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管家因為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也因為連日來趕路十分疲乏,上車後不久就打起鼾來。
霞兒看著滿腹心事上車後始終低頭不語的雪舟,輕輕地說道:雪舟哥,你還在想著那塊碑石?
是的,雪舟承認,就這樣半途而廢,我實在不甘心!可是,你怎麼能上得了山呢?霞兒說,官兵已經把九獅山重重包圍,封得可嚴密啦!
雪舟說:這不要緊,那個提督不是說隻要答應他一個條件,就可以讓我上山嗎?
霞兒皺著眉說:我看那個琦南好像沒安好心,誰知道那是個什麼條件呢?
不管他提什麼條件,雪舟不假思索地說,隻要他能讓我上山,我都答應他。
霞兒定定地望著他:我知道你會這麼說的,可這事風險太大了。
再大的風險,我也要去拚搏一下,雪舟一把抓住霞兒的手,真切地辱求道,霞兒妹,幫幫我,好嗎?
怎麼幫你呀?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呢!霞兒撅著嘴說道。這可不行,要是我們兩個一起跑了,姚大叔一定不會答應,一定會馬上就來找。最終必然一個都去不成。隻有你一麵幫我穩住姚大叔,一麵假裝也要走,這樣,他就不上抽身出來找我,而隻想趕緊把你送回驥州去。而我,也就可以放下心來,毫無牽掛地上山去了。
霞兒想了想:好吧,就依你,可你,千萬要小心啊!不管那碑帖能不能拓到,你都一定還要回到驥州來!
我答應,一定!
兩人默默地緊緊地鉤了鉤手指頭,算是訂下了一個堅不可渝的君子協定,然後,霞兒輕輕地將那小藤箱遞給雪舟,趁馬車在上一坡道速度緩下來時,雪舟身子一縱就很利索地跳下了馬車,然後深情地朝霞兒招招手,很快就消失在路的那一頭了。
差點要命的一封信
這一條石階路,年代已經很久遠了,它婉蜒在九揶山的重重危崖疊岩之間,旁邊還有一條淙淙的小溪相伴。當初是一些虔誠的香客,為了到山中的寺廟去燒香還願而鋪就的這一條路。如今,這條山路,除了山上天地會的好漢們穿草鞋的腳板偶爾踩過,也就再也沒有別的人光顧,碎石縫中便漫長著野草,但依稀還可看到原先路的模樣,順著它走去,就一定不會有錯。
雪舟提著他的藤箱,吃力地往上攀走,抬起頭來,已經可以看到在這路的盡頭,迎麵攔著壁立千仞的巨崖,而中間,則如巨斧劈開了一條縫隙,在那狹狹的縫隙中,建著一座寨門,記得酒老鼻曾經講起過,這地方過去挺有名的,叫劍劈峽,而今則成了九獅山天地會山寨的頭一道寨門,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要。
想到酒老鼻,雪舟不由得陣陣心酸,因為就在他離開了霞兒,重新回到柏江城的時候,一走近城門口,就看到城頭上掛起了一個正在滴血的木籠,仔細看去,籠中正是酒老鼻那滿臉胡子拉碴的頭顱,依稀可看到他安詳地閉著眼,嘴角邊還帶著種滿不在乎的冷笑。
雪舟不忍多看,但耳邊揮不去的卻是他那最後的囑托。這也更堅定了他要上九獅山的決心。一低頭,就匆匆直奔提督衙門。
衙門口的守衛已經認識他了,沒費多少口舌,就帶他進去見琉南。
琦南是在書房裏見他的,他今天是一身長衫馬褂,瓜皮小帽,一派文人雅士的模樣,一見雪舟,便笑道:我知道,你一定還會來找我的。
是的,我想要上九獅山,請大人給予幫助。
那麼,你也答應我的條件了?
悉聽大人吩咐。
很簡單,你隻要將我的一封親筆信,帶給山上的劉大壯,如果你答應,我這就給你一塊令牌,讓各處哨卡放你上山說著,他便從抽屜裏拿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牛皮紙信封來,交給雪舟時,還添了一句:你不會在半路上將這信扔了吧?
雪舟回答:隻要我能上九獅山,我一定將這信交給你要交的人!
好,果然是好樣的,我祝你馬到成功!琦南滿意地拍拍雪舟的肩。
有了琦南的那塊令牌,雪舟便一路無礙,順順當當地便過了一道道明哨暗卡,終於來到了這九獅山山寨的頭道寨門門前。
至於琦南交給他的那封信,到底是什麼內容,雪舟也就不去管它了,他決不會半路上去拆開看一看,更不會半路上將它扔了,盡管霞兒曾提醒過他:那個琦南好像沒存好心。可隻要能讓他上九獅山,其餘的一切都置之度外了。
一聲尖厲的響聲破空而來,雪舟本能地將脖子一縮,隻感到一道寒氣從頭頂掠過,回頭一看,一支帶著小竹哨的響箭正釘在背後的崖壁上顫動著。這是警告,不能再往前走了!
雪舟站住了,放下小藤箱,平舉兩手,表示沒有帶任何武器。從寨牆後麵跑出幾個精壯的漢子來,他門頭上紮著藍包布,手裏拿著大刀,也有拿著短銃的。
你是幹什麼的?一個紅臉膛漢子問。
我想上山找珍珠潭。雪舟如實說道。
找珍珠潭?眾人臉上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
找珍珠潭裏的潭心碑,那上麵刻著《金剮經》,是不可多得的書法珍品。
這些話對這些漢子來說,無疑等於對牛彈琴,他們在莫名其妙之餘,一個個更顯出戒備和警覺。
胡扯些什麼?肯定是官府派來的奸細,搜!一聲令下,七手八腳,將藤箱裏的宣紙、毛筆和幾件衣服,翻得一地皆是,其中一個漢子發現一個小葫蘆,打開塞子一嗅,奇香撲鼻,忍不住喝了一口,頓時滿嘴墨黑。雪舟笑著說:是墨汁,喝不得,不過,也喝不壞。最後,終於發現了那封牛皮紙信封。這是什麼?看來,他們並不識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