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花主逞威(2 / 3)

如今兄弟已是快死的人了,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他拚命地咽了口氣,續道:“那天,是總座當選總護花使者的晚上,兄弟因總座喝醉了,想進去看看你……”

淩君毅攔道:“你不用說了。”公孫相道:“兄弟非說出來不可,隻有說出來,我才會安心。”他不敢抬眼去望牡丹,隻是痛苦地道:“那時差不多已是二更時分,總座房裏沒有燈火,隻有南首的窗戶開著,兄弟穿窗而入,不見總座的人,但卻聽到副幫主的聲音從廊上傳來,她也是因總座醉酒,來探看總座的……兄弟不該一時糊塗,冒總座之名,鑄下了大錯……”這件事,牡丹早已聽玉蘭說過,隻不知是什麼人冒充了淩君毅,但因事關芍藥顏麵,始終不敢向太上票告,這時聽公孫相說了出來,心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以公孫相的人品武功,倒也配得上二妹了,隻是他傷勢如此沉重,不知有沒有救了?”

就在她心念轉動之際,突見一條人影,從左首石門中飛掠而出,身法奇快,一下撲到公孫相之前,厲聲道:“你這惡賊,你害得我好苦!”疾然一劍,朝公孫相當頭劈落。

這人正是生性好強、美豔多姿的副幫主芍藥。

牡丹睹狀大驚,急急喝道:“二妹住手!”淩君毅也沒防到事情竟然這般湊巧,公孫相說的話,會被芍藥聽去。她的突然出現,已使他深感意外,更沒想到她會下此殺手,同時他一隻右手,還按在公孫相的背後。此時驟睹一劍劈來,百忙之中,左手屈指朝劍尖彈出,可惜已經慢了一步,但聽“掙”的一聲,劍身一偏疾落,寒鋒過處,血光飛灑,公孫相一條左臂,已被砍落。

芍藥臉色鐵青,一語不發,頓頓腳,轉身朝外疾掠出去。公孫相服了反手如來煉製的一粒“保命行功散”,此時藥性業已行開,再經淩君毅輸入本身真氣,傷勢原已好轉。

他看到芍藥突然現身,一劍砍來,本已閉上眼睛,甘願受死,因此被她一劍砍落左臂,連哼也沒哼一聲。

此刻一見芍藥轉身朝外掠去,一時再也顧不得左臂疼痛,血流未止,猛地—躍而起,口中叫了聲:“副幫主……”一手掩著創口,沒命的跟著朝外衝了出去。

牡丹忍不住叫道:“公孫護法……”淩君毅輕輕舒了口氣道:“幫主隨他去吧!”

牡丹道:“但他傷勢未愈,又斷去了一臂。”淩君毅道:“公孫兄服了家師‘保命行功散’,傷勢已無大礙,如能追上副幫主,隻要他虛心下氣,苦苦哀求,也許會使副幫主回心轉意,亦未可知。”

牡丹望望地下半條斷臂,道:“二妹是個逞強好勝的人,平日又驕縱慣了,公孫護法此時追上去,也許會被他一劍殺死。”淩君毅道:“幫主說的也是,公孫兄追上去,雖然成敗各占半數,但此事關係著他們兩人的終身幸福,旁人也無法借著代謀。再說,此時如果不讓公孫兄追去,以後隻怕很難找得到副幫主了。”牡丹點點頭,輕輕歎息一聲道:“真是孽緣。”

她舉手掠掠鬢發,忽然回頭道:“淩兄,二妹既然已經出來,其他失陷的人大概也會很快找著門戶出來了,我們該快些進去才好。”淩君毅略為遲疑了下,把手中羊皮擺子遞了過去,說道:“這裏是‘飛龍關’的總樞紐所在,右首又有一條秘道,直通飛龍堂,萬一有人進來,隻要把總掣關閉,咱們就永遠出不來了。

在下之意,幫主可持此圖,留在這裏,在下一人進去就好。”

牡丹想想他說的也是有理,但玉手輕輕一推,說道:“你要進去,還是把總圖帶在身上的好,萬一走迷方向,有總圖可以對照,就不致有失了。”淩君毅依言收起總圖,揣入懷中,一麵說道:“那就有勞幫主在此稍待,在下進去了。”轉身朝左首石門走去。

牡丹急步跟了過來叫道:“淩兄。”淩君毅剛到門口,聞聲停步,回頭道:“幫主有什麼事嗎?”

壯丹粉因一紅,低聲道:“你小心些。”淩君毅看她一副嬌羞欲滴、含情脈脈地凝視著自己,流露出無限關注之情,心頭不覺一陣飄蕩,趕忙移開目光,頷首道:“在下省得。”手托“驪龍珠”,舉步朝門中走了進去。

胡全沒有騙人。“飛龍關”七十二間石室,當真比“迷陣”還要複雜,他雖然封閉了三處門戶,每一間石室,隻留下一道門戶——靠右壁的一道門戶,但每間石室方向各異,而且,同樣開在右首壁上的門戶,也有開在中間的,也有開在偏左或偏右的。總之,你隻要按照有門戶的就進去,一間一間的走去,決不會重複,但當你經過一二十間之後,你一樣會迷糊。因為每一間石室,都是一模一樣四方形,空蕩蕩的,像一隻盒子,任何人走到這裏麵,都會不自禁地滲出汗來,心頭油生怖意!不知道這鬼石室究竟有多少間,如若每一間石室中的四道門戶,再一變換的話,保你轉來轉去,也休想找得到出路,這機關當真巧妙得很!

淩君毅耐著性子,隨著一重重的門戶進去,果然順利地找到了芙蓉、鳳仙、玉蕊和芍藥的兩名使女木香、木模,向導吳婆,護法杜乾麟、羅耕雲八人。隻有右護法三眼神蔡良,在進入飛龍堂之時,已經失蹤,領隊的副幫主芍藥,追殺一名賊人和眾人失散,所有的人,一個不少。其中除了向導吳婆和護法杜乾麟略受微傷,大家也沒有掛彩,因為進入飛龍堂,一路都沒有和敵人動手,隻有被引入“飛龍關”之後,曾和飛龍堂派來的十八名高手有過一場搏殺,但還是被大家合力出手,予以殲滅。更因大夥一直沒有失散,各人身邊,都帶著幹糧,準也沒餓肚,隻是沒有水喝而已。大家正因失陷在這座古怪的石室之中,感到無比焦灼之際,突然遇上淩君毅找了進去,自然又驚喜,又興奮,恍如救星自天而降。十二侍者之中,玉蕊和淩君毅認識得最早,也是她把淩君毅從“絕塵山莊”中送到百花幫來的,她第一個驚喜的迎了上去,叫道:“總使者,你怎麼進來的?”淩君毅目光轉動,含笑招呼道:“大家全在這裏就好,黑龍會已破,在下就是找你們來的。”

風仙搶著問道:“總使者可曾見到副幫主麼?”淩君毅當然不好明說,隻得點點頭道:“石門開啟之時,副幫主已經出去了。”

羅耕雲道:“咱們進來之時,蔡老忽然不見,總座可知他的下落麼?”淩君毅神色一黯,說道:“蔡老身負重傷,已經過世了。”大家聽說三眼神蔡良已死,全都心頭感到沉重。

淩君毅道:“所有的人既然全在這裏,那就不用再深入了,在下替大家帶路,幫主還在外麵等著呢!”當下領著眾人,仍由原路退出。當然,你在退出來的時候,也隻要見到門戶,就往外走,就不會錯。大家腳下都走得極快,不多一會,就已走出迷宮似的石室。

牡丹迎著大家,恍如隔世,自有一番驚喜,不必細表。當下仍由淩君毅為首,領著眾人,退出“飛龍關”,會合了榮敬宗等人,一起退出甫道,再和守在甬道上的玉蘭等人會合。仍由辜鴻生封死了通向“飛龍關”的兩道,然後循著直行的甬道,向“飛龍堂”

而來。

正行之間,但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隱隱傳了過來!

榮敬宗腳下微一停頓,奇道:“前麵好像有人在動手,咱們快去瞧瞧。”淩君毅想起芍藥和公孫相搶先衝了出來,莫要遇上了敵人。尤其公孫相傷勢未痊,又被砍斷了一條左臂,心念一動,不由得心頭大急,急忙道:“晚輩這就趕去。”沒待榮敬宗再說,身形一掠數丈,朝甬道疾奔過去。甬道盡頭,是一個高大的圓洞門,門外擋著一道丈許高的白石屏風,晶瑩細玉,光可鑒人!轉過屏風,竟是一座寬廣的穹頂大廳,階前是一個大天井。但天井的外麵,一道高大的石門之外,已經透射進天光,隱隱可見蒼翠的山林。此時,大天井中,正有四五個黑衣勁裝漢子,手持狹長烏黑長劍,圍攻一個青衣漢子,打得十分激烈!

淩君毅一眼就認出那身穿青色勁裝的正是在甬道中失散的丁嶠,他雖被圍在中間,一柄鐵骨折扇,卻使得開闊如風,勢道威猛已極,逼得圍攻他的五人,全部退避不迭,但他們此退彼進,誰也不肯絲毫放鬆。

淩君毅心頭不禁一喜,急忙掠過大廳,站在階上,大聲喝道:“住手。”他這聲大喝,聲若春雷,直震得場中幾入猛然一驚。各自收勢,向後躍遲一步,回頭看來。

丁嶠一眼看到淩君毅,不由的大喜過望,急急叫了聲:“總座!”五個黑衣人瞥見“飛龍堂”後,忽然闖出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俊逸少年來,也大感意外!其中一人一揚手中長劍,大聲喝道:“快截住他,別讓他逃走了。”此人喝聲出口,五人之中,立時分出兩人,朝淩君毅撲來。

淩君毅凜立不動,朗笑一聲道:“你們都給我站住,黑龍會業已破去,會主韓占魁、飛龍堂主饒三村、黃龍堂主郝飛鵬,均已授首。爾等幾人,還不放下兵刃,聽候發落。”

那為首的黑衣人厲聲道:“大家別聽他胡說,還不快上!”

就在此時,榮敬宗、辜鴻生領著眾人,一齊走出大廳。

榮敬宗洪聲道:“淩公子說的不假,爾等隻要放下兵刃,老夫保證不傷你們性命。”

那為首的黑衣漢子看出情形不對,腳下不禁後退了幾步,口中喝了聲:“風緊,扯……”

疾然一個轉身,飛快地朝大門外掠去。他身法原極快速,一掠之勢,便已奔到門口!哪知抬頭看去,方才明明還站在階上的青衫少年,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擋住了去路,含笑道:“你們想逃,那可沒有這麼容易。”

為首的黑衣漢子看他空著雙手,哪還遲疑,口中冷嘿一聲:“小子找死!”身形疾進,手中長劍已經當胸直刺過去。、

淩君毅隻一偏身,就避過了劍鋒,右手一把扣住對方手腕,左手駢指如朝,一指朝他“靈台穴”上點落。那漢子機伶一個冷顫,口中悶哼一聲,登時臉色煞白,一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虛脫得幾乎站立不穩。誰都看得出,那漢於是被淩君毅廢去了武功。

淩君毅候地回過身來,目光一掃其餘四人,說道:“你們都過來,黑龍會乃清廷鷹犬,你們是鷹犬的爪牙。鷹犬不能赦免,爪牙可免一死,但你們都得廢去武功。”四人聽得麵麵相覷,過了半晌,其中一人說道:“我們都是江湖上人,武人一旦失去武功,那是生不如死了。”

淩君毅道:“你們就是仗著一點武功,才會為惡江湖,我廢去了你們武功,正是好讓你們重新做人。”四人互望一眼,突然一聲吆喝,四條人影,四支烏黑的長劍,同時撲起,朝淩君毅集中刺到。

丁嶠大喝道:“狗娘養的,你們還敢動手!”折扇倏然張開,正待出手。

隻聽淩君毅長笑一聲道:“在下說過你們都得廢去武功,誰也逃避不了。”話聲甫落,悶哼和“哎喲”之聲,同時響起!誰也沒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但四個漢子已經長劍脫手,跌坐在地上。不用說,他們都在一招之間,已被淩君毅廢去了武功。

淩君毅依然像沒事人兒一般,連看也沒有再看他們一眼,隻是抬目朝榮敬宗問道:

“榮老伯,從這裏出去,就是出口了麼?”榮敬宗含笑點頭道:“不錯,這裏就是飛龍堂,外麵是玄關岩,和黃龍洞已經隔了一個山頭,咱們現在就是從這裏出去了。”淩君毅目光一掠在“黑龍潭”投降的五個青衣漢子,說道:“你們過來。”那五個漢子聽得失色道:“淩公子,咱們兄弟早已真心歸降,還幫著公於深入地牢和進入‘六衍迷陣’中救人,咱們不敢說立功,也可以贖罪了,還望公子高抬貴手,饒了小的吧!”

淩君毅淡淡一笑道:“你們幫我救人,淩某十分感激,但你們人在中年,離開黑龍會,依然踏進江湖,還有二二十年時光,誰保得定誰不去為惡?”五個青衣漢子同聲道:

“小的立誓重新做人,決不再入江湖。”淩君毅道:“你們既然不入江湖,還要武功何用?”

五人一齊跪了下去,說道:“但求公子高抬貴手,小的如若出去之後,還敢仗著武功,為非作歹,就死在刀劍之下。”淩君毅道:“你們起來,在下姑念你們救人有功,隻點殘你們一處經絡,仍可保有四成武功,足以使你們保身衛家,隻是無法再練下去,和人動手,隻要不用十分氣力,決可無礙:這樣一來,因你們受到限製,才不至於再為惡了。”

五入麵露希求之色,還待再說,榮敬宗洪喝道:“淩公子如此處置,已是法外施仁,你們還不滿足麼?黑龍會二十年,不知殘害了多少江湖忠義之士,照說清廷鷹犬爪牙,誰的手上,都有血腥,把你們一體誅殺,都不為過,你們想死還是想活?”五個青衣漢子經他這麼一喝,就不敢多說。

淩君毅出手如風,在他們身上輕輕點了一下。五人但覺機伶一顫,別無感覺,這就轉身朝溫婉君躬躬身道:“小的五人,已蒙淩公子法外施仁,保留了部分武功,如今即將離開黑龍會7,姑娘答應小的五人,在離開之前,解去身中之毒,還望姑娘賜給解藥才好。”

溫婉君問道:“你們中了什麼毒?”五個青衣漢子道:“小的是服了姑娘的‘失魂丹’,十二個時辰不解,就得終身成為白癡。姑娘就高抬責手,饒了小的吧!”

溫婉君“啊”了一聲,回頭朝辜鴻生問道:“辜朋友呢?你也要解藥?”辜鴻生連忙陪笑道:“姑娘答應的話,自然算數了。”

溫婉君道:“我答應過什麼了?”辜鴻生心中雖感憤怒,但臉上絲毫不敢流露,依然陪笑道:“嶺南溫家秘製的‘失魂丹’,自然也隻有姑娘才有解藥了,姑娘答應過兄弟,在離洞之前,給予解藥的。”

溫婉君抿抿嘴,輕笑道:“嶺南溫家根本沒有‘失魂丹’,我哪來的解藥?”

辜鴻生急得沁出汗來,說道:“姑娘那是要兄弟的老命了。”溫婉君笑著道:“我沒有騙你,真的沒有啊。”辜鴻生拭了下臉上的汗水,急道:“但兄弟明明服了‘失魂丹’,榮總管你親眼看到的,咱們也算是老兄弟了,你總不能看著兄弟後半輩子變白癡吧?”溫婉君從身邊摸出一個小葫蘆,倒出一顆藥丸,托在掌心,說道:“辜朋友,你服的是不是這顆藥丸?”辜鴻生仔細看了一陣,點點頭道:“正是這種藥丸,姑娘說它叫做‘失魂丹’,一點沒錯。”

溫婉君把小葫蘆一起遞了過去,說道:“辜朋友如果認識字,這上麵不是寫的很清楚麼?”

辜鴻生接過小葫蘆,看著標簽,說道:“溫氏秘製解迷丹,姑娘給兄弟服的是‘解迷丹’,你沒騙兄弟吧?”溫婉君接過小葫蘆,咭的笑道:“我騙你作甚?因為當時榮老伯說你利祿心重,未必可靠,我才故意要你服下一顆藥丸,說是‘失魂丹’,這樣你才肯替我們出力呀。其實這‘解迷丹’專解各種迷藥,預先服下一顆能在十二個時辰之內,不懼任何迷香、迷藥,對人體並無損害,還要什麼解藥?”

榮敬宗一手持須,嗬嗬大笑道:“辜兄現在可以放心了吧?”辜鴻生老臉一紅,不自然地笑道:“溫姑娘真會捉弄人,兄弟算是陽溝裏翻了船。”榮敬宗忽然臉容一正,說道:“辜兄方才說的不錯,咱們昔年同列黑龍會三十六將,算來該是老弟兄了,離開昆崳山,咱們也就此分手了。三十六將,如今隻剩下你我兩人,回首前塵,真是恍如一夢。辜兄今後有何打算,兄弟也無權過問,但兄弟有一句臨別贈言,那就是:咱們是炎黃子孫,要堂堂正正做人,希望辜兄三複斯言!”

辜鴻生拱拱手道:“榮兄金玉良言,兄弟承教,咱們後會有期,兄弟告辭了。”說完朝眾人略一抱拳,轉過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