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飛龍遇飛風(1 / 3)

水輕盈聽得一怔道:“淩夫人之意,那是要和我動手了?”鐵氏夫人冷然道:“今日之局,如箭在弦,大概除了動手,已別無選擇了吧?”

水輕盈點頭道:“好吧!”鐵氏夫人道:“水總監用兵刃還是……”

榮敬宗看他們就要動手,不覺嗬嗬一笑道:“夫人且慢。”

鐵氏夫人道:“榮總管有什麼事?”

榮敬宗道:“夫人原諒。方才水總監認為老朽私通叛逆,罪無可道,老朽忍辱從賊,這口氣已經憋了二十年,現在老朽要正告水總監。我榮敬宗是大漢子孫,是太陽教忠實信徒,是反清複明黑龍會的黑龍潭總管,並不是清廷鷹爪控製下的黑龍會的人。在你們這些鷹爪眼中,老朽本來就是叛逆,毋須再說什麼私通叛逆了!”水輕盈沒有說話,但她雙目中閃動著寒芒,已是殺機隱現!

榮敬宗沒加理睬,續道:“水總監身份特殊、是京裏派在這裏的總監,水總監表示不放過老朽,老朽為了自保,自然得先向水總監領教。因此,夫人和水總監這一場,自該由老朽和水總監先下場了。”

水輕盈臉寒如冰,一聲冷笑道:“很好,你自己既然全承認了,我身為黑龍會總監,自然得先和你動手。”說到這裏,忽然回頭道:“淩夫人那就隻好請稍候了。”口氣托大,絲毫沒把榮敬宗放在眼裏。

榮敬宗方才已和她過了一掌,知道她武功內力,不在自己之下,自是不敢絲毫輕視對方,在她說話之時,早已暗暗運氣戒備,此時雙手抱拳,說道:“那就請水總監賜教了。”

水輕盈膘了他一眼,冷聲道:“榮總管覺得拳掌兵刃,哪一種較把握?”

榮敬宗道:“老朽悉聽尊便。”

水輕盈道:“那就較較拳掌也好。”說得好不稀鬆!榮敬宗沉哼一聲道:“水總監發招吧!”

水輕盈朝前走了兩步,舉手掠掠鬢發,說道:“那我就有僭了。”突然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榮敬宗青袍飄動,人已閃開數尺,雙掌一分,避招進招,疾快地。還擊過去。水輕盈竟然不出手封擋對方掌勢,雙手跟著連環劈出,以攻還攻。

鐵氏夫人目不轉瞬地望著兩人動手相搏的情形,臉上逐漸泛現出驚異之色,回頭問道:“毅兒,如果你和她動手,自問有沒有勝算?”淩君毅道:“她掌法身法極為詭異,孩兒有把握一掌把她擊斃。”

鐵氏夫人點頭道:“此女不除,日後必為大患。”

正說之間,隻聽激戰之中,響起水輕盈的聲音,喝道:“住手。”候地後退了數步,站立不動。

榮敬宗雙掌一收,洪聲道:“水總監有何見教?”

水輕盈道:“你使的可是昆崳‘集錦散手’?”榮敬宗道:“老朽沒有門派,隨手使來,隻要能應付就行,無所謂集錦不集錦了。”

水輕盈冷笑道:“昆崳‘集錦散手’,縱然集天下武學精英,內蘊神奇,我不相信破解不了。”

榮敬宗大笑道:“水總監那就破破看!”

水輕盈冷冷笑道:“破就破給你看。”突然間,雙掌齊發,接連攻出三招。

榮敬宗大喝一聲:“來得好!”足站子午樁,雙掌當胸,同樣連劈三掌。這是硬打硬拚的招式,但聽接連響起三聲“砰”

“砰”輕震,兩人掌勢接實,居然各不相讓!水輕盈口中冷笑一聲,雙手齊發,又是五掌,連環擊出。暗勁如潮,像浪一般,一波接一波的推來。榮敬宗心頭暗暗驚異,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怎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心中想著,自然不能退讓,立即功運雙臂,猛地開氣吐聲,雙掌如開山巨斧,接連五掌,迎擊過去。這回雙方掌上,都貫注了全力,罡風洶湧,兩股掌力,在空中乍接,就爆起一連五聲“蓬”蓬”震響。

榮敬宗蒼須飄忽,一身青袍,被飛旋的掌風吹得獵獵作響,一個人也身不由己後退了兩步。這一下,就分出高低來了。

水輕盈終歸隻是個年輕少女,武功再高,在修為上,就要比榮敬宗淺。這五掌硬打,她一張嬌豔得像春花般的臉頰,立時變得煞白,登登的連退了四五步之多!隻見她喘息末停,突然柳眉倒豎,一雙鳳目之中,寒芒閃動,殺機漸熾,口中冷喝一聲道:“你小心了!”左手捏訣,右手直立如刀,緩緩推出。

榮敬宗一見她舉掌模樣,不禁臉色大變,失聲道:“瑜珈門大手印!”就在此時,隻聽淩君毅大聲叫道:“榮老伯速退,這一招,讓小侄來對付她。”隨著喝聲,人已一閃而出,擋在前麵。和水輕盈相距一丈,肅然而立,左掌下沉,右掌直豎,遙遙罩住水輕盈,正待施出佛門絕掌“牟尼印”來!

突聽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一個蒼勁的聲音,喝道:“徒兒使不得!”聲音劃空而來,聽來似是相距極遠,但卻清晰得如同對麵說話一般!淩君毅聽的驀然一驚,急忙撤去掌勢,仰首叫道:“是師傅!”

要知“牟尼印”乃是佛門降魔法藏,威力之大,無與倫比,淩君毅掌勢雖未發出,但他擺出姿勢,已如手挽強弓,滿引待發,全身真氣,已然凝集,身前數尺之間,布滿了似柔實剛的無形潛力。水輕盈這一記“大手印”,推出雖緩,從她手掌上發出的千鈞掌力,卻如排山般撞來。“大手印”掌力撞到淩君毅身前數尺,就如流水遇上水閘,撞在一幢無形潛力之上,來勢雖猛,卻全被擋住,再也無法推進。水輕盈發出的掌力,受到阻遏,心頭立即警兆,但覺對方擋住自己“大手印”掌力的一圈無形暗勁,震力極強,不覺暗吃一驚,忖道:“自己曾聽大國師說過,‘大手印’是瑜珈門無上神功,無堅不摧,天下沒有一種掌力,可與比擬,他使的又是什麼武功?好像他並沒有把掌力發出來,就收手了!”

“他叫誰?師傅?”原來她沒有聽到那聲遙遠的喝聲,那是“千裏傳音”,隻有淩君毅一個人可以聽到。當然,鐵氏夫人和榮敬宗也同樣沒有聽到,但淩君毅這句“是師傅”三個字,大家都聽到了。

鐵氏夫人麵露驚訝,問道:“毅兒,你說大師也來了麼?”這話是以“傳音入密”

問的。

淩君毅點點頭,也以“傳音”答道:“是的,方才孩兒正要施展‘牟尼印’之時,隻聽師傅的聲音說了句:‘使不得’。”

鐵氏夫人道:“這就奇了!”水輕盈已經及時收勢,目注淩君毅,冷聲道:“你既然代榮敬宗出手,怎麼半途裏又不出手了?”

她臉上雖然一片冷漠,但那雙清澈如水的眼波之中,卻含蘊著一絲柔情,流露出詢問之意:那好像是說:“你那一招是不是能破‘大手印’,對我手下留情,不願使我難堪,對麼?”天底下,隻有女孩子的眼睛會說話,能夠表露她的心聲,但也隻限於美麗的女孩子。

淩君毅的經驗告訴他,水輕盈那雙輕盈的眼波,乃是眼波欲訴防人覺,眉語分明對麵通!

他心頭猛然一凜,抬目望著水輕盈,一時想不出適當的話來,躊躇了下,才道:

“水總監不是也半途收手了麼?”這是臨時敷衍的話,他不願說出師傅以“千裏傳音”

阻止自己出掌的事。

水輕盈眨動一雙俏目,說道:“我問你,你方才使出來的是什麼功夫?”

淩君毅自然不肯實說,淡淡一笑道:“抱歉得很,在下這記招式,沒有名稱。”

水輕盈臉色微變,冷哼—聲道:“你怎不幹脆說不願意告訴我?不說拉倒,誰稀罕來著?”話聲甫落,不待淩君毅開口,接著道:“你既然撿著出來,自然想和我動手了,咱們少不得分個勝負。”

淩君毅傲然道:“在下但憑水總監吩咐。”水輕盈道:“我聽說你劍法不錯,咱們比比兵刃如何?”

淩君毅道:“水總監劃下道來,在下無不奉陪。”

水輕盈死命地白了他一眼,櫻唇啟道:“你很自傲。”

淩君毅道:“不敢,在下一向如此。”

水輕盈朝身後侍立的青衣少女招了招手。青衣少女立即手捧雙股劍,恭敬地遞上。

水輕盈伸手拔出雙劍,但聽“鏘”然一聲,三尺青鋒寒光奪目,那是兩柄劍鋒極薄的長劍。

隻見她雙手一分,分握雙劍,輕盈的走上幾步,冷冷說道:“淩君毅,你還不亮兵刃?”淩君毅傲然一笑,右手指處,鏘的一聲,掣出倚天劍來。

水輕盈目光一注,不由得讚道:“好劍!”

淩君毅掣劍在手,既不脫長衫,也沒擺門戶,隻是隨便拱拱手道:“水總監請。”

他越是隨便拱拱手,就越顯得他舉止灑脫,意氣不群!水輕盈手持雙劍,看得不禁一呆。她終究是個女孩兒家,看到英俊少年,哪個不動情?過了半晌,忽然臉上一紅,問道:“你怎麼不脫長衫?”淩君毅瀟灑一笑道:“不妨事。”

水輕盈又道:“這是比劍,刀劍無眼,你不怕我占了便宜?”

淩君毅道:“不妨事。”他說兩句“不妨事”。

水輕盈披披嘴道:“你很狂!”雙手一振,兩柄極薄的長劍,劃出了兩個海碗大的劍花。但她並未出手,雙劍依然停在胸前,冷冷說道:“淩君毅,可是要我先出手麼?”

淩君毅道:“水總監請!”

水輕盈美目之中,忽然閃起了一片殺機,應聲道:“好!”

“好”字出口,右手疾發,長劍突然幻起二片劍光,寒鋒如電,激射而至!淩君毅身形斜退半步,倚天劍已經交到左手,劍尖上翹,朝前撩去。倚天劍足有四尺長,比普通長劍長出一尺,是以水輕盈的長劍還未攻到身前,就聽“當”的一聲,撩個正著!敢情水輕盈的雙股劍,也是寶刃,要不然,這一劍就得削去一個劍尖。雙劍乍接,水輕盈口中冷笑一聲,人影一晃,宛如逆水遊魚,一下欺到淩君毅右側,左腕一揚,劍鋒閃電般朝右肋刺到。

這一下,身法劍法,變化神速已極,一旁觀戰的榮敬宗看的大吃一驚,叫道:“淩公子小心!”他語聲末落,情況已經有了變化!原來淩君毅左手一劍,撩開水輕盈的右手長劍之後,水輕盈欺到右邊,他倚天劍也隨著交回右手,手腕一沉,朝下削出。

“當”!又是一聲金鐵交鳴。

水輕盈閃電般刺來的一劍,又被封出門外。但她確也了得,身子一個輕旋,已經轉到淩君毅正麵,右手長劍,往後一縮再發,劃起一圈銀虹,橫斬右腰。

淩君毅似是有意賣弄,右手長劍再交左手,封擋水輕盈刺向左肩的長劍,然後再把長劍交到右手,擋開了橫斬右腰的一劍。這一手,說來容易,實則必須拿捏得準,更必須快過水輕盈,才能把握對方兩劍,化解開去,但聽“叮”、“鏘”兩聲,幾乎是同時響起:“叮”是淩君毅右手劍尖,頂住水輕盈直刺而來的劍尖。“鏘”是淩君毅左手沉腕一劍,劍脊拍在水輕盈橫斬而來的劍葉之上。

兩聲清響乍起,水輕盈雙劍受震,身不由已的後退了一步,突然收劍後退了五尺,目注淩君毅,冷冷說道:“你果然高明得很!”淩君毅道:“水總監誇獎了。”

水輕盈道:“那你為什麼隻守不攻?”淩君毅道:“水總監劍法神速,在下能封擋得住,已是不錯,哪還有還手的機會?”

水輕盈笑了,笑得很甜,說道:“原來你也會謙虛。”忽然笑容一斂,冷冷說道:

“咱們既然動上了手,就得分個高低,你小心了!”喝聲出口,人已直欺過來,雙劍齊揚,一片寒芒,飛灑而至。

這回她雙劍環飛,左刺右削,右斬左撩,著著搶攻,一劍快過一劍,迅捷淩厲,一口氣攻了一十八劍。

淩君毅並未和她搶攻,倚天劍交到左手,一路“達摩反手劍”,使得意在劍先,虛虛實實,每一劍都未用盡,暗藏變化,守中有攻,攻中有守,用得精妙絕倫,更因他反手使劍,越發教水輕盈看不出他攻守來路。兩人打到急處,但見青光繚繞銀練盤空、劍光互纏,倏合倏分,劍風激蕩,聲如裂帛,哪裏還分得清敵我人影?這樣又過了二三十招,兀自未分勝負!水輕盈一張粉臉,殺得通紅,劍法驟然一變,身如穿花蝴蝶,穿來穿去,翩翩飛舞,雙手雙劍,也越發迅捷,直如閃電驚霆,詭異多變,乘隙即入!淩君毅稍為緩得一緩,水輕盈乘勢刷的一劍,把他青衫衣袖刺穿。淩君毅這一驚非同小可,同時也領教了水輕盈快捷無倫、詭異多變的劍法,果然厲害!

“自己若要勝她,非得施展‘飛龍劍法’不可!”心念閃電一轉,口中忽然長嘯一聲,身隨劍發,但見一道青朦朦的劍光,矢矯如龍,騰空而起。

水輕盈沒想到淩君毅正在激戰中的人,會忽然騰空飛起,口中輕哼一聲,雙足一點,雙劍一劃,身如飛鳳,相繼翩然淩空飛起!淩君毅使的是一記“神龍出雲”,人到三丈高空,已經回過頭來,振腕發劍,一道劍光,刹那間爆散開來,化作一蓬劍雨,寒芒流動,飛灑而下。

水輕盈追縱而起,正好遇上淩君毅迎頭發劍,她身在半空,不慌不忙,雙劍劃動,一個人宛如一隻白鳳,兩柄銀劍就像兩隻銀色翅膀,翩翩飛舞。一個矯若遊龍,一個翩若飛鳳!雙方劍勢,同樣快若掣電,但聽半空中登時響起一陣清脆悅耳的“叮”“叮”

劍鳴!

榮敬宗一張清瘦的臉上,看得聳然變色,萬分詫異地道:“奇怪!她使的會是‘飛鳳劍法’!”鐵氏夫人眼看水輕盈居然能夠接得下自己家傳的“飛龍三劍”,自然也變了臉色,此時聽榮敬宗說出“飛鳳劍法”之名,不覺問道:“飛鳳劍法?我怎會沒聽入說過?”

榮敬宗微微搖頭道:“飛鳳劍法,是昔年雪山神尼所創,神尼和長公主乃是方外至交,她的門人弟子,怎會投效清廷……”

鐵氏夫人道:“我看她還是旗人。”

萊敬宗手摸著蒼須,點點頭,晤了一聲道:“老朽早就有此懷疑。”

淩君毅、水輕盈在半空中互擊一劍,雙雙瀉落地麵。水輕盈腳步方一點地,沒等淩君毅站穩,立時一聲嬌叱,劍發如風,直欺過來。淩君毅不禁心頭火發,雙足一頓,再次淩空撲起,這回他隻躍起一丈來高,避開水輕盈欺來的劍勢,立即撲擊而下。水輕盈雙劍落空,身形離地平飛出去。淩君毅居高臨下,劍演“雷公劈木”,長劍一揮,朝她身後追擊過去。水輕盈飛到一丈來遠,霍然一個轉身,雙劍交叉,一下架住了淩君毅飛刺過來的長劍。

淩君毅劍先人後,追擊而來,一下被水輕盈雙劍架住,心頭一怒,身子猶未落地,立即施展“大力金剛心法”,功運右臂,長劍往下一沉。

水輕盈因淩君毅身在空中,就被自己架住長劍,她隻要在淩君毅身子要落未落之際,抽出一支長劍,立可得手。縱然不能製淩君毅於死地,也可削他雙足,或是刺中小腹,至少也得在他大腿上紮上一劍。哼!那時看你還能和我動手不?就在她心頭暗喜得計,陡覺淩君毅劍勢往下一沉,重逾千斤,直向自己雙劍上壓下,雙臂幾乎支持不住,哪裏還抽得出劍來?她一張粉臉已經由青而紅,額上也見了汗水,雙手握著交叉的雙劍,更是起了輕微的顫抖,漸漸有下沉之勢!但這一劍,隻要承接不下來,她可能就會被劈成兩片。就在此時,她突覺千鈞壓力,忽然消失,淩君毅借著長劍在水輕盈雙劍上一點之勢,一個筋鬥,翻了出去。顯然是他劍下留了情!水輕盈氣得幾乎要哭出來,她自幼練劍,“飛鳳劍法”傲視武林,自以為可以無敵於天下,但今天兩次都受挫在淩君毅的手下。她銀牙暗咬,驀地一言不發,欺身直上,身形離地平飛,雙劍幻起一片劍花,朝淩君毅急攻過去。這回,水輕盈犯了姑娘家的小性子,狠撲猛攻,恨不得把淩君毅刺上幾個窟窿。

淩君毅同樣展開劍法,把一柄倚天劍,使得矯若遊龍,全身青光絛繞,劍氣嘶嘶!

兩人再度動手,各自使出壓箱子的本領來,比方才更為驚險淩厲。但見三口長劍互相糾纏,忽而化作兩道精練,刺空直上;忽而化作兩片輕雲,貼地平鋪:忽而如彎飛鳳舞,翱翔天空;忽而如翩翩蝴蝶,追逐花間。

淩君毅愈打愈心驚,他若是沒進入黑龍潭底,學會重陽真人遺留壁間的九招劍法,僅憑“飛龍三劍”,今天就非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