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揮手道:“時光不早,你們也可以上路了。”
一麵朝身旁伺立的榴花吩咐道:“你可手持如意,隨轎而行。”榴花也躬身應“是”。
淩君毅心中大奇,他原以為太上必然乘坐這頂軟轎,哪知她派出三路人馬,等於把所有的人全調出去了。那麼她自己呢?難道她要一個人留在這裏?還是她支開眾人,另有去處呢?太上既要自己率眾出發,自己除了遵命行事,自然不好多問。這就朝太上行了一禮,率領勾老大、公孫相、宋德生、張南強和八名護法使者,當先步出石神廟。
虞美人跟著率領二十名花女,抬著一頂黑色軟轎,榴花手捧白玉如意,隨轎而行。
一行人下了石山頭,淩君毅朝勾老大問道:“勾老大,太上要我們在已牌前進抵林子西,你看來得及麼?”
勾老大道:“林子西在昆崳前麓,從這裏去,不過五十來裏路程,這時不過辰時光景,走的快一些也還來得及。”
淩君毅道:“好,那麼就請勾老大帶路,咱們要快些趕了。”
一行人由勾老大帶路,腳下加緊,一路朝西北方向奔行。
這一帶都是起伏山陵,崎嘔小徑沿著山腳而行,有時還得涉水而行。
因此這一段路,足足走了將近一個時辰,直到已牌時光,才算趕到林子西。這是山麓間的一片平地,竹籬茅舍,疏朗朗有幾戶山居人家。
淩君毅突然心中一動,暗道:“看來這山村人家,可能隱藏著黑龍會的眼線了。”
心念轉動,立即探手入懷,取出密柬,打了開來,隻見上麵寫著:
“一、汝等尚未早餐,轎中備有幹糧,可在此地休息,略進飲食。
二、由林子西北行,可在轎中取出本幫旗幟,由花女執旗前導,榴花在轎前伺候,汝等分前後護轎而行,行蹤務須力求隱秘,行動勿須太快。
這一點,必須特別注意,要使對方認為汝等計劃在入夜之後,才采取行動也,路上行止,可商之勾老大。
三、傍晚時分,抵黃龍岩,岩前有一平地,彼等必在此設伏,汝可命虞美人停轎場中。
四、如遇飛龍堂十二星宿,可命花女對付。
五、現身敵人中,如有紅衣番憎,不必力戰,任其撲近軟轎,如不遇紅衣番僧,必須守護此轎,待衝入黃龍岩下,始可將此轎投入黃龍洞賊巢。
六、另附一柬,須待破去黃龍堂,再行拆閱。”
淩君毅看完密柬,回頭朝勾老大問道:“咱們從這裏到黃龍岩,還有多少路?”
勾老大道:“五十多裏,不到六十裏了。”五十多裏路,要從早晨已時,走到傍晚才能到達,難怪太上特別指示“行動勿須太快”了。淩君毅心頭有些明白,自己這一行人,雖是攻打黃龍岩的主力,但也是一路虛張聲勢的疑兵!太上要自己等人“行動勿須太快”,而且又命花女執旗前導,明明是要故意引起對方注意。另外幫主牡丹和副幫主芍藥二路人馬才是奇襲,她們去攻打的可能是青龍堂、飛龍堂兩處了。由此可見,太上另有隱秘,不願讓自己等人知道。最使他感到奇怪的是飛龍堂“十二星宿”,周身刀劍不入,暗器難傷,如何要花女去對付?她又怎知對方之中,會有紅衣番僧?何以遇上了紅衣番僧,就任令他撲近軟轎?沒遇上紅衣番僧,何以又必須守護此轎?
他略加思索,依然想不通此中道理,隨手把柬帖收起,一麵朝大家道:“太上要咱們在這裏休息,大家早晨跑了五十裏路,還沒吃東西,轎內準備了幹糧,可找個地方歇腳,吃了幹糧再走。”
勾老大道:“總座,咱們是不是要找個較為隱蔽的地方歇腳?”
淩君毅點頭道:“好吧。”
勾老大陪笑道:“那麼總座和大家就請隨小老兒來。”
他這一帶的地理極熟,領著大家轉過—道山腳,這裏正好是在山崗之間,前臨大溪,後有叢林,中間一片是綠油油的草地,可供大家坐歇。軟轎在草坪中間停下,一路人馬,分成了男女兩邊,圍著坐下。虞美人要花女從轎中拿出幹糧,分與大家食用。好在到黃龍岩一共隻有五十裏路,太上在密柬上指示,沿路行動勿須太快,隻要在黃昏時趕到就好,時間十分充裕。淩君毅等大家吃過了幹糧,才要虞美人一起坐下,取出太上密柬,給大家傳閱了一遍。
虞美人站起身,走到軟轎前麵,掀起轎簾,果然在座位下麵,放著一疊折好的旗幟,當下要花女們上山砍了許多竹竿,把旗幟裝上。這些旗幟,不但顏色鮮豔,而且都是精工繡成,有的是長方形,上書“百花幫”三個大字。有的呈三角形,上繡一個鬥大的“花”字,也有白底黑字的長幅,寫著:“掃平黑龍會”和“消滅武林敗類”等字樣。
這一掛上竹竿,當真旗幟鮮明,另有一般聲勢,難怪古時行軍打仗,都有許多旌旗。
淩君毅走到虞美人身邊,問道:“姑娘可知,這一路上該如作麼?”
虞美人婿然一笑道:“總使者這是在考我了,太上密柬上要花女執旗前導,但行蹤又要力求隱秘,我想太上的意思,大概是既要她們手執旗幟,又要她們隱秘行藏,那隻有命她們把旗幟卷起來,偃旗息鼓而行了,不知總使者認為對是不對?”她一雙明亮的俏眼,盯著淩君毅,閃出異樣的光采。
淩君毅點點頭道:“姑娘冰雪聰明,一猜即中,我想太上正是這個意思。”
虞美人道:“我很榮幸,被派到總使者的摩下來,一切自然聽總使者的了。”
金君毅道:“姑娘言重,咱們那就按照姑娘所說行事就是了。”
大家經過一陣休息,仍由勾老大向導,開始上路。這回,隊伍經過編組,顯得甚是整齊。最前是向導勾老大,總護花使者淩君毅、護法公孫相、宋德生、張南強,然後是二十名手執旗幟的花女。她們扛著這些旗幟,經過虞美人授意,要使人家認為她們是掩蔽行藏,有的已經卷起,有的隻露出半麵,總之,誰都一看就知道這是百花幫來的。
二十花女後麵是她們領隊虞美人,然後是手棒如意的榴花,接著就是軟轎,轎後是一色青灰緊身勁裝的八名護法使者。隊伍的陣容,相當精銳,任何人看了那頂黑色軟轎,都會想到那是百花幫的太上了。又有誰知道這是一頂空轎。但這頂轎並不輕,這是一路故意欲蓋彌彰,虛張聲勢的疑兵!
一行人由勾老大領路,有時舍了大路,專揀荒僻小徑行走。有時又在林中躲躲閃閃,故意製造隱秘。其實他們的行蹤,在林子西就被黑龍會的眼線發現,早巳用飛鴿傳出信息,而且路上也有人暗中尾隨,把他們的行動,隨時發出報告。因此,黑龍會對他們的行止,可說了如指掌,但淩君毅率領這一路人馬,其目的也正是要黑龍會對他們了如指掌。
傍晚時分,一行人按照太上指示,已經走入後山,但行蹤還是掩掩藏藏的,大概要等到天黑之後,才開始行動,突擊黃龍岩。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淩君毅率領的大隊人馬,由勾老大領路,已經順利的抵達黃龍岩前麵的一片草坪。這是太上指定的地點,到了此地,已經不須再隱藏什麼行跡。花女們打著百花幫的旗號,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開入岩下,占據了草坪,停下轎來。
奇怪的是,從山前到山後,居然沒遇上一個敵人,百花幫精銳之師,簡直如入無人之境。淩君毅心裏清楚,對方越是不動聲色,越發可見他們早有嚴密部署。就是等著自己等人送上門來入伏,因此吩咐大家務必小心戒備。八名護花使者,二十名花女,全已兵刃出鞘,在草坪中央布成陣勢。黑色軟轎停在中間,轎簾低垂,榴花手捧玉如意,侍立轎前。人數不少,但每一個人都輕捷如風,足不揚塵,肅靜的聽不到一點聲音。百花幫的旗幟,已經插在草坪四周,晚風之中,旌旗飄揚,確實另有一番劍朝森嚴之感!
四名擔任執事的花女,取出幹糧,分給大家食用。入晚之後,即將有一場你死我活的激烈戰鬥,要填飽肚子,才有力氣。但就在大家坐下休息之際,但聽西首自己等人來路上,突然響起一聲號炮。
一群人影,從大石後走出,截斷了歸路。當前一人,是個骨瘦如柴、左目已吵的青衣老者,他身後一排九人,連頭帶身一團漆黑,隻露出—雙炯炯目光。那是身穿特製皮衣,刀劍不入的“十二星宿”!隻是十二星宿在牛洛山一戰,死了三個,已隻剩下九人;而且九人之中,有兩個斷去一臂。
淩君毅冷冷一笑道:“我道是些什麼人,原來都是淩某手下敗將,劍下亡魂。金鉸剪饒三村怎麼不來?可是嚇破膽了?”
吵目老者獨目寒光如炬,注視著淩君毅,冷然道:“年紀輕輕,口氣倒不小,你就是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淩君毅麼?”
淩君毅傲然道:“不錯,閣下也亮個萬兒。”
吵目老者微曬道:“真是少不更事,連老夫都沒聽人說過麼!”
淩君毅朗笑道:“江湖上左道旁門,敗類太多了,淩某哪會認得這些人?”
吵目老者臉色候沉,怒哼道:“無知小輩,待會老夫就要你知道人家的厲害。”
勾老大站在淩君毅背後,低聲道:“他是人稱翻天鷹的仇英,昔年黑龍會三十六將之一……”
翻天鷹仇英獨目之中,寒芒暴射,注視著勾老大,大笑道:“你是勾將軍,哈哈,難怪你一口道出兄弟來曆來了。”
勾老大拱拱手道:“正是勾某,仇將軍請了。”
淩君毅心中暗暗哦了一聲,這回他才弄清楚,心想:“勾老大原來也是黑龍會三十六將中人。”就在他思忖之際,但聽東首山徑上,也響起一聲號炮,接著從林間小徑上,走出兩對黑衣人來!這四個人宛如皂隸一般,緩步走出樹林,便在林前分左右站定,就像泥塑木雕一般,雙手下垂,沒再走動一步,隻是板著死沉沉的臉孔,站在那裏。
接著林間小徑上,出現了兩盞紅燈,那是兩個青衣姑娘手挑宮燈,移步行來。宮燈上赫然寫著“代天巡狩”四個朱字。接著出現了一頂黑色小轎,由兩個黑衣大漢抬著,如飛而來,眨眼功夫,已到林邊,在路口停下。兩個青衣少女立即手挑宮燈,一左—右伺立轎前,四個黑衣皂隸也走近小轎,在兩旁雁翅般排開。
淩君毅暗暗忖道:“太上果然料事如神,黑龍會誘敵深入,選擇在此地動手,焉知全落在太上計謀中。”
他想到黑龍會的人在此設伏,顯然並不知道百花幫主牡丹和副幫主芍藥兩批人馬,領了太上密柬,分兩路奇襲之事!太上說得沒錯,三路人馬,以自己這一路為主,看來黑龍會還以為軟轎中就是太上,才部署重兵,要在此堵截。他心念閃電轉動,暗暗朝虞美人使個眼色,示意她按照太上密柬行事,由她率領花女,對付飛龍堂“十二星宿”。
虞美人會意的點點頭,轉身朝花女們揮了揮手。二十名花女得到命令,立即雙腕齊翻,舉動快速劃一,從腰間掣出一雙繡鸞刀,麵向西首,一字排開。淩君毅雖然不知花女們如何去對付飛龍堂的“十二星宿”,但他想到太上既已算定黑龍會在此設伏,又指定由花女們去對付刀劍不入的“十二星宿”,料想她必有安排。
西首一路人馬,交給了虞美人,這是依照太上柬帖指示行事,他就可以不必再去操心。至於東首山徑的一路人馬,人數雖然不多,但這頂黑色小轎,他並不陌生,那是玄衣羅刹無疑。此女善使迷藥,連南疆一奇銅臂天王董如海那等武功,都著了她的道,看來隻有自己身有嶺南溫家“清神丹”不懼迷藥,須得自己出手不可。
心念轉動之際,不覺緩緩轉過身去,一手按著劍柄,星目一抬,朗笑一聲道:“來的可是玄衣羅刹楚仙子麼,咱們想不到又在這裏見麵了。”
隻聽那黑色小轎中響起了一個婦人的聲音說道:“我不是玄衣羅刹楚仙子。”
淩君毅聽轎中口音,確然不是玄衣羅刹,不覺微微一怔,問道:“你既非玄衣羅刹,怎麼打著楚仙子的旗號而來?”
轎中人冷曬道:“老身何用打她旗號?”說到這裏,一麵吩咐道:“春花,秋月,起打轎簾。”站在轎前的兩個青衣少女“嘻”一聲,玉腕輕舒,一左一右撩起轎簾。這回淩君毅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