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花主逞威(1 / 3)

郝飛鵬自然不會放過有利於他的機會,沒待牡丹落地,口中暴喝一聲:“賤婢看劍!”右腕一振,長劍橫推而出!這一招,是他凝聚了全身功力發出來的一劍,勢道之強,無與倫比,但見一片耀目精光,擴及數尺,像匹練般席卷而出,在他想來,這一劍猝起發難,牡丹武功再高,劍術再精,也會措手不及,縱然不能把她立劈劍下,至少也得身負重傷。

哪知就在他劍勢出手之際,牡丹直飛過來的人,雙腳尚未著地,身形突然飄飛而起,一個旋轉,姿態優美已極,手中長劍,隨著她身形的飛旋,劃出一圈劍光。刹那之間,就有無數支長劍,夾著森寒劍氣,排空而來,正麵的一排劍影和郝飛鵬推出一劍,驟然一接,登時響起一陣急驟的金鐵狂鳴。

郝飛鵬但覺劍身上,至少被對方一排劍影,連擊了八劍之多,任他功力深厚,也震得一條右臂有了酸麻之感。但牡丹飛灑出來的一圈劍光,宛如魚龍漫衍,由簡而繁,變化精奧,並非隻有正麵一方。

郝飛鵬推出的一劍雖然擋住了正麵一排劍影,但左右兩邊,已如洶湧浪潮,疾卷過來。郝飛鵬看得又驚又急,心知又中了牡丹誘敵之計。須知牡丹使的正是“飛龍三式”,劍勢原相連貫,她在使出“神龍出雲”之後,已經在較緩的去勢中,演變為“龍戰於野”。這是一招應付強敵環攻的劍法,但若隻有一個敵人之時,劍法展開,就能把敵人圈在重重劍影之中。這和八卦門的“八方風雨”,有異曲同功之妙。

郝飛鵬此時再待出手封架,已是不及,百忙之中,猛地雙腳一頓,縱身竄起,往“飛龍關”石門中倒躍進去。這原是電光石火之事,他動作極快,一下脫出劍光之外,但覺雙腳一涼,已被劍鋒削斷,口中大叫一聲,一個人朝石門中跌下。

牡丹一個箭步跟了過去,長劍一指,冷笑道:“郝飛鵬,你還往哪裏逃?”郝飛鵬在牡丹追上去的時候,舉手一掌,自碎天靈而死。

這時冉遇春也已得手。一記“血影指”,擊中對手“天突穴”,那黑衣劍手連哼都沒有哼出聲,就仰跌下去。剩下兩個黑衣劍手,眼看飛龍堂主饒三村、黃龍堂主郝飛鵬先後身死,哪裏還敢戀戰?口中打了個呼哨,正待奪路而逃!那和許家驊動手的黑衣劍手,一時太以慌張,被許家驊一劍刺中右腿,身形晃得一晃。高手過招,不得有半點差失,許家驊趁機又是一劍,橫削過去,劍鋒正好劃在他左胸之上!那人叫一聲,倒在地上,一陣翻滾,便自氣絕。和萬人俊動手的漢子更是心驚,立即虛晃一劍,轉身欲逃,哪知剛一轉過身去,就見冉遇春站在他身後,冷冷說道:“你還想逃麼?”有手一揚,腥紅刺目的手指,迎麵點來!那漢子方自一驚,萬人俊的長劍,己從他後心刺入。

前後不過盞茶工夫,饒三村、郝飛鵬和五名黑衣劍手,全數斃命。隻有“飛龍關”

關主胡全和兩個手提燈籠的黑衣漢子,卻呆若木雞,連動都不敢稍動。他們是嚇破了膽!

榮敬宗看了郝飛鵬的屍體一眼,神色淒然,輕輕歎息一聲道:“郝飛鵬是個血性漢子,隻可惜他走錯了路子。”牡丹愕然道:“晚輩如果早知榮老伯和他的交情,方才就不該傷他的了。”榮敬宗微微搖頭道:“不,他是該死的,他昔年和老朽同列黑龍會三十六將,被迫降清,但近年來所作所為死有餘辜,老朽隻是不忍對他下手而已。”說到這裏,倏地回過頭去,一手持須,沉聲喝道:“胡全。”

胡全驀地一驚,急忙欠身道:“屬下在。”榮敬宗道:“老夫方才說過的話,你還記得麼?”胡全陪笑道:“是,是,屬下記得,記得。”

榮敬宗道:“那很好,你立即去把百花幫失陷在關中的人放出來。”胡全臉上流露出為難的神色,囁嚅說道:“你老吩咐,屬下自當遵命,隻是……”

榮敬宗目中寒光一閃,沉哼道:“隻是什麼?”胡全打了個寒喋,連連躬身道:

“你老息怒,屬下有下情奉陳。”

榮敬宗道:“你說。”胡全道:“這‘飛龍關’一共有七十二間石室,情形和‘六衍述陣’相差仿佛,一入其中。就會迷失方向,轉來轉去,無法找到出路,若無識得門戶的人接應,就永遠失陷在裏麵。百花幫一行人,個個武功高強,饒堂主曾派了十幾名劍手入內,起初還想把他們個別引開,就可以生擒活捉,哪知進去的人,悉數遭到殺害,連屬下派進去引路的人,也一個沒有生還。饒堂主無計可施,才改變策略,要屬下封閉入口,把這些人活活餓死,再去收拾。而且每間石室,互相可通,如今不知百花幫的人究在何處。屬下進去,勢非引起誤會不可,因此要屬下把他們放出來,實有困難,最好你老派一二位和百花幫認識的人,隨屬下進去,方可救人。”這話說的也是實情。

淩君毅道:“榮老伯請在此地稍候,由晚輩和他進去好了。”牡丹道:“賤妾和淩兄同去。”

冉遇害道:“屬下也去。”牡丹接口道:“不用了,你還是留在這裏吧,我們有胡關主領路,隻是進去找人,人手也用不著太多。”萬人俊、許家驊本來也想自告奮勇,跟著進去,但聽牡丹這麼說了,也就不好開口。

榮敬宗道:“這樣也好,淩公子和幫主二位進去,自是最合適的人選了,咱們就在關外等著吧!”說到這裏,目光一注,朝胡全問道:“胡全,‘飛龍關’中可有什麼埋伏?你如敢在老夫麵前耍什麼花槍,當心你的腦袋分家!”胡全連連欠身道:“屬下不敢,屬下有幾個腦袋,敢欺瞞你老?”一麵探手入懷,模出一個羊皮擺子,雙手呈上,說道:“這是飛龍關的全圖,所有石室暗門,都有詳細注解,請你老過目。”榮敬宗打開羊皮擺子,看了一眼,果然是“飛龍關”的全圖,這就隨手交給淩君毅道:“此圖還是由淩公子帶著好了。”淩君毅伸手接過,揣入懷中。

胡全轉身朝淩君毅和牡丹二人躬躬身道:“二位請隨兄弟來。”說完,當先朝關中走去。

淩君毅抬拍手道:“幫主請。”牡丹嬌婉一笑道:“此行以淩兄為主,自然淩兄先請了。”

淩君毅眼看胡全已在前麵往關中走去,隻得跟著走入,牡丹緊隨他身後,相續跨入。

這“飛龍關”內,依然是一個空曠的石室,和關外那片空地一樣大小,像是大天井一般。越過這片空地,迎麵有四五級石階,兩邊護以石欄,中間一道高大的門戶,敞開著兩扇樓花石門。胡全引著兩人拾級而登,跨進門檻,這是一問寬敞的廳堂,上首高懸一方橫願,寫著“飛龍關”三字。一張石案前麵,放著兩排石幾石椅,左右兩邊,各有一間石室,敞開著門戶,有如廂房一般。

淩君毅目光一動,問道:“這兩道門戶裏麵,是什麼?”胡全臉上堆著笑容,道:

“淩公子大概沒看敝關全圖,就收起來了。這兩道門戶,叫做誘敵之門,一旦闖入裏麵,有進無出。”淩君毅道:“如何有進無出?”

胡全道:“這兩個廂房,看去並無石門,但隻要有人闖入,石門立會從壁間推開,把門戶閱起。那時另外三麵石壁上,就同時現出三道門戶:不論你進入哪一道門,都可使你失陷在裏麵。”壯丹道:“那麼我們從哪裏進去呢?”

胡全笑了笑道:“石門啟閉之法和出入路徑,都詳載在敝關全圖上……”牡丹臉色微沉,哼道:“我知道都詳載在全圖上麵,你是飛龍關的關主,也是帶路之人,你去把通路石門逐一開啟,走在前麵領路好了。要是我們自己按圖覓路,還要你帶路作甚?”

胡全心知這位百花幫主不太好惹,口中唯唯應“是”,舉步走上前去,在石案前麵一方雕刻著荷花的石板上,用手指忽撤忽推,按了四五個地方,才緩緩直起身來。就在他直起身子之際,那張石案就隨著向右移開,正麵石壁上,緩緩裂現出一道門戶。

胡全側身陪笑道:“二位請進。”

牡丹總覺此人神情不正,有些笑裏藏刀,口中沒說,心裏卻暗暗提防著他,因此沒待淩君毅開口,就揮揮手道:“你先請。”胡全沒有多說,當先跨了進去。淩君毅、牡丹跟著走入,隻見這間石室地方不大,室呈方形。正麵石壁上,雕刻著一幅“富貴牡丹圖”,幾乎占石壁三分之二,手工精細,而且還染了顏色,紅花綠葉,鮮豔奪目,五朵牡丹,都有碗口般大。

“飛龍關”是誘敵深入的一個大陷阱,自然用不著裝潢,尤其這伺石室不過二丈見方,室中一無所有,配上這幅石刻壁畫,也有些不倫不類。淩君毅一眼看出這幅壁畫大有文章,因為圖中五朵牡丹,除了中間一朵略大,其餘較小的四朵,圍在四周,分成上下左右四個方位,決非偶然。心念方動,隻聽胡全陪笑道:“淩公子!這幅《富貴牡丹圖》,就是飛龍關所有機括的總樞紐。”他伸手指指牡丹花,接下去道:“裏麵每一間石室,四壁都有一道暗門,現在總掣打開著,每一間石室的門戶,都在不住的變換,使陷身在裏麵的人,奔來奔去,好像已經穿行了數百間石室,還是找不到出路……”牡丹問道:“石室門戶,會自動啟閉麼?”

胡全應道:“是的。這中間一朵較大的牡丹花,就是總掣,四邊較小的,每一朵,就是每一間石室的一道門戶,隻要打開總掣,再把四朵較小的也一齊打開,每一間石壁間的門戶,就會輪流啟閉了。”說到這裏,接著道:“咱們要進去救人,就得把石室中的三處門戶予以封閉,隻留一道門戶,才不致走失。”牡丹問道:“總掣要不要關上?”

胡全道:“總掣關上了,裏麵全部機括,也就都封死了,一道門戶也開不開,咱們如何進得去?”牡丹道:“你快些動手,咱們進去救人了。”胡全答應一聲,仲手把上、下、右三朵牡丹花,各自向右轉動了三下,再把左首一朵牡丹花,向左轉了二下,說道:

“好了,現在每一間石室,都隻有左首一道門戶可通,就算咱們不找進去,隻要打開這裏一道門戶,失陷在裏麵的人,也會自己找出來了。”

牡丹道:“那你去把石門打開了。”胡全口中應了聲“是”,走近左首石壁,伸手按了兩按,壁間果然應手而啟,裂現一道門戶。

淩君毅道:“幫主,咱們可以進去了。”牡丹道:“你沒聽說裏麵和迷陣一樣,還是讓胡關主先行的好。”胡全道:“二位且慢!”轉身朝右首壁下走去。

牡丹問道:“你做什麼?”胡全笑道:“兄弟已經把機關全調好了,兄弟該失陪了……”身子忽然往石壁上一靠,但聽“喀”的一聲,石壁頓開,胡全一個翻身,就閃了出去。

牡丹心頭大怒,嬌叱—聲:“好個賊子!”揮手一掌,閃電般朝他身後拍去。但那道石門和翻板一詳,隨著胡全的身子翻了過來,等牡丹掌風劈到,石門已經閡上,砰的一聲,玉掌擊在石門之上。

牡丹恨恨的道:“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個好東西。”淩君毅道:“算了,讓他逃走了吧!”牡丹道:“淩兄,你快取出飛龍關的全圖來看看,莫要上了他的當。”淩君毅取出羊皮擺子,翻了開來,牡丹湊過頭,和他仔細核對。

胡全說的倒是不假,他確實已把“飛龍關”的機關全調整好了,每間石室隻有左首一道門戶可通,其餘三道,早巳封死。

如今隻要循著開啟的門戶,進去找人,然後再循原路退出來就好。

牡丹看了一陣,奇道:“淩兄,這是‘飛龍關’全圖,胡全逃走的這道門戶,這全圖上麵怎會沒有記載?”

淩君毅想了想道:“也許這是一條秘道,不屬於‘飛龍關’範圍之內,所以這上麵沒有記載了。”牡丹眨動一雙風目,問道:“淩兄這話怎說?”淩君毅道:“‘飛龍關’是屬於飛龍堂轄下的一部分,這道門戶,也許是通向飛龍堂的秘道,自然不屬‘飛龍關’的範圍了。方才我們趕到關下之時,饒三村、郝飛鵬聞訊趕來,但卻是從飛龍關走出來的,就可證明了。”

牡丹嬌婉一笑道:“淩兄真乃絕頂聰明,機智過人,小妹從不服人,但對淩兄,卻是由衷的佩服。”淩君毅臉上微微一熱,笑道:“幫主過獎。”牡丹兩道清澈眼神,深情款款地凝注著他,低聲道:“淩兄,不要叫我幫主,你心裏如果還有賤妾這個人,那就叫我壯丹好了。”雙頰飛紅,不勝羞澀,但眼睛並沒移開,還深深地流露出企待之色。

淩君毅道:“幫主這份情意,在下十分感激……”

牡丹低下頭去,旋又抬了起來,幽幽的道:“你知道,我並不是要你感激。”淩君毅臉上微露不安神色,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牡丹忽然目光一凝,柔聲道:“淩兄不說,我也知道,你是不是已經有了紅粉知己?”她不讓淩君毅開口,接著婿然一笑道:“憑你淩兄的人品、武功,自然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這個我並不介意,誰叫我們相見遲了一步?隻要你不嫌棄我,我已經很知足了。”

淩君毅心頭一陣激動,雙手一伸,握住了牡丹一雙柔荑,說道:“幫主……”牡丹任由他握住了雙手,嬌靨一陣紅暈,含嗔道:“又來了,還叫我幫主呢?”話聲才落,又抬眼問道:“淩兄的紅粉知已,是哪一位姑娘?是不是假扮九妹的……”“砰!”一聲震響,從石壁傳來!兩人驀然一驚,急忙回頭看去,但見那扇翻板般的石門,一下轉了過來,從門外跌跌撞撞闖進一個滿身血汙的人來!隻見他以劍支地,踉踉蹌蹌地衝了三四步,一跤撲倒下去。隻要看他進來之時,長劍支地,腳下踉蹌的模樣,而且一身都是血汙,傷勢定然極為沉重!

淩君毅目光何等銳利,一瞥之間,已經看清來人麵貌,口中輕噫一聲道:“是公孫兄!”一個箭步掠了過去。

牡丹急忙跟了過去,道:“公孫護法怎會從這條秘道中進來的?”淩君毅道:“不錯,他和在下是在飛龍堂附近失散的,方才胡全出去,大概走得慌張,打開了秘道沒有關起,他才找進來的。”一麵說話,一麵低頭檢查公孫相身上傷勢。

牡丹站在他身邊,問道:“他傷得很重麼?”淩君毅劍眉微皺,說道:“他身上有三處劍傷,一處鏢傷,大概還有內傷,就算沒負傷,這一天一晚不眠不食,再加上連番激戰,身體也困乏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顆療傷藥丸,塞入公孫相口中,一麵默運玄功,右手按在他背後“靈台穴”上,源源輸入真氣。

公孫相身負重傷,又是一天一晚沒進飲食,一個人在極度疲乏之中,業已昏死過去。

此時經淩君毅輸入真氣,不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來,望望淩君毅,忽然從眼角湧出一眶熱淚,有氣無力的道:“總座!兄……弟隻怕……不……行了……”

淩君毅道:“公孫兄快不要說話。”公孫相卻繼續說道:“兄弟……一日一夜之間,遇上……一十八個黑龍會……的高手,身中幾處劍傷……但他們……全被我殲滅了,方才有一個……賊人,從這裏……逃出去,兄弟和他激戰……甚久,結果兄弟被他一掌擊中後‘鳳尾穴’……兄弟也……刺了他一劍……”淩君毅道:“你疲憊過甚,又傷及內腑,劍傷流血過多,全仗內功根基,支持著你。兄弟喂你服了家師煉製的‘保命行功散’,此時不可說話,方保無事。”公孫相一陣咳嗽,黯然苦笑道:“總座一再相救,兄弟……感激不盡,隻是……兄弟自己知道,這次……隻怕不行了。兄弟……有一件事,放在心裏,已經很久了,隻是……沒有勇氣說出來,但兄弟在臨死……之前,一定要說出來……”淩著毅道:“公孫兄待會再說,不是一樣麼?”

公孫相搖搖頭道:“不,兄弟再不說出來,一旦咽了氣,就永遠沒人知道了。”壯丹在旁道:“淩兄,你就讓他說吧!”公孫相眼中,又湧出兩行淚水,雙手用力抓著衣領,大聲道:“總座,你一再救我性命,我……我不是人,是畜生,我該死,我對不起你……”淩君毅突然心中一動,連忙攔道:“公孫兄,你不可太激動,有什麼話等傷好了,再說不遲。”公孫相咬著牙關,斬金截鐵地道:“不,我不說出來,死了也不安心的。總座……這件事,兄弟太對不起你,我幾次要向你坦白承認,話到口邊,都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