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滿盤皆輸(1 / 3)

徐守成認得那攔住假冒自己賊人的兩人,卻是許廷臣船上的兩個水手,心中正在暗暗驚異!

隻見先前那個水手把銀盒往懷中一揣,鏘的一聲從身邊抽出一柄細長長劍,叫道:

“宋兄、張兄,咱們早已約定好了的,這人該由兄第對付……”身影一仆之勢,已然飛竄出去兩三丈遠,一下欺到對方身側,說道:“朋友請亮兵刃。”

徐守成看得聳然動容道:“會是公孫護法!”

隻聽站在秦得廣身後的那個水手,清朗地笑道:“不錯,他是公孫護法,徐兄隻管坐下來,現在可以安心喝酒了。”

徐守成聽得又是一怔,慌忙抱拳躬身,驚奇的道:“你老是……是總使者!”

那叫李黑狗的水手已經伸手抹去臉上易容藥物,微微一笑道:“兄弟正是淩君毅。”

徐守成呆得一呆,驚喜地道:“果然是總座,今晚若非總座喬裝超來,屬下隻怕難逃毒手了。”

說假扮王麻子的公孫相長劍出路,一個“狼形步”欺到假徐守成身側,那假徐守成反應極快,揮手就是一劍,朝公孫相刺去。此人拔劍攻敵,出乎奇快,顯然劍上造旨極深。

公孫相大笑道:“來得好。”火花一閃,兩支長劍,已經撞在一起,發出鏘然劍嗚!

兩人各自覺得手腕一震,後退了一步。

公孫相橫裏移步,長劍一旋,第二劍搶先出手反擊過去。

假徐守成卻也絲毫不慢,身形同時轉了過來,振腕發劍,又是一聲金鐵交鳴,把公孫相刺去的長劍,震蕩開去。

公孫相大笑一聲道:“閣下既然要假扮徐兄,怎麼連武當劍法都沒學會?”說話之時,劍光如練,接連刺出三劍。假徐守成一言不發,揮劍還擊,以攻還攻,同時還擊三劍。兩人立時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但見白芒閃動,兩條人影,盤旋交錯。全被劍光環繞,無法分辨敵我。這真是一場罕見的搏鬥,除了飛閃如電的劍光之外,還不時傳出陣陣金鐵交嗚之聲。

公孫相“天狼劍法”,劍走偏門,回頭發劍,令人防不勝防,原是十分惡毒的劍法;但假徐守成出手奇快,劍發如風。劍劍都指襲死穴,同樣是十分惡毒的招數。兩人這一場惡鬥,當真是凶險百出,著著都是殺招,隻要誰稍一疏忽,就得當場濺血,不死也是重傷。一時看徐守成和方才攔住假徐守成去路的兩個水手,莫不聳然動容,內心中的緊張,不在動手的兩人之下。

徐守成看看被製住穴道、坐在地上的秦得廣、許廷臣兩人,心中暗道:“令晚若非總護花使者和公孫相適時現身,先製住了他們兩人,後果當真不堪設想,隻不知總護花使者是如何得知他們陰謀的?”心念轉動,不覺對這位外貌俊美,武功高強的總護花使者,生出無比的欽佩之心,忍不住回頭朝淩君毅望去。隻見淩君毅目光注視著搏鬥的兩人,但臉含微笑,一手端著酒碗,就唇輕喝,狀極悠閑,生似公孫相已經穩操勝券!心頭暗暗覺得奇怪,再轉臉望去、場中兩人,依然雙劍翻飛,精練電掣,四五丈方圓,盡是流動的寒芒,自己根本看不出勝負的跡象來。這時兩人惡鬥已在百招以上,仍是個勝負難分之局。突聽公孫相大喝一聲,手中長劍一緊,疾攻三招,隻聽兩人中間響起一聲震懾心神的金鐵狂鳴。假徐守成手中長劍,立被逼落。

公孫相長劍一指,朝他前胸點去,朗笑道:“閣下黔驢技窮,難道還不肯束手就擒麼?”

假徐守成疾快的胸腹一吸,後退兩步,厲聲道:“鹿死誰手,未可逆料。”

“打!”突然縱身躍起,朝斜刺裏飛身撲起。原來他自知身處絕境,除了公孫相之外,還有兩個假扮水手的敵人,攔住自己後路,因此橫閃而出,企圖飛身逃走。

公孫相看他左手揚處,並未打出什麼暗器,已然料到他想乘機逃走,口中朗笑一聲道:“閣下想走,隻怕沒有這般容易。”

右手一抖,長劍脫手飛出,“叮”的一聲,插在地上,人已快如離弦之箭,長身掠起,迎空攔截。

假徐守成怒吼一聲:“下去。”揮手一掌,朝迎麵飛來的公孫相擊來。

公孫相飛身縱起之時早有準備,同樣劈出一掌,迎著擊出。兩人身在半空,硬拚一招,雙掌交接,發出蓬然輕震,雙雙震落實地。

公孫相雙腳才一落地,左腳突然朝前跨出一大步,上身一撲之際,已經欺到假徐守成身側。振腕一指朝假徐守成左腰“笑腰穴”上點去。假徐守成使了一招“龍尾揮風”,反擊而出。公孫相身形一側,施展“狼形步”,一下竄到了假徐守成右首,左手閃電抓出,一把扣住了他的右腕脈門。他這一下,當真身法奇快,出手如電!假徐守成要待化解,已是不及,口中大吼一聲,左手握拳,奮力朝公孫相麵前搗去,右手五指一翻,也抓住了公孫相的手腕。

公孫相右手一翻,施展擒拿手法,反扣他左手。兩人各有一隻手互相扣握,另一隻手,卻互作近身搏鬥,忽掌忽指,各以極快手法,企圖製服對方。攻拒之間,轉眼工夫。

各人都以精妙手法,接連變換了十幾個招式。假徐守成終究人單勢孤,急於脫身,口由大喝一聲,飛起右腳,朝公孫相小腹蹬來。公孫相右手正和對方纏搏,無法分手,心中忽然一動,機不可失,左手五指突然一鬆,放開假徐守成的手腕,同時用力一翻,也掙脫了對方緊握的五指,駢指如戟,疾快朝他蹬來的腳上點落。這下雙方緊握的五指同時鬆開,假徐守成心頭暗喜,隻要對方放開五指,自己還有逃走的希望。哪知就在此時,突覺右腳“陰穀穴”上一麻,身不由己的身子往右一傾。

高手過招,有不得半點疏忽。他身子一傾之際,公孫相左手已經閃電般點中了他肋間兩處大穴,砰然一聲,跌倒地下。

公孫相做然一笑,俯身從地上拾起長劍,返劍入鞘,一把抓起假守成的身子,大步走到淩君毅麵前,把假徐守成往地上一擲,拱拱手,笑道:“屬下幸未辱命。”

淩君毅點頭道:“兄弟早知公外兄可以手到擒來,故而早已斟了一碗酒在此,替公孫兄慶功。”

公孫相道:“多謝總座。”俯身從地上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淩君毅抬目道:“來,宋兄、張兄大家坐下來,咱們痛飲幾杯。”

公孫相說道:“總座不是不喜喝酒的麼?”

淩君毅點頭道:“不錯,兄弟是不善飲酒,平時一杯亦醉,一石亦醉;但今晚難得這位秦兄替咱們準備了好酒好菜,又是地當李太自捉月騎鯨之處,自該好好喝上幾碗了。”說話之時,大家已經在淩君毅的下首,圍著坐下。

宋德生、張南強同時拭去了臉上的易容藥物。徐守成手執酒壺,替三人麵前斟滿了酒。淩君毅就坐在秦得廣和許廷臣的中間,他雙手齊揚,在兩人身上輕輕一拂,解開了他們的昏穴。

秦得廣、許廷臣身軀微微一震,候地睜開眼來。

秦得廣雙臂一動,似是想站起身來但他隻掙得一掙,發覺自己四肢穴道還是被製,長長籲了口氣,目中厲芒閃動,喝道:“姓淩的,你待怎樣?”

淩君毅淡然笑道:“秦兄醒了麼,你方才不是說過,人生能有幾回醉,先喝幾碗再說。”

秦得廣怒聲道:“姓淩的,你少給我來這一套,老子落在你手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秦某決不皺眉。”

公孫相雙眉陡然一挑,冷聲道:“秦得廣,你再敢出言不遜,看我不割下你一隻耳朵來。”

秦得廣怒哼道:“秦某事機不密,既被你們識破,除死無大事,就是割下腦袋也隻有碗大一個疤,你當秦某是伯事的人?再說,秦某若是死了,自然有人會替我報仇,秦某放心得很。”

淩君毅舉起酒碗,喝了幾口,偏過頭來,朝他微微一笑道:“秦兄自己都已憤事,幾個手下,又能做得了什麼事來?”

秦得廣道:“我沒有手下。”

淩君毅道:“秦兄指示他們在兄弟茶裏下毒的兩個人,難道不是你手下麼?”

秦得廣臉色微變,冷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淩君毅笑道:“等咱們喝完了酒,秦兄回去就知道了。”

公孫相說道:“總座是說咱們船上,還有他們潛伏的黨羽?”淩君毅悠然一笑道:

“自然還有。今晚如果不把秦兄逮住,再過幾天,隻怕還要多呢,兄弟這總護花使者,就得讓秦兄來幹了。”

宋德生道:“總座說得是,就像今晚這樣,他們若是狡計得逞,咱們船上就多了一個黨羽了。”

淩君毅朝他微微一笑,道:“宋兄知道就好,但宋兄三天前巡邏回去之後,就曾替他們帶了一個回去。”

宋德生聽得驀地一驚,惶然道:“屬下替他們帶回去了一個?”

他回頭望望許廷臣,又道:“總座說的,就是他麼?”

淩君毅道:“許兄是從花家莊院來的。”

宋德生憤怒的道:“那是何樣生,許廷臣,是你害死了何祥生。”

秦得廣道:“姓淩的,看來你都知道了,那是李黑狗他們說的了。”李黑狗、王麻於,就是秦得廣坐來的那條船上的兩名水手。

淩君毅又喝了口酒,笑道:“李黑狗他們,知道得有限得很,兄弟不用問他們,早就知道了。”

秦得廣道:“你怎會知道的?”

淩君毅左手一拂,解開他右臂穴道,把酒碗遞了過去,說道:“秦兄也喝一口。”

秦得廣嗜酒如命,果然毫不客氣,接過酒碗,一口喝了下去,舐舐嘴角,說道:

“秦某這次自以為計劃周密,不想全毀在總座手裏,兄弟算是服你了,隻不知總座如何知道的?”

淩君毅笑了笑道:“兄弟初來不久,自然都是秦兄告訴我的了。”

秦得廣睜大雙目,大聲道:“兄弟告訴你什麼了?”

淩君毅得意一笑道:“兄弟今晚就是為了要和秦兄仔細談談,才喬裝李黑狗,到這裏來的。來,咱們邊喝邊聊,你再喝一碗。”說著,果然伸手取過酒壺,又替他麵前斟滿了酒。

秦得廣嘿然道:“總座想用酒套我口風麼?”

淩君毅道:“兄弟全已知道,何須再套你口風,但兄弟確有幾件事想請教秦兄,等兄弟說完之後,秦兄願說就說,不願意說,兄弟決不勉強。”

秦得廣伸手取起酒碗,喝了一口道:“好,咱們一言為定,總座請說吧,兄弟告訴你了什麼?”

淩君毅舉起酒碗,說道:“大家喝酒,不用客氣。”一麵朝秦得廣說道:“秦兄在當選護法的那天晚上,認為兄弟已經醉倒,暗使‘森羅令’企圖一舉把兄弟射殺……”

秦得廣一怔道:“總座怎知那是兄弟?”

公孫相、宋德生等人都沒聽淩君毅說過那天晚上行刺之事,因此大家都屏息凝神,等待下文。

淩君毅道:“兄弟本來也猜不到是秦兄,一來此人對花家莊院地形極熟,決非外來之人,第二是他在江岸以內家真力擊斃兩個崗的弟兄,以這兩人中掌的情形看去,雙方相距至少還在一二丈外,是被劈空掌力所震斃。本幫具此雄厚內力的,隻有左護法冷老和秦兄兩人,當然右護法蔡老也具此功力,但他使的是拳,而不是掌,冷老身形瘦小,和那人的身材也不像,因此兄弟認為是秦兄的嫌疑最大。”

秦得廣喝了一大口酒,嘿然道:“總座這一分析判斷,極為精細,兄弟真是輕估你了。”

淩君毅看了許廷臣一眼,又道:“兄弟回來之時,遇上許兄,他巡邏花家莊院東南一隅,正是從江邊回轉前院必經之路,他能發現兄弟,怎會不曾發現秦兄?已使兄弟心頭有了疑問。其次,他外號銀彈子,江湖上如果能以暗器成名,手法必然高人一等,但他打了兄弟一彈,功力準頭都火侯極淺,像這樣極普通的手法,決不會以‘銀彈子’出名。這使兄弟不覺多注意了他一眼,又發現他臉上經過易容,因此兄弟猜想他可能和秦兄一路,臉上經過易容,可能是冒名頂替混入本幫來的。”

許廷臣臉色微變,問道:“總使者早就看出兄弟臉上易過容麼?”

淩君毅道:“臉上易過容,隻能瞞得過旁人,如何瞞得過兄弟這雙眼睛?那天楊家驄、沈建勳負傷回來,兄弟發現他們臉上都易了容,第二天宋兄(宋德生)這一組回來之時,何祥生臉上又易了容。兄弟才想到你們每次出巡,都可能使用瞞天過海的手法,逐步換人,等到船到黑龍會,所有護法和護花使者,豈不全都變成你們的人了?”

秦得廣深深吸了口氣,歎道:“這叫一下子失著,全盤皆輸,淩朋友,真有你的。”

公孫相矍然道:“難怪那天兄弟值巡,總座曾囑兄弟,遇事小心。”

淩君毅道:“不錯,兄弟那時隻當他們下手的對象,可能是你公孫兄,因為你乘坐的那條船,就是當日沈建勳出事的那一條,後來才知兩名水手,已經換了人。”他口氣一頓,續道:“那天晚上,有人用‘森羅令’行刺太上,還把贓栽到了兄弟頭上……”

自從有人行刺太上,後來從淩君毅臥房,搜出“森羅令”和那件“青衫”,淩君毅隨著幫主、副幫主去麵稟太上,後來就沒了下文。淩君毅還是照樣腰懸倚天劍,當他的總護花使者。這件事究竟如何處置,第二層沒有一個人知道,自然也是大家想知道的事。

淩君毅這一提起當晚之事,公孫相、宋德生、張南強、徐守成四人,個個聚精會神的望著淩君毅。就是秦得廣、許廷臣,也睜大雙B,靜靜的等待著下文。

淩君毅微微一笑道:“但那天晚上,兄弟在侍者之中,也發現了易過容的人。”

公孫相道:“十二侍者臉上都戴麵具,總座又如何看出來的呢?”

淩君毅道:“兄弟因其中一人行動可疑,稟明太上,要她們各人取下麵具來檢查,才發現的。”

宋德生喜道:“總座把她拿下了?”

淩君毅道:“這人叫錢月娥,是黑龍會潛伏在咱們這裏的一個領導人物。”

秦得廣臉色一變,沒有作聲,咕的喝了一大口酒。

淩君毅道:“當晚兄弟又抓住了一個冒名頂替易過容的花女,替錢月娥跟秦兄通風報信,左右舷來回走動。”

秦得廣道:“她們既已招供,你為什麼當時不把兄弟拿下?”

淩君毅微微一笑道:“你們企圖在船行途中,逐漸掉換咱們的入,兄弟將計就計,給你們來個依樣葫蘆,也要在船行途中,一個個逮住你們派來的人。”

秦得廣伸手取起酒碗,一口氣喝完,冷哼一聲道:“淩朋友手段果然厲害,不但把兄弟等人一網打盡,而且還要沿途讓咱們的人,—個個自己送上門來,這般厲害的人,真是留你不得。”話說到一半,執碗右手五指一鬆,酒碗墜地,一隻鐵掌,已經閃電般朝淩君毅當胸印到。他就坐在淩君毅左首,這一掌可說蓄意已久,本來早就可以出手,但他要等待的就是時機。要在淩君毅毫無準備的時候,冷不防給他一掌,才會得手。

他練的是邪門中寒毒無比的“寒絲掌”,隻要有一絲寒氣侵入體內,就可置淩君毅於死命。當然,這一掌,也是他竭盡全身之力出來的,兩人近在咫尺,右手一橫,正好夠到淩君毅的心窩,實在方便已極!淩君毅話聲方落,右手舉碗喝酒,酒剛喝到嘴裏,酒碗還未放下,左手拿起一個鹹蛋,自然毫無防備。秦得廣說到最後一句“真是留你不得”,右掌已經印到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