
再後來,便是看著她一點點長大,從半大不小的孩子,長成了如今的少女模樣。
我分明才成親,卻早早便有了老母親的欣慰。
「好了。」我收起藥膏,幫她穿上衣服,邊穿邊說,「知道你最沒耐心,可衣帶真的不能這麼綁,我先前教過你許多次了……」
「鄭兮。」她聲音忽然冷了。
「嗯?」我抬眸看她。
她盯著我的頭發,緩緩看向我:「你,梳婦人髻?」
我摸了摸發髻,笑了一下:「嗯!」
楚蕭瞳色驟然一沉。
我卻不當回事,笑嗬嗬道:「我成親了,就在三天前。」
楚蕭霍然起身:「你成親了?!你——你成親——你成親為何不知會我?!」
我眨眨眼:「你不在金陵,我如何知會你?」
楚蕭不再說話,她坐回矮榻上,微微低著頭。
燈燭之下,她半張臉埋在陰影裏,半晌後,隻聽她輕笑軟語:「好啊,成親呢……真是,好極了。」
後麵那幾個字,似從齒縫間溢出。
「蕭蕭?」我皺著眉,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她語調一變,我就知道她此刻正壓著怒火。
楚蕭年少時出生入死,家裏人不太過問,她說唯有我真心救她,真心待她。
大抵是雛鳥情節。
她依賴我,信任我,如今我成親了,她不悅也是常理。
……就,誰忽然被找了個後爹,都會不悅吧?
這麼想著,我摟著楚蕭,哄她說:「與我成親那人是極好的,以後你有我和他兩個人疼了。」
「疼我?」楚蕭冷笑,「他那樣的人,也配?」
「話不是這麼說的……」我想要解釋辯白。
「罷了,」楚蕭理了理衣襟,站起身,對我笑得極冷,「你識人不清,我幫你一次。」
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