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平步青雲(3 / 3)

林子清猶豫了下道:“統帶書房,屬下……”

裴福基沒待他說下去,就攔著道:“林兄,統帶對待部下,從沒架子,叫你坐,你隻管坐下來,不用拘泥了。”

戚承昌含笑道:“坐,坐,林兄坐下來,才好說話。”

林子清告了坐,就在裴福基下首坐下。

戚承昌目光一拾,凝注著林子清,緩緩說道:“兄弟要請教林兄一件事……”

林子清心裏暗暗一跳,欠身道:“不知統帶要問屬下什麼?”

戚承昌道:“林兄是福邱特別推薦給督帥的,武功身手,自然不會含糊。但督帥統率的是軍營,和咱們侍衛營略有不同,因此兄弟想問問林兄的出身門派,練的是哪一門的功夫?”

林子清道:“回統帶,屬下沒有門派,先父昔年也是保鏢為業,和鎮遠鑷局林老鏡頭是磕頭弟兄。屬下一點莊稼把式,是跟先父練的,掌掌刀劍,都會一點。”

戚承昌微微一笑道:“虎鞭龍爪林老鏢頭,名震關東,林兄令尊和老鏢頭是金蘭之交,自然也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了。”

林子清赧然道:“先父和林老鑷頭結義,還是少年的時候的事,先父和家母結縭之後,家母就不讓先父再在江湖走動,說保鏢行業,有名刀尖舔血,收入並不富裕,擔的風險卻是不小,不如安安穩穩做些買賣的好。因此先父就棄鏢經商,和林老鏢頭幾乎有二十年沒通音信……”

戚承昌似乎對他說的家世,並不感到興趣,截著道:“林兄可曾練過輕功?”

林子清道:“先父在日,也曾教屬下練習內功和輕功,大概三五丈高,屬下還上得去。”

戚承昌點頭道:“那就行,晤,福基,你來試試他看?”

裴福基應了聲“是”,站起身來,含笑道:“林兄。統帶有一件極為重要的公事,要交給你去辦,但對方都是硬點,怕林兄萬一有個失閃,就不好向督帥交待,因此特地把林兄請到書房裏來,對林兄的身手;要先有個了解……”

林子清道:“統帶有什麼事交辦,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裴福基道:“統帶要兄弟和林兄過一招試試,林兄不用客氣,也毋須顧忌,隻管出手,咱們點到為止,一招為限。”說到這裏,接著道:“林兄小心,兄弟要出手了。”

話聲出口,右手五指箕張,朝林子清肩頭抓來。

這一記使的是“大擒拿手法”,看去很慢,實則五指如鋼,指影變化所及,幾乎籠罩了他左邊上半個身子。這位第一隊大領班,果然有一手,隻要從這—招上、就看出他指力沉穩,身手非凡。

林子清淡淡一笑道:“屬下那就放肆了。”說話之時,身子還是站著不動,沒躲沒閃。

直到裴福基一隻手掌,快要落到肩頭之際,他身子忽然朝左轉去,左手五指直豎,朝外推出,指尖掃向裴福基的手腕。這是一記極普通的散手“推窗看山”,手法平實,是封架招數,並無奇突之處,但精妙無比,似是在那平凡的手法之中,含蘊了極為神奇的招數,尤其一招出手,指風颯然,已經劃上裴福基的手腕。

裴福基的手腕,和他劃出的手指相距還有尺許光景,就好像被鐵尺擊了一下,突感又痛又麻。心頭不禁大吃一驚,急忙收手,往後退出一步,雙目發亮,瞪著林子清,驚奇的道:“林兄果然高明。”

林子清已經垂下手去,說道:“多謝大領班手下留情。”

裴福基哈哈一笑道:“統帶是大行家,自然看出來了,林兄這一拂,才留了情,不然兄弟這隻手,可以立成殘廢。”

戚承昌頗為高興,點頭道:“行了,隻此一招,林兄已沒有不能勝任的差事了。”

林子清道:“統帶誇獎,屬下想請問一聲,不知大領班是否精於暗器?”

裴福基連忙搖手道:“什麼?林兄要和兄弟比較暗器?算了,兄弟已經獻了一次醜,林兄怎好意思還要兄弟出醜?”

林子清道:“大領班好說,屬下並無此意,隻是方才統帶垂詢屬下輕功,屬下也想借此一試。”

裴福基道:“林兄要暗器何用?”

林子清微笑道:“大領班身上如有暗器,就可試了。”

戚承昌也聽得頗感興趣,朝裴福基點頭道:“福基,你就讓他試試也好。”

裴福基笑道:“統帶這是軍令,屬下不得不遵,這次準又出醜。”說著,探手從身邊摸出三支三寸許長的小箭,朝林子清問道:“林兄要如何試法?”

林子清笑了笑道:“一支就夠了。”伸手朝窗外一指,又道:“這是最小的丟手箭了,大概是以指力發射的吧?那就請大領班盡力朝窗外投去。”

裴福基隨手拈起一支小箭,扣在掌心,笑道:“你要我射什麼?”

林子清道:“隨便,大領班平射、向空射都好。”

裴福基道:“好吧!”

右手揚處,小箭已經朝窗外激射出去了。就在此時,站在裴福基身邊的林子清突然雙足一點,身如電射,穿窗而出,像流星追月一般,尾隨著小箭追去。這下當真行動如風,快逾掣電。戚承昌、裴福基都沒想到,林子清要裴福基射出暗器的目的是他要飛身去追。武林中隻有表演接暗器的手法,那是兩人麵對麵,才能接得住。林於清是等暗器發出之後,才追上去;既追上去,自然還得把暗器抓住才行。林子清若是沒有十分把握,決不會自己給自己出難題。兩人心意相同,一念及此,不覺定睛瞧去。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兩人還沒看清,眼前微風一諷,林子清已經穿窗而入,落到兩人麵前!

隻見他右手兩個指頭夾著小箭,笑吟吟地欠了欠身道:“統帶、大領班麵前,屬下獻醜了。”

戚承昌雙目之中,飛閃出一絲異采,哈哈大笑道:“無怪格格要如此看重你了,哈哈,林兄這一手,別說咱們行宮侍衛營裏,沒人能望你項背,就是大內,也算數一數二的了。”

裴福基更是瞪大雙目,笑道:“憑林兄這份身手,兄弟該和你換個位子,你來當大領班,兄弟當你二領班,隻怕還不夠資格呢!”

林子清惶恐地道:“大領班這麼說,屬下就不敢當了。”

裴福基道:“兄弟說的是實話,不出十年,林兄一定出人頭地,飛黃騰達……”這話當著戚統帶的麵,說得有些過份了。

戚承昌臉上雖然含著笑容,但已經笑得有些勉強,一麵擺手道:“來,咱們坐下來再談。”說完,回到高背靠椅上坐下。

裴福基、林子清也相繼落座。戚承昌麵朝林子清,緩緩說道:“方才那個叫辜鴻生的人,你已經見過了,他是官家派在黑龍會的管帶,黑龍會幾日前,已被百花幫一批萎民,糾眾破去……”

“黑龍會?”林子清沉吟了下,抬頭道:“屬下好像聽人說過,但百花幫這名稱,屬下怎會沒聽說過?”

戚承昌微微一笑道:“這是一個秘密組織,沒有在江湖上公開露過麵,你自然不知道,這樣……”

他取過案頭那疊“報告”,隨手遞過,接著說道:“這是辜鴻生的報告,你且仔細看一遍,就會明白。據辜鴻生方才說,目前百花幫萎民,似已潛來熱河,意圖不明,兄弟已要辜鴻生回到隆記客棧去,暗中查訪他們下落。你是新來的人,對方當然不認識你,兄弟才把這件任務,完全交給你來辦……”

林子清道:“屬下蒙統帶厚恩,統帶交辦的事,屬下自當全力以赴。”

戚承昌微笑道:“林兄的任務,就是目前依然住進東升客棧去,暗中和辜鴻生取得聯係,如果發現可疑的人,辜鴻生不能和他們照麵,就由你暗中偵察對方行動,然後再和福基保持密切聯絡。不過有一點,林兄必須特別注意,那就是在沒有得到確實證據以前,切忌貪功躁進,不可打草驚蛇。”

林子清點頭道:“屬下省得。”

戚承昌道:“好,你看過報告,就可走了,如無特殊緊急之事,不可時常回到行宮裏來,以免泄露了你的身份。”

林子清應了聲“是”。

戚承昌才回過頭,朝裴福基道:“這件事,完全交給你們第一隊偵辦,還有,從這裏出去,你帶林兄到你們隊上去,讓弟兄們見見二領班,也讓林兄認識隊裏的弟兄,在行宮之外,遇上有事,他們必須服從林兄指揮。”

裴福基欠身道:“這個不勞統帶吩咐,屬下自會關照他們的。”

林子清在他們說話之時,已仔細的把辜鴻生那份“報告”讀完,他述說黑龍會被破經過,大致和實情也差不多,隻是特別為他自己醜表功了一番,如何身中迷香被擒,如何臨危不屈,後來又如何乘機脫逃等等。

林子清心中不禁暗暗感歎:“一個人若是一腦門都是升官發財的念頭,利祿薰心,到死都不會覺悟的。”他掩上“報告”恭敬地送回案上,說道:“回統帶,屬下已經看完了。”

戚承昌頷首道:“辜鴻生在報告上,對這些萎民的麵貌、特讓,那說得很清楚,這對你偵辦此案,有很大的幫助,你現在都記清楚了?”

林子清道:“幾個較為主要的人,屆下都記下了。”

戚承昌道:“很好,你們可以去了。”

裴福基、林子清躬身一禮,就相偕退出。裴福基領著他走下石階,一直朝東首一排營房走去。進入一間寬敞的堂屋。屋中布置雖較戚承昌的書房簡單,卻也相當堂皇整潔。

這裏終究是“行宮”裏麵,沾著一點官氣。

裴福基指指右首一張長案,含笑說道:“這裏是兄弟和林兄治事之處,這張長案,就是林兄的座位了。”話聲—落,立即大聲喝道:“來人。”

一名當差的立時急步趨入,打揖道:“小的在。”

裴福基吩咐道:“你去告訴三班弟兄,立刻在膳廳裏集合。”

那當差的“喳”了一聲,迅疾退出。

裴福基回頭笑道:“林兄請坐,等他們集合好了,咱們再去不遲。”

兩人坐了不多一會,那當差的已在門口票報道:“回大領班,三班兄弟已經集合好了。”

“好。”裴福基霍地站起身來,回頭道:“林兄,咱們走。”

林子清跟著他走出廳屋,從回廊折入膳廳。這是一間長方形的大廳,此時第一隊的三班弟兄,早已分成三排,列隊肅立。

每一班前麵,站著一個腰佩銅牌的漢子,自然是領班無疑。

裴福基走到門口,和林子清略作謙讓,道:“林兄請。”

林子清道:“不敢,自然大領班先請。”

裴福基不再多說,當先跨進廳去。林子清隨著他身後,走入膳廳。

門口早有站崗的弟兄高喝道:“肅立。”

全體弟兄果然立時站得筆挺。

裴福基偕同林子清走到上首中間站停,朝大家點頭為禮,然後幹咳一聲,整了整喉嚨,說道:“諸位弟兄,大概已經知道,咱們第一隊的二領班邊鳴吱,奉調都統府第三營副統帶,咱們這裏的二領班職務,上麵派這位林子清林兄前來接替,現在兄弟介紹就任二領班的林兄和大家見麵。”

三班弟兄早已聽說這位就任二領班,是福邸派下來的,連都統、統帶都對他另眼相看,但也沒想到他竟然這般年輕。

裴福基話聲甫落,大家已經熱烈的鼓起掌來,表示歡迎之忱。裴福基等他們掌聲稍落,接著又替林子清介紹了三班領班:第一班領班吳從義,二旬左右,白臉瘦小,像個文弱書生。

第二班領班高祥生,也是瘦削臉,中等身材,隻是略見蒼老,已是五十許人。第三班領班張雨民,身軀微胖,年約四十。林子清自然看得出,這三個領班眼神充足,一身武功,全非庸手,當下一和他們抱拳為禮。

裴福基又道:“林兄現在負有一件極重要的任務,暫時不住在營裏,兄弟自會另行派人和林兄保持聯絡,方才統帶特別要兄弟交代你們,咱們第一隊的弟兄,如果在外麵,一律須服從二領班的指揮,如有違撤,以軍法嚴辦。”

三班弟兄立即同聲應“喳”。

裴福基點點頭,然後一擺手道:“好,現在沒事了,大家解散,吳從義,你留下來。”

三班弟兄一齊行了一禮,往外退出。

隻有第一班領班吳從義,留了下來,躬身道:“大領班有何差窿?”

裴福基道:“林兄下榻東升客棧,兄弟指派你負責和林兄密切關係,林兄有的什麼指示,務必迅速遵行。”

吳從義道:“屬下省得。”轉身朝林子清躬身道:“二領班可有什麼吩咐?”

林子清含笑道:“不敢,吳領班最好每晚晚餐之後,到兄弟房裏去一趟,保持聯係就好,遇有特別事故,也可互相研商,不知吳兄意下如何?”

吳從義忙道:“二領班想得周到,屬下遵命。”

林子清微笑道,“吳兄出了行宮,就不可再以二領班相稱,咱們就以兄弟稱呼,這點,吳兄不可忽略了。”

吳從義躬身道:“屬下遵命。”

林子清眼看時光不早,就朝裴福基拱拱手道:“大領班,時光不早,屬下該告辭了。”

裴福基點頭道:“好,不過有一點,林兄可特別注意,你要吳從義和你兄弟相稱,你自己卻一口一聲的大領班,屬下聽來有多別扭。從今天起,除非你林兄不想和我裴某人兄弟論交,否則咱們就以兄弟相稱,林兄覺得如何?”

林子清道:“裴兄厚愛,兄弟敢不從命,隻是……”

裴福基大笑道:“別隻是了,你快走吧!”

林子清別過裴福基,吳從義一直送出宮門,陪著林子清行到馬廄,早有看馬的人牽出馬匹伺候,直等林子清上了馬,他還鵲立恭送。

林子清說了聲:“吳兄請回。”就一夾馬腹,青鬃馬蹄聲得得,絕塵而去。趕到東升棧,已是傍晚時候。

在客棧門口伺候的夥計,這時一眼看到林子清,慌忙迎著攏住馬頭,哈腰陪笑道:

“林爺,你老回來了。”

林子清朝他點點頭,跨下馬鞍,問道:“還有房間麼?”

那店夥陪笑道:“林爺請到櫃上問一聲吧,小人在前麵伺候賓客,不大清楚。”

林子清進入店堂,掌櫃的帳房一眼看到林子清,立即迎了上來。

林子清又問了聲:“掌櫃的,上房還有房間麼?”

那帳房先陪笑道:“小的不知林爺是都統府的貴賓,多多怠慢,還望林爺怨罪。林爺前幾天住的店帳,已由都統府結清了,林爺要.住店,小店後進五間貴賓房,還有房間,林爺去看看,是否合意?”一麵招手吩咐店夥,陪同林子清往後進行去。

林子清隨著店夥,進入第三進,那是一個自成院落的宅院。庭前花木扶疏,還砌著一座小假山。迎麵是一大間布置精雅的客廳,兩邊有四間寬敞的客房,一切用具,都十分華麗,和前進的上房,更顯得高貴精致。

店夥打開左首一間房門,讓林子清入內,便自告退。接著就有一名青衣使女送來臉水,沏來香茗。原來這後進貴賓房,連伺候的店夥,都是年輕貌美的姑娘,招待周到,果然和前進大不相同。林子清心中有事,端起茶碗,在窗前一張雕花木椅上坐下,慢慢地喝著茶,心中隻是盤算著自己下一步驟該當如何,房間內逐漸的昏暗下來,他好像並無所覺。

房門開了,方才那青衣女端著一盞銀燈,俏生生走了進來,輕啟櫻唇,含笑問道:

“林爺要在房裏用膳?還是到前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