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敬宗嗬嗬笑道:“兄弟提的這兩門親事,是黃山萬家,石門許家驊隻要淩夫人和祝莊主點個頭,兄弟這冰人,就當成了。”唐天縱看了萬人俊、許家驊兩人一眼,心中約略已有個譜兒,一麵問道:“榮老哥是給萬、許二位世兄提親,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榮敬宗道:“黃山萬家和龍眠山莊,稱得上武林世家,門當戶對。萬老弟和令愛情投意合,自是良.緣天成,兄弟不過是當個現成的媒人。不知祝莊主意下如何?”
祝文華笑道:“黃山萬家兩代執掌武林盟主,稱得上武林第一家。榮大俠玉成小女,兄弟算是高攀了。”榮敬宗笑道:“這門親事,祝莊主那是答應了,哈,哈,老朽這媒人算是做成?,萬老弟快來叩見嶽父。”
萬人俊依言走到祝文華跟前,跪行大禮。
視丈華眼看自己袒腹東床,不僅出身武林世家,又是一表人才,也是滿懷高興,還了半禮。
榮敬宗轉身又朝鐵氏夫人道:“兄弟觀在還得向夫人討杯喜酒喝呢!”鐵氏夫人道:
“榮大俠盡管吩咐。”
榮敬親道:“夫人言重,隻弟是替這位許老弟說親,二姑娘遺命解散百花幫,該幫總管玉蘭姑娘,明慧溫淑,和許老弟也是天成佳偶,兄弟已和許兄弟提過,隻要夫人答應,也是一門美滿的親事。”鐵氏夫人點頭道:“二妹臨終之時也曾提到百花幫解散之後,她門下弟子,最好擇人而事,有個歸宿。榮大俠說的,自是再好不過,但老身總得問問玉蘭自己。”說到這裏,回頭朝玉蘭含笑道:“榮大俠提的親事,你也聽到了,不知你願不願意?”
玉蘭雙頰飛紅,噗的跪倒地上,流淚道:“師傅既要姨媽作主,侄女一切都聽姨媽的。”鐵氏夫人拉著她的手,說道:“好孩子,起來,姨媽那就答應了,”
榮敬宗笑道:“恭喜許老弟,夫人已經答應,百花幫太上已經故世,淩夫人就是她們長輩,你也上來磕個頭,晤,我看幹脆叫聲嶽母吧!”許家驊也平空賺得個如花似玉的嬌妻,自然興高采烈,依言走上幾步,跪下叩道:“小婿叩見嶽母。”淩君毅連忙把他扶起。
鐵氏夫人藹然笑道:“許相公叫了老身嶽母,老身實在愧不敢當。這樣吧,玉蘭這孩子,老身也挺喜歡,毅兒沒有妹子,我看玉蘭就給老身作個義女,這嶽母就名副其實了。”牡丹喜道:“三妹還不給幹娘叩頭?”
玉蘭果然跪了下去,叩頭道:“娘,女兒給你老人家叩頭。”鐵氏夫人一把把玉蘭樓入懷裏,藹然道:“好孩子,真是娘的好孩子。”大家自然又紛紛內鐵氏夫人道賀。
方如蘋眼看著唐姐姐、溫姐姐、表姐、牡丹、玉蘭等人,有情人都成了眷屬,大家喜氣洋洋,隻有自己,爹爹過世,剩下母女兩人相依為命。方家既不是武林世家,母親不會武功,也不似百花幫太上,沒聲沒勢,自然不會有人理會自己。舅舅(祝文華)有他自己的女兒,幹娘(唐老夫人)也有自已的女兒,哪會想得到自己?方如蘋想到傷心之處,眼淚隻有往肚裏咽,她一個人懶洋洋的走出花廳,獨自伏在石欄杆上,隻是怔怔的看著池中一群魚兒追逐落花。
花廳上早已擺好兩席素齋,榮敬宗、淩群毅、萬人俊、許家驊四人一桌。唐文卿、溫婉君、牡丹、玉蘭、祝雅琴、方如蘋等六位姑娘一桌。
唐文卿悄悄走到方如蘋身邊,叫道:“三妹,快進去吃飯了。”方如蘋道:“我不餓。”
唐文卿拉著她手,低聲道:“好妹子,別餓壞了身子,你的心事,姐姐最清楚,快進去吧,別叫人家瞧出來了。”方如蘋雙頰飛紅,陣道:“我有什麼心事?”
唐文卿神秘一笑,道:“快別說了。”拉著她往裏行去。
嶽姑廟的素齋,遠近聞名,廚師手藝之佳,烹調之精,就是大酒樓的水陸珍饈,也休想比得上。大家差不多已有一天沒進飲食,吃來自然更覺可口。隻有方如蘋對著滿桌精美佳看,依然是食不知味,懶洋洋的,勉強吃了小半碗飯,便自停筷。飯後,小沙彌送上香茗。
鐵氏夫人和唐天縱、溫一峰等人,在眾人未來之前已經用過午餐,此刻正圍坐在東首一張圓桌上,討論替兒女完婚之事。祝文華看大家吃畢素齋,就含笑叫道:“榮大俠,快請過來。”榮敬宗一手托著落碗,朝左首走去,一麵問道:“祝兄有何見教?”祝文華道:“咱們正在商量幾家迎娶之事,你和兄弟都是大媒人,自然也得發表些意見。”
榮敬宗道:“兄弟敬陪末座。”說罷,拉了張椅子坐下。
鐵氏夫人抬頭道:“毅兒,你也過來。”淩君毅走到母親身邊,垂手道:“娘有什麼吩咐?”鐵氏夫人道:“你唐嶽丈的意思,既然定了親,不如早些讓你們成親。娘老了,你早日成家,娘的心願也了,對你爹總算也有了交代,所以娘作主,決定今年十月,把三房媳婦,一起娶過來!”
淩君毅沒待娘說完,噗的跪倒地上,含淚叫道:“娘,孩兒之意,婚事暫緩舉行。”
鐵氏夫人道:“為什麼?”淩君毅道:“咱們雖然殺了韓占魁,但當年圖謀黑龍會的主凶並不是他,因此孩兒想去一趟熱河,手刃戚承昌、錢君仁兩個賊於,然後再去一趟京師,孩兒非把爹的遺骸找回來不可。”鐵氏夫人垂淚道:“你爹的遺骸,當年早已由你師父偷偷的從京師運出,你爹是少林弟子,卜葬在少室山,正是不忘師門之意,這件事,娘直到剛才聽你師父說起,等你成了親,再帶她們去少室山祭掃不遲。”
唐天縱看了祝文華、榮敬宗兩人一眼。祝文華立時會意,沒待鐵氏夫人開口,輕咳一聲,接口道:“是啊,淩老弟一片孝心,令人可敬,但令堂抱孫心切,而且方才大家已經商量好婚事在十月舉行,距今不過三個月時光了,因此老夫覺得淩老弟不妨等婚禮之後,再去熱河不遲。”榮敬宗接著道:“祝莊主說的沒錯。戚承昌、錢君仁既在熱河,諒他們也不會就會離開,以公子的身手,不難手到伏誅。公子還是聽令堂的安排,先回江南完婚。等明春再行北上的好。”
淩君毅仰臉道:“娘,父仇未報,孩兒決不成親。這裏離熱河已是不遠,何用再往返跋涉。孩兒之意,趁黑龍會被咱們破去的消息尚未傳開之前,趕去熱河,較易下手。
如果消息一經傳開,戚承昌老奸巨猾必然會提高警覺,尤其是錢君仁不在官中,他住在熱河的用意,顯然是為了托庇戚承昌的保護,一旦聽到風聲,就會躲了起來,就更不容易找到他了。因此孩兒覺得事情越快越好,此時立時動身,才不致泄漏消息。”鐵氏夫人沉吟了下,道:“這樣也好,婚禮等你報了父仇再舉行,更可告慰你爹在天之靈……”
說到這裏,忍不住流下淚來。
唐天縱一手捋須,朝溫一峰道:“溫兄,親家母既然這麼說了,這也是賢婿一片孝心,咱們就一起去一趟熱河,替咱們嬌客助威,你看如何?”溫一峰大笑道:“唐兄這主意不錯,咱們把離宮一批走狗鷹犬,全迷翻毒死算了。”
淩君毅接道:“熱河之行,小婿一人足夠應討,人去多了,反而會引起對方注意,不敢有勞二位嶽父。”唐天縱道:“賢婿一個人去,人單勢孤,承德可比不得絕塵山莊。”淩君毅道:“小侄自會相機行事。”說到這裏朝榮敬宗問道:“榮老伯是否知道戚承昌的情形?”榮敬宗捋須笑道:“這老賊是顛覆黑龍會的主謀,老朽銜之入骨,因此對他動靜,也多方打聽,略知一二,唉,老朽隨時注意了他二十年之久,也隻不過略知一二,你說這老賦有多狡猾?”
萬人俊道:“他是先祖的義子,先父隻怕就是他害死的了,淩兄,小弟和你同去如何?我要當麵問問他。”他右手握拳,露出激憤之色!這也難怪,萬鎮嶽昔年擔任過第二屆武林盟主,雖已息隱林泉,不問江湖是非,但如有他活著,誰也不敢動黃山萬家一草一木。
淩君毅道:“萬兄和戚承昌既有殺父之嫌,兄弟就不好阻止,但就是要去,也隻宜暗中進行……”萬人俊道:“豈止殺父,我黃山萬家遭到滅門之禍,說不定就是老賊主持的。”榮敬宗道:“這大有可能,戚承昌現在是熱河副都統兼行宮侍衛營的統帶,可說權勢顯赫,他還會親自跑到大別山去主持‘絕塵山莊’,足見他極可能仍然是黑龍會的幕後主持人無疑。”說到這裏,忽然一拍大腿,笑道:“沒錯,老朽曾聽韓占魁說過,通常派赴各省的大內高手,大多都是熱河行宮侍衛營派出去的。因為熱河行宮,虜酋一年隻不過去上一次,平日就無所事事,因此,把監視各省大員和緝拿所謂叛逆,都歸行宮侍衛營承辦,黑龍會是他們對付江湖中人的一處秘密機關,自然由戚承昌主持的了。”
淩君毅道:“看來水輕盈是他派來的了,唉,咱們沒把她截下來,真是太可惜了。”鐵氏夫人道:“這是你師父的意思,決不會沒有緣故的。”
天虛禪師忽然雙手合十,低喧一聲佛號,接道:“阿彌陀佛,不通師叔前晚和老衲說起過水施主,她不但是雪山神尼的得意弟子。而且還是大有來曆的人,決不會是戚承昌派來的。”淩君毅問道:“家師還說了些什麼?老禪師能否說得詳細一點?”
天虛禪師道:“老袖隻聽不通師叔這麼說,旁的就不知道了,晤,那位水堂主,這裏來過兩次,老袖看她並不像凶狠嗜殺的人,淩小施主日後遇上她的時候,不宜過分使她難堪,逼她走上極端,雙方都沒有好處。”淩君毅聽得出這位老禪師言有未盡,他說水輕盈大有來曆,明明知道底細,卻又不肯明說。這是為什麼呢?莫非她師父是雪山神尼,大家就得讓她三分?心中想著,一麵朝榮敬宗問道:“榮老伯,入境問俗,老伯能否把熱河的情形,賜告一二?”榮敬宗道:“承德府在熱河西岸,本來是一座山城,滿酋建了一座離宮,名叫‘避暑山莊’。戚承昌就是‘避暑山莊’的侍衛頭兒。但他地位高過行宮侍衛營統帶,還兼了熱河駐防副都統。行宮侍衛營計分東西兩個營,每營有三個隊,每隊三班,每班連領班為十一個人,也就是說戚承昌手下有兩百多個武功高強的人。東營馳防行宮,西營三個隊,通常都派在外麵,這些人雖是賣身投靠的江湖敗類。
但其中不乏身手高超之士,總之,他們比起黑龍會飛龍堂的劍手,都要高明得多了。”
淩君毅道:“就算行宮是龍潭虎穴,晚輩也非摘下戚承昌的腦袋來不可。”
榮敬宗忽然哦了一聲,又道:“老朽忘了一點,戚承昌有個外室住在避暑山莊外麵,據說一個月中,就有二十天在那外室處過夜,公於如能打聽到他外室的住處,就比在避暑山莊中下手方便得多了。”淩君毅道:“多謝老伯指教,晚輩會打聽得到的。”榮敬宗又道:“還有一件事,可得注意,就是承德城外有八大喇嘛廟,由藏僧主持,他們都是瑜珈門的人,武功自成家數,據說戚承昌在京師裏任侍衛營領班的時候,曾拜一個活佛為師,因此那些喇嘛廟,可能都和戚承昌互相勾結,不可不防。”許家驊聽說萬人俊要去,也乘機說道:“淩兄答應萬兄去了,總不至於拒兄弟於幹裏之外了?”
唐少卿也道:“不錯,淩兄,家父和溫老伯、祝老叔都不去了,兄弟可非去不可。”
淩君毅方待開口,哪知一班女將,牡丹、玉蘭、唐文卿、溫婉君、祝雅琴等人,都異口同聲的嚷著要去。隻有方如蘋一個人低垂粉頸,坐在那裏喝茶,沒說要去,大家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她。
鐵氏夫人朝大家藹然一笑道:“年輕人就喜歡一窩蜂,這又不是去玩,人去多了反而礙事。這樣吧,毅兒萬少俠雖是同行,也得分開走,裝作各不相識,牡丹可隨老身同去,給毅兒打個接應,玉蘭必須立時趕赴百花洲,解散百花幫。幾位莊主還是帶了姑娘們,先行回南方去的好,這回絕不可偷偷的趕去熱河,免得節外生枝。”她這番安排,自然也煞費苦心,而且也無異暗示唐天縱、溫一峰、祝文華三位莊主,對這幾位姑娘家,須得嚴加管束,熱河究是清廷行宮所在,不是鬧著玩的。
淩君毅訝異地道:“娘也要去麼?”
鐵氏夫人笑道:“娘去了,必要時,也可以替你作個接應,決不會礙你手腳的。”
唐天縱道:“親家母但請放心,咱們就在這裏住上幾天,靜候親家母,賢婿回來,一同回去,就好辦喜事了。”
溫一峰道:“大家都聽到了,沒事的人,誰都不準跟去。”榮敬宗接口道:“就這樣決定,大夥在這裏等候佳音,就好趕辦喜事,免得大家分散了。”事情就這樣決定,唐少卿、許家驊和幾位姑娘,心裏雖然都想跟著去,可不敢再開口了。
淩君毅道:“娘如果沒有吩咐7,孩兒覺得還是趁早動身的好。”
鐵氏夫人點頭道:“也好,你早些動身,娘明天一早,隨後就到。”當下就約定了幾種暗記,作為聯絡之用。淩君毅一一緊記在心,就向大家告辭,獨自走了。
鐵氏夫人等淩君毅走後,又悄悄的和萬人侵說了一陣。萬人俊唯唯應“是”,接著走了。
玉蘭帶了紫蔽、蕪蓉兩人,別過鐵氏夫人,也相繼上路。其餘的人,就在嶽姑廟住了下來。
晚餐之後,巴天義和丁嶠也悄悄的走了,他們是奉命打點車馬去的。一宿無話,第二天早晨,巴天義赴了回來,向鐵氏夫人察報說丁嶠已經改扮車夫,在前麵路下等候。
鐵氏夫人和牡丹也改扮成母女兩人,別過眾人,悄悄的離開嶽姑廟。
到了中午時光,祝雅琴慌慌張張的奔進花廳,大聲叫道:“爹,不好啦,表妹一個人偷偷的走了。”祝文華聽得大吃一驚,問道:“琴兒,你說什麼?如蘋到哪裏去了?”
祝雅琴道:“表妹早晨起來,就推說身子不舒服,這回女兒去找她,到處都不見她的影子,八成可能偷偷的趕上熱河去了。”祝文華雙眉緊蹙,跺跺腳道:“這孩子,唉,真要去了熱河,這可不是玩的,淩老弟、淩夫人都不知道,準會出事。”
榮敬宗道:“兄弟昨天就覺得方姑娘好像有什麼心事,可能昨天淩夫人不讓大家跟去,早就存下了心。”祝雅琴嗤的笑道:“才不是呢,表妹一直暗戀著她表哥,她是負氣走的。”
祝文華喝道:“女孩兒家不準胡說。”唐文卿悄悄在老父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
唐天縱不覺皺起濃眉,說道:“兄弟覺得方姑娘不會走得太遠,咱們還是分頭把她找回來最好,萬一找不到他的話,也該盡速通知親家母才好。”榮敬宗道:“唐老哥說的極是,事不宜遲,咱們那就分頭進行。”
溫一峰道:“萬一找不到,又該如何?”唐天縱道:“兄弟總覺得親家母隻帶牡丹姑娘和丁嶠二人前去,萬一有事,未免人手太孤單了,咱們是否再去一批人,暗中接應他們?”溫一峰道:“兄弟很少在江南武林走動。還是由兄弟去的好。”
祝文華道:“江湖上認識兄弟的人也不多。”榮敬宗道:“咱們那就這樣分配。唐老哥可在此坐鎮,溫老哥、祝老哥,分作兩路上路,暗中可互相聯係,找尋方姑娘,不論找到與否,都向熱河進發,暗中還可支援淩夫人。這一帶路徑,兄弟較為熟悉,但兄弟不便到熱河夫,就在附近找尋方姑娘下落。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唐天縱拂須笑道:“坐鎮,那就派不上兄弟了。”他自然知道,榮敬宗要自己坐鎮此地,實有深意,因為自己身為唐門掌門人,江湖黑白兩道認識的人,不在少數,自己突然在熱河出現,當然會引人注意,不如守在這裏的好。
溫一峰接口道:“就這樣,兄弟和二弟(溫一嬌)婉兒一路,祝兄和令愛一路。”許家驊插口道:“晚輩願和祝莊主一路。”唐文卿急忙暗暗推了大哥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