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絲如綿(1 / 3)

兩匹馬離開吳氏別業,不多一會,已經轉上大路。淩君毅回頭問道:“姑娘要上哪裏去?”

方姑娘一催坐馬,和淩君毅並排走在一起,回過頭來,望著他哈的笑道:“大表哥呀,你在和誰說話呀?”淩君毅道:“自然和你說話了。“方姑娘道:“好啊.離開吳氏別業,你就不認我這個表妹了。”淩君毅笑道:“我有你這樣一位聰明美麗的小表妹,高興還來不及,哪有不認之理?”

方姑娘甜甜一笑,忽然櫻唇一披,氣鼓鼓地道:哼,小表妹?

你老把我看作小孩子,你有多大?我今年已經十八了,誰說我小?”

說出十八歲,姑娘粉臉驟然紅了起來。淩君毅道:“好,好,你不小了,你是大表妹。”

方姑娘得意地一笑,說道:“哦,對了,方才你來的時候,真急死了,我怕你當著幹娘不承認我是你表妹,後來總算你認下了。”

淩君毅道:“你為什麼說是我的表妹?”

方姑娘臉上一紅,羞澀地渲:“那你叫我怎麼說呢?唐七爺手下幾個人和我動手的時候,我已經說出是你的……你的妹子了,後來於娘問我,我隻好說我們是表兄妹。”

淩君毅朝她笑了笑,道:“這真叫一表三千裏,可惜我這做表哥的,直到此刻,還隻知道我有個姓方的表妹,甚至連表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方姑娘春花般的臉上,飛起兩朵紅雲,紅得比花更嬌,佯嗅道:

“好啊,原來你在套我口氣。”

淩君毅瞧著她輕笑佯嗅的嬌憨模樣,不覺看得呆了,半晌沒有說話。

方姑娘似有所覺,心頭忽然跳得好快,臉上嬌紅末褪,更是熱烘烘的,扭頭道:

“我偏不告訴你。”

淩君毅輕笑道:“難道做表哥的,不該知道表妹的名字?”

方姑娘眨眨眼睛,說道:“那你就猜猜看吧?”

淩君毅道:“一個人的名字,如何猜得出來?”

方姑娘抿抿嘴,笑道:“猜不出來,那就算了。”

淩君毅望望方姑娘,沉吟了一下,說道:“女孩子的名字,總離不開鳳呀,蘭呀,仙呀的,這些字裏麵……”

方姑娘沒待他說下去,披披嘴,道:“我才不是呢!”

淩君毅道:“我話還沒說完,你就插嘴了。”

方姑娘道:“好,依你說吧。”

淩君毅道:“像姑娘這般清麗嬌婉,如花如玉,應該有一個更清雅絕俗的名字才對!”

方姑娘聽他稱讚自己,心裏一喜,眨著一雙水樣清柔的大眼睛,含笑道:“你已經說對了一個字了。”

淩君毅道:“慢點!我剛才說過什麼……”用手扳著指頭,接道:“我說的是‘清麗嬌婉,如花如玉’是不是在這八個字中?”

方姑娘咬著下唇,輕“嗯”了一聲。

淩君毅沉吟道:“我聽唐姑娘叫過你蘋妹。”

方姑娘又“嗯”了一聲。

淩君毅道:“清麗嬌婉,如花如玉……這八個字中的一個,配上一個‘蘋’字……”

忽然俊目一亮,笑道:“如蘋,對不對?”

方姑娘粉臉一紅,驚喜地道:“你是怎麼猜出來的?”

淩君毅道:“我猜得沒錯吧?”

方姑娘含羞點點頭。

淩君毅道:那是因為我說過的‘清麗嬌婉,如花如玉’這八個字中,能配得上‘蘋’字的,隻有‘清’、‘婉’。‘如’三個字,而這二個字之中,又以‘如’字最恰當。”

方如蘋低著頭,幽幽地道:“大表哥,你真聰明。”

淩君毅瀟灑一笑,讚道:“這名字真美!”

方如蘋脹紅著臉道:“有什麼好?”

淩君毅道:“這兩個字和你一樣的美,秀而不俗,清麗若仙。”

方如蘋甜甜一笑道:“你很會說話。”

淩君毅道:“你想不想聽個故事?”

方如蘋偏頭問道:“和我的名字有關?”

淩君毅道:“自然有關。”

方如蘋“嗯”道:“你說說看。”

淩君毅道:“從前楚昭王渡江,有物大如鬥,直觸王舟,群臣莫視,使人去問孔子,孔子道:‘這是蘋實。’我過陳國的時候,聽到童謠:‘楚王過江得蘋實,大如鬥,赤如日,割而食之,甘如蜜。’所以你笑起來,就像蜜一樣的甜。”

方如蘋心頭感到一絲甜意,卻故意小嘴一撅,啐道:“原來你在取笑我,我不和你說啦!”一甩韁繩,坐下馬匹,潑刺刺朝前奔馳出去。

淩君毅縱馬追了上去,問道:“方姑娘,你究竟要上哪裏去?”

方如蘋回眸道:“你又不叫我表妹啦?”

淩君毅道:“在下和你說的是正經話。”

方如蘋粉臉一繃,氣道:“難道你叫我一聲表妹,就不正經了?”

小姑娘這回真像受了委屈,連眼圈都紅了。

淩君毅沒想到一句話,會引起方姑娘誤會,慌忙陪笑道:“在下隻是一句無心之言,怎地生起氣來了?我問你要去哪裏,也是好意。”

方如蘋哼道:“你管我去哪裏?”

淩君毅道:“唐老夫人一再叮囑,要我送你回家去。”

方如蘋披披嘴,道:“丈母娘的話,自然要聽了。”

淩君毅麵上微有溫意,說道:“你說什麼?”

方如蘋咭的笑道:“沒有什麼,你沒聽見就算。”

淩君毅見她天真刁蠻,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得道:“好表妹,那你總該告訴我,你家在哪裏?”

方如蘋輕輕搖著臻首,嫣然一笑,道:“我想想還是不便告訴你。”

小姑娘這是故意放刁!淩君毅道:“那麼你真的不要我送你回家了?”

方如蘋悠然道:“誰說要你送我回去了?再說目前也不想回去。”

淩君毅聽得一怔,道:“你不是說要回去探望令堂嗎?”

方如蘋道:“我想想,又不想回去了。”

淩君毅道:“那你要到哪裏去?”

方如蘋凝眸望著他,問道:“你呢?”

淩君毅道:“我?”

方如蘋輕輕“嗯”了一聲。

淩君毅道:“我說過另外有事去。”

方如蘋美目一睜,笑道:“我跟你一起去。”

淩君毅道:“這個如何使得?”

方如蘋道:“有什麼使不得的?我知道,你要去追查眇目人送的那件東西,我也要去。”

淩君毅搖搖頭,道:“不成,江湖險惡,實不宜你們姑娘家行走,你第一次中了眇目人的迷香。第二次被唐七爺擒住了當人質,這兩次教訓,你應該記得。”

方如蘋哼道:“那是我沒留心,才著了他們的道兒,唐七爺手下的四個人,還不是全被我打倒了?”

淩君毅道:“好表妹,你還是回去的好,你把我當作大表哥,你就該聽我的話。”

方如蘋瞧著他,問道:“你為什麼不讓我跟你去呢?”

淩君毅道:“你是姑娘家……”

方如蘋沒待他說下去,披披嘴道:“我知道,你現在有了她,哪裏還會把我放在心上?和我走在一起,生怕她知道了,是不是?”

淩君毅俊臉一紅,道:“你胡說些什麼?”

方如蘋咭的輕笑道:“難道我說的不對?那你為什麼不要我和你一起?”

淩君毅作難道:“隻是……姑娘:…”

方如蘋抿抿嘴,笑道:“我知道啦,上次你也不願意和我一起走,後來你走了之後,我就想改扮男裝,再跟你下去。不料卻被唐七爺手下幾個混球壞了事,大表哥,明天我換上一身男裝,不就結了麼?”“說得好,換上一身男裝,好像就沒有什麼不便了,這就是小姑娘的天真之處。”

淩君毅被她逼急了,眉峰微斂,說道:“你跟我同行,這……算什麼?”

方如蘋咭的笑道:“隨便嘛,你說我是你表兄弟,親兄弟,都可以。”

淩君毅聽得好笑,忍不住笑道:“你要我跟誰去說?”

方如蘋雙眉一挑,喜道:“你答應了?”

淩君毅無可奈何地道:“好吧!”

方如蘋滿臉歡笑,喜得在馬上跳了起來,說道:“大表哥,你真好!”

兩人趕到壽縣,方如蘋興勿匆地在街上買了幾件男人衣衫和靴帽折扇等類的東西。

淩君毅因這一路上都未發現有金老爺子門人的暗記,顯然那眇目人並未從這條路下來,因此他仍想趕回太和去。兩人離開壽縣,走沒多遠,就有一片樹林。

方如蘋叫道:“大表哥,你等一等,我到樹林子裏去換件衣服。”

說完,不待淩君毅答應,就飛身下馬,提著一大包東西,匆匆朝林中奔去。

淩君毅搖搖頭,隻得停了下來,牽著馬匹,在林前找了塊大石坐下。不大一會工夫,方如蘋已換了一身男人裝束,身穿青衫,足登薄底粉靴,一手接著折扇,走了出來,喜孜孜他說:“大表哥,你看我像不像?”

淩君毅看她換了男裝,真像一個粉裝玉琢的佳公子,隻是人嫌矮小了些,不覺頷首笑道:“像是像,不過看來最多隻有十六歲。”

方如蘋抿抿嘴,笑道:“隻要像就好了,你是大哥,我是小弟咯。”

淩君毅笑道:“剛說你像,你就抿著嘴笑了,你幾時看到大男人笑起來抿著嘴的?”

方如蘋立時放下手來,說道:“大哥說得是。”

淩君毅道:“現在不要再一表三千裏了?”

方如蘋臉上一紅,含羞笑道:“大表哥叫起來不順口,如今我換了男裝,還是我叫你大哥,你叫我兄弟的好。”

淩君毅道:“那你就得姓淩。”

方如蘋道:“姓淩就姓淩。”話出口,突有所覺,羞得嬌賈紅到脖根,低下頭去,跺跺腳道:“大哥,不來啦,你取笑我。”

淩君毅一怔道:“我幾時取笑你了?我說的是實話,我們在路上既以兄弟相稱,我叫淩君毅,你也該取個名字,叫淩君甚麼的……”

方如蘋忽然美目一睜,接口道:“淩君平,好不好?”

淩君毅點頭道:“好,君平,這名字不錯。”

方如蘋挑著眉毛,嫣然笑道:“那麼從現在起,我就是淩君平了。”

傍晚時分,趕到正陽關,就在鎮外一處牆角上,淩君毅發現有人用木炭畫了品字形三個圓圈,右下角一個圓圈,略呈橄欖形,這正是金鼎金開泰和他約好的記號!

淩君毅看得暗暗一怔,忖逗:“金老爺子親自趕下去了!”

原來品字形三個圓圈,作橄欖狀,暗示由左方來,向右轉彎,尖端指向南方,是往南去的。

淩君毅在馬上仰頭看了看方向,暗自盤算,金老爺子從太和來,正是在正陽關的西北,到了正陽關向右拐彎南行,正是去六安的大路。那麼金老爺於是朝六安方麵下去的。

方如蘋看他忽然停馬,接著仰首望天,半晌沉吟不語,心中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

“大哥,你在想什麼心事呀?”

淩君毅“哦”的一聲,道:“咱們走。”

本來正陽關是一處鎮甸,這時該是投宿的時候。但淩君毅話聲一落,立即掉轉馬頭朝大路馳去。

方如蘋催馬跟了上去,問道:“大哥,你發現了什麼?”

淩君毅道:“我看到金老爺子留的暗記,他已經親自趕下去了。”

方如蘋問道:“金老爺子是誰?”

淩君毅道:“金老爺子就是少林俗家掌門,金鼎金開泰。”

方如蘋道:“他和你約好的?”

淩君毅點點頭,隻是催馬趕路。一陣急馳,差不多趕了三四十裏的路程,果然每逢岔路,都有金老爺子留的記號,趕到天色全黑,已經到了迎河。這裏隻是二個小村,鄉村地方,習慣早睡,燈火全熄,別說宿頭,連吃的東西都買不到。

淩君毅在路旁停住下馬,歉然道:“為了趕路,今晚連宿頭都錯過了,你在這裏稍等,我去附近人家敲敲門看。”

方如蘋嫣然笑道;“天色已經黑了好一陣子,附近居民早就睡了,不用再去驚動人家了。我走的時候,幹娘在包裹裏,給我用荷葉包了一大包肉餅,足夠我們當一頓晚餐,吃飽了,索性趁著月色,再趕一段路程。”

淩君毅笑道:“你這位幹娘,對你真好,將來我幾時也要去找一個幹娘才好。”

方如蘋一躍下馬,抿抿嘴,輕笑道:“大哥不用找幹娘,該找個丈母娘才對,俗語說得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隻要丈母娘看中意了,比幹娘好得多。”

淩君毅道:“你怎麼知道的?”

方如蘋咭的笑道;“我是親眼看到的呀!”

淩君毅知道她是何所指,心中暗道:“你這小丫頭,居然取笑起我來了。”

一麵故意作恍然大悟之狀,點點頭,道:“這就是了,你親眼看到的,那一定是令堂看中意了一位乘龍快婿,不知是哪一家的少年郎君,真好福氣……”

方如蘋羞得滿臉通紅,沒待他說完,急叫道:“才不是呢!我還沒有……”說到這裏,又覺得說漏了嘴,急得直跺腳,不依道:“不來啦,你取笑我。”

說著,一麵已從包裹裏取出一包荷葉包著的肉餅,氣鼓鼓地道:“拿去。”

淩君毅道:“你怎麼不吃?”

方如蘋道:“你欺負我,我就不吃,讓肚子去餓好了。”

淩君毅知她使了小性子,接過荷葉包,溫柔地道:“好兄弟,快坐下來吃吧,你不吃,愚兄如何吃得下?”

方如蘋心頭一甜,望著他,抿抿嘴,笑道:“看你以後還敢欺負我不?”

淩君毅忙道:“愚兄不敢了,隻是兄弟,已經兩次抿著嘴笑了。”

方如蘋“啊”了一聲,玉手一抬,又朝朱唇抿去,接著低笑道:

“我以前不是和你說起過,我有一個表姐,長得像天仙一般,她一刃一笑,又甜又美,我這個抿嘴的習慣,就是跟她學來的。”

淩君毅道:“我沒見過你表姐,但你生來天真,嬌憨,笑起來抿抿嘴,更是嬌美動人……”

方如蘋睜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嬌靨紅暈,似羞實喜,不自覺又抿抿嘴道:“真的?”

淩君毅道:“但你現在穿了男裝,就不能時常抿嘴,叫人一眼就看出你娘娘腔來。”

方如蘋點點頭,望著淩君毅道:“大哥,這樣好不?以後看到我再抿嘴的時候,你就惡狠狠地瞪我一眼,我就會警覺了。”

淩君毅輕笑道:“其實,我最喜歡看你抿著嘴笑,那有多美?我還忍心狠狠地瞪你麼?”

方如蘋芳心甜甜的,但她故意小嘴一撅,嗅道:“不來啦!你又取笑我了。”一會工夫,兩人已把一包肉餅吃完。

淩君毅丟去手上荷葉,說道:“這肉餅做得真好,皮薄餡多,味道鮮美。”

方如蘋“咭”的笑道:“這肉餅是文卿姐姐做的,我也幫她做了幾個,隻是笨手笨腳,怎麼也做不好,你吃到皮厚餡少的,那就是我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