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巧妙安排(2 / 3)

林子清自然感覺得到,方如蘋嬌軀也在顫抖,他本來顫抖的隻是雙手,但方如蘋嬌軀起了顫科,他也跟著全身起了顫栗,一顆心飄蕩得要從口腔裏跳出來。差幸這錦帶繃斷的聲音,使他心誌猛然一清,暗暗叫了聲“慚愧”,趕緊摸索到腰肢,又是“繃”的一聲,掐斷了腰間一道軟索,他直起腰來,輕輕吸了口氣,再替她掐斷了雙足踩上的兩道軟索。

方如蘋敢情被軟索縛得太久了,氣血受阻,四肢仍然有些麻木,她縮在錦被之中,低聲叫道:“大哥,你快找找我的衣衫……”

林子清“哦”了一聲,運目四顧,發現床側一張方凳上,果然有一堆衣衫,趕快替她捧了過去。

方如蘋含羞道:“大哥,你背過身去好不好?”

林子清依言背過身去。

方如蘋迅快穿起衣衫,在床下找到一雙薄底快靴,然後跨下踏板,一眼看到地上躺著青衣婆子,不由怒從心起,口中喝了聲:“該死的東西。”舉腳朝她胸口用力蹬去。

林子清吃驚道:“蘋妹,你這做什麼?”

方如蘋眼圈一紅,流著淚道:“大哥,你還不知道呢!都是這老虔婆,為了向她主子邀功,剝我衣衫,把我綁在床上的就是她,你再遲一步來,我……隻有死了……”隨著話聲,一下撲入了林子情懷裏!不,應該說是淩君毅的懷裏。

林子清當然就是淩君毅,他在趕來“顧家花園”之時,早已洗去了臉上的易容藥物。

他就是要以淩君毅的本來麵目,堂堂正正的向戚承昌討回血債,討回黑龍會的公仇。

淩君毅從方如蘋的口氣中,已可隱約聽出,方如蘋不知從哪裏聽到戚承昌的住處,趕來顧家花園,行刺被擒。戚承昌瞧出她是個女子,起了淫心,才授意這青衣婆子把她送到這座小樓上來。敢情這座小樓是老賊縱淫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婦女在這裏遭到他的躁踴。這青衣婆子自然是他的幫凶,這麼說,當真是死有餘辜,方如蘋這—腳,早已蹬得她口噴鮮血,氣絕而死。

淩君毅輕輕撫著方如蘋的秀發,說道:“蘋妹,走,咱們找老賊去。”

方如蘋道:“這樓上可惜沒有寶劍,我去找一把劍才好。”

淩君毅笑道:“你要劍,就把我這把拿去用好了。”

說著,從身邊抽出巨闕劍來,隨手遞了過去。

方如蘋接過寶劍,忽然咦道:“大哥,你的倚天劍呢?”

淩君毅道:“那倚天劍足有四尺長,帶在身上不方便,我留在榮老伯那裏了。”

方如蘋道:“那這柄劍還是你用,我不要。”

淩君毅道:“不要緊,對付戚承邑我還用不著動兵刃。”

兩人相借縱身躍落小樓。

迎春果然還站在樓下一棵樹陰下麵,看到二人,立即趨步迎了上來,含笑道:“恭喜淩公於,把方姑娘救出來了。”

方如蘋短劍一指,喝道:“你是什麼人?”

淩君毅忙道:“蘋妹,她是迎春姑娘,百花幫的人。”

方如蘋道:“大哥,她明明是老賊婆一黨的人,是她幫著老賊婆把我捆起來的。”

迎春接著笑道:“說的是,但方姑娘莫要忘了,那劉婆子,就是小婢上去,把她放倒的呀。我本來就可以把姑娘放了,那是我主人說的,讓姑娘委曲些一會,還是等淩公子親自來救你的好。”

方如蘋聽得雙頰驟然一紅,氣鼓鼓地問道:“你主人是誰?”

迎春神秘一笑道:“小婢守在這裏,就是領二位去見主人的。”

淩君毅問道:“戚承昌在哪裏?”

迎春婿然一笑道:“淩公子,方姑娘不須多問,隨小婢去就是了。”

淩君毅點頭道:“好吧!姑娘請帶路。”

迎春回眸一笑,俏生生走在前麵引路。淩君毅、方如蘋緊隨她身後而行。園中樹木深沉,花影迷離,夜色之中,隻覺許多樓台亭閣全是隱綽綽的,看到的隻是一些飛簷畫棟的暗影,不但不見燈光,連人影也沒見一個。

迎春分花拂柳,走得極快,不多一會,已經到了五楹屋宇前麵。這是一座相當壯麗的樓宇,簷牙高琢,彤碧相映,氣派相當宏偉,迎麵有四五級白石台階,圍以朱紅欄杆。

正中間像是一間寬敞的廳堂。偌大一座花園,隻有這裏燈光明亮!

隻要看這五橡樓字的氣勢,不用說,是園中的正屋了。主人當然是住在正屋裏的,那麼這是戚承昌的住處無疑。

迎春領著兩人,拾級走上石階,腳下一停,欠欠身道:“淩公子,方姑娘請進。”

淩君毅心中雖覺疑雲重重,但他還是毫不思索地舉步跨了進去。這是一間寬敞的廳堂,敢情是戚承昌日常起居之所,因此沒有一般大廳的豪華,但一幾一椅,莫不精雅絕倫,但廳上依然閡無一人。這情形愈使淩君毅深感訝異,到底戚承昌在耍什麼花樣?

就在他步入廳中之際,右首壁間一道圓門中,棗紅門簾掀處,出現一個身穿古銅長衫,臉色火紅,雙顴高聳,目光炯炯的瘦小老頭,當門麵立,含笑朝淩君毅招招手道:

“淩賢侄怎麼才來?”

淩君毅不由得—怔,連忙拱手道:“會是叔嶽。”

他,正是嶺南溫家的二莊主溫一嶠!

溫一嬌笑了笑道:“大家都在裏麵,你快進來。”

淩君毅心下更是滿腹疑雲,恭敬地應了聲“是”,舉步走入,方如蘋、迎春也迅快地跟了進去。

這是一間書房,此刻燈光通明,除了溫一嶠,裏麵還有三個人,淩君毅才跨入屋中,不由得又是一怔。這三人,竟是溫老莊主溫一峰、溫婉君和百花幫主牡丹!另外一張雕花高背靠椅上,坐首一人,赫然是行宮侍衛營統帶戚承昌!

他雖然大馬金刀的坐在椅上,雙目圓睜,滿臉俱是驚怒之色,但明眼人一看,就知他是被人製住了穴道,除了眼睛還能轉動,身子根本無法動彈!淩君毅心中有些明白,溫老莊主在此,顧家花園中一幹人,自然全中了他的迷藥,無怪自己一路深入,如入無人之境。當下慌忙趨上一步,長揖道:“小婿見過嶽父。”

方如蘋飛紅雙頰,朝牡丹、溫婉君兩人翻然掠了過去,叫道:“兩位姐姐,原來都來了。”

牡丹道:“如蘋妹子,委曲你了。”接著附著她耳朵,細聲道:“我和溫組姐已經來了一回,本來我們早就該去救你了,隻是溫姐姐說,還是等他來了,讓他去救你的好。

這是我們商量了才決定的,好妹子,你雖多受了一回委曲,但這是值得的,你不會怪我們吧?”

這話,方如蘋自然聽得懂,女兒家清白的身軀,讓淩君毅看到了,她還能嫁誰?

這是她們有意造成的事實,原是一番好意。她心頭一陣感激,但一想到自己在淩君毅麵前出乖露醜,不禁羞得無地自容,淚珠兒忍不住奪眶而出,不依道:“你們好壞,今後還叫我如何做人?”

溫婉君低聲勸慰著道:“如蘋妹子,別哭了,你的事,保在我們身上。”

她們三位姑娘竊竊私語之際,溫一峰卻朝淩君毅道:“賢婿,時間無多,這姓戚的,老夫已經點廢他的武功,就是為了等你來,你快些動手吧!”

淩君毅目含淚水,激動的道:“小婿今晚原是找他討還黑龍會殉難烈士和先父的血債來的,承蒙嶽父、叔嶽賜助,小婿感恩不盡。”說到這裏,倏地跨上一步,指著戚承昌嗔目喝道:“姓戚的老賊,你知道我是誰麼?”

溫一嶠:“淩賢侄,他‘啞穴’受製,不能出聲。”

淩君毅舉手一掌解開了他“瘂門穴”。

戚承昌怒哼一聲,道:“你們這些叛逆,競敢無法無天,你們殺了老夫,隻怕朝廷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淩君毅道:“老賤,你死到臨頭,還用朝廷這兩個字唬人?你是黃山石圃老人一手調教出來的,石圃老人一生心懷匡複,是太陽教的八大護法之一。不想你利祿薰心、甘心為滿入做走狗,殘害良民、為了向你主子邀功,一手毀滅黑龍會。你這數典忘祖的漢好走狗,我趕上熱河來,就是為了要取你狗命,為黑龍會殉難的誌士,為我死去的父親報仇。你現在應該知道,做漢奸走狗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的,辜鴻生已經死了、我馬上還要找錢君仁去,我要帶走你的首級……”

仰手從方如蘋手上接過短劍,鋒利的劍刃,泛起濃重的殺氣。

戚承昌聽得臉色灰白,但他究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寶創架在他頸上,他毫無半點驚懼之色,沉聲道:“慢點,老夫有話問你。”

淩君毅道:“你說。”

威承昌道:“你是淩君毅。”

淩君毅道:“不錯。”

戚承昌道:“你說你已經殺了辜鴻生?”

淩君毅道:“你以為在招商、悅來二棧埋伏了人、想以辜鴻生為餌。引我自投羅網。

告訴你,我是堂堂皇皇地進去,殺了辜鴻生,又堂堂皇皇地走出來,連你送去的火花號炮,都沒用上,你相信不?”

戚承昌嘶聲道:“這不可能!”

淩君毅道,“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我略施小計,此刻你手下的第一隊,和第三隊的侍衛,正在及第坊火拚呢。”

戚承昌切齒道:“你……”

淩君法沒待他說下去,伸手認懷中摸出一塊銀牌,手掌一攤,又道:“因為我是二領班,有權調遣他的,現在你懂了吧?”

威承昌雙目暴嗔,顫聲道:“你是林子清?”

淩君毅道:“不錯,因為我不願在行宮裏殺你,才讓你多活了一天。”隨著話聲,揮手一劍,戚承昌一顆人頭,應手落地,骨碌碌滾了開去。

溫一嶠早已準備了一個油布袋,迅快把它裝入袋中,溫一峰從懷中取出一瓶“化骨丹”,用指甲挑了少許,彈在他屍體上,不消多時,便化成了一灘黃水,滲入地下。

淩君毅收起寶劍,說道:“嶽父、叔嶽,你們盡快退出城去,會合家母。小婿還要去找錢君仁,最遲天亮前,即可出城。”

牡丹道:“我跟你一起去。”

溫婉君跟著道:“我也要去。”

這要是換在平時,方如蘋自然也會搶著要去,但今晚她卻隻是紅著臉,低下頭,不好意思作聲。

淩君毅道:“錢君仁就是東升客棧老板,在下一人去就夠7,二位姑娘還是到城外去等我的好。”說完,朝溫老莊主兄弟拱了拱手,身形閃動,朝外掠去。

東升客棧,一共有七進。第七進,是乾老板的私宅。有一道兩丈來高的清水圍牆,裏麵樹影參差,看去占地極大,兩扇鐵皮包的朱門釘著銅釘,兩個獸環,擦得又光又亮。

這兩扇門,終年常閉,如果從東升客棧進去,那就得從第五進一道腰門,折入一條長廊。

第六進是貴賓房,連腰門也長年關著的。腰門兩旁,有幾間矮屋,住的是乾老板的司閣,司閽決不會讓任何人闖進去。

乾老板更很少出外應酬,他就是出來,也必然會有四五個壯漢前後保護。因此,能看到他的人實在不多,也許他自知早年作惡太多,伯人尋仇,才深居簡出。

淩君毅沒從長廊進去,當然沒驚動司閽的人。但他才登上第七進的清水圍牆,就有兩條人影,疾如鷹隼,飛掠而來,其中一人,沉聲喝道:“什麼人?”

這兩人的武功,如在一般護院武師之中,也可以說得上一把好手,但他們遇上的是淩君毅。他朝他們笑了笑道:“是在下。”隻說了三個字,撲來的兩人,已經“咕咚”

倒了下去。

淩君毅並沒停留,身形從牆頭掠起,宛如天龍馭風,淩空掠上正麵樓宇。此時三更已過,時間已經相當緊迫,他目光略一掃射,這一排七橙畫棟雕梁的高樓,屋宇如此之廣,不知錢君仁住在哪裏。三更天,主人、下人自然全已入了睡鄉,整個宅院,幾乎一片渤黑,隻有右首一間紙窗中,依稀還有一絲燈光射出。淩君毅不再停留,腳尖一點,朝著那點燈光飛撲過去。

那是一間較小的房間,淩君毅穿窗而入,房中一個青衣少女,正在寬衣解帶,準備上床,驟覺微風一諷,燈光一暗複明,麵前多了一個俊美男子,心頭驚悸欲絕,口中同時驚啊了一聲,連連往後卻步。

淩君毅朝她微微一笑,說道:“姑娘不用害怕。”

那女子一臉驚悸之色未褪,兩頰已經飛起了兩朵紅雲,羞澀地顫聲道:“你……你要做什麼?”

顯然,她看清來人是一個身長玉立,唇紅齒白的美少年,驚懼的心情,已經在逐漸減輕,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嬌羞。

淩君毅道:“在下要找乾老板,他住在哪裏?”

那少女望望淩君毅。似乎有些失望,啃著紅唇,搖頭道:“我……我不知道。”

淩君毅逼上一步,說道:“在下不想傷害姑娘,但姑娘如果不肯實說,那就怪不得在下了。”右手一抬“嗆”的一聲,手中已經多了一柄精芒閃閃的短劍,劍尖緩緩朝青衣少女胸口指去。

青衣少女勻紅的臉上,登時煞白,顫抖著道:“你……要殺我?”

淩君毅平靜的道:“我不會殺你的,隻要你說出乾老板住的地方,我就會饒了你。”

那少女道:“他……他在三姨太的房裏。”

淩君毅道:“三姨太的房在哪裏?”

青衣少女道:“在後進第三間。”

淩君毅道:“你沒騙我吧?”

青衣少女道:“我說的句句是實。”

淩君毅道:“好。”

劍尖一點,隔著衣衫點了她的睡穴,收起短劍,依然穿窗而出。越過屋脊,後麵是一個精致的院落,又是一排七楹樓房。

淩君毅不再怠慢,長身掠起,就在飛落對麵槽牙之際,耳中忽聽一聲吆喝,緊接著響起金刃劈風之聲,從身後襲到!兩條人影,已然一左一右,夾擊而至。光從來人身手而言,應該不是庸手,但淩君毅哪會把他們放在眼裏?他幾乎連身也沒回,左手朝後一揮,但聽一聲悶哼,接著“拍達”一聲,左首一個往屋下仰麵跌了下去。右子一抄,握住另一個人的刀背,一記“授人以柄”,刀柄正好撞在他胸口之上,那人也跟著一個倒栽蔥,跌了下去。這兩人跌落下去,自然會驚動屋裏的人,但淩君毅並不在乎,他迅快的舉手一掌,拍開第三間的窗戶,飛身而入。

這自然是一間十分豪華的房間,房中一片漆黑,但床上睡著的兩人,這時已經驚醒過來,隻是縮在被窩裏抖索。

淩君毅打亮火種,點起了桌上的銀燈,房中登時一片光亮,然後朝帳中喝道:“乾老板,你出來。”

珠羅軟帳被顫抖著的手撩開了,一個尖瘦臉,但嚇黃了臉色的老頭,畏畏縮縮地拖著鞋子,從床上下來。這人年約六旬,兩鬢已經花白,嘴上蓄了兩撇胡子,一雙三角眼本來還流露著極度的驚恐,但當他看到房中站著的竟然隻是一個麵貌俊秀的青衫少年,而且還手無寸鐵,不覺先去了三分怯意,連忙堆起一臉笑容,拱手道:“壯士夤夜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這陣工夫,但聽樓下已經人聲鼎沸,還有人大聲喊著捉賊。

淩君毅並沒有理會,徐徐問道:“你是東升棧的乾老板?”

老者看他語氣溫和,而且樓下又有了人聲,膽氣略壯,頷首道:“正是乾某,壯士不妨說說來意,隻要老朽能力所及……”

“住口!”淩君毅雙目之中,精芒陡射,沉聲道,“在下並不是要你金銀財寶來的。”

乾老板咽了口口水,問道:“那麼壯士……”

淩君毅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姓錢,金錢的錢?”

乾老板打了個哆嗦,道:“不,不,老朽姓乾,乾坤的乾……”他敢情沒看出淩君毅身邊的短劍,突然大聲叫道:“來人哪,有賊!”

“嗆”!一道精虹從淩君毅手上飛出,森寒的劍尖已經抵上乾老板的鼻尖上,冷聲道:“姓錢的,你再說一句虛言,我先削下你的鼻子,快說,你是不是錢君仁?”

乾老板連連點頭道:“是,是,我……我……就是錢……君仁。”

淩君毅殺氣盈麵,又道:“我再問你,你當過山東總督國泰的師爺?”

錢君仁苦澀地道:“壯士,那是從前的事。”

淩君毅劍眉挑動,執劍右手,起了一陣顫抖,鋒利短劍,攔在他肩上,厲聲說道:

“很好,你還記不記得二十年前,向國泰那老賊獻計,破了昆崳山黑龍會的事?”

錢君仁一陣顫栗,說道:“這個……壯……壯士,老朽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