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詰問一句接著一句。
但我卻能感受到眼前這個少年,看似強硬的姿態下,琥珀眸中的哀傷。
我嘆了口氣:「我從沒有打算用你去交換什麼。
「季長嬴,你的血一點兒也不髒,你知道吧,我帳中有個叫葫蘆的,讀過的書不少,他說書裏寫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所以,你也不要自暴自棄,天地廣闊,總有你的去處。」
少年白皙的臉微紅,琥珀色的眼珠卻一點點黯淡。
「姐姐這些花言巧語,都是同誰學的?
「我從沒有聽過,你能不能再講一遍?
「我以為……你要嫌我髒了。」
我還不知道該怎麼接,少年卻直視我的眼睛,得寸進尺道,「那阿季該怎麼做才能留在你身邊?討好你,可以嗎?」
我簡直不敢置信,長慕是怎麼教出這麼一個會蠱惑人心的狼崽子。
少年筋骨分明的手攀上我的衣角,人也抬眸看向我,「真到了將軍姐姐需要的一天,就把阿季棄了吧。」
他從懷中抽出一柄匕首。
我揚了揚眉毛,心中陡生警惕。
他認真道:「沈將軍,我將刀給你,我許你利用我。」
匕尖被他反攥著塞進我的手裏。
我接過柄握,昏了頭道:「也妥。」
少年的手心被鋒利的匕刃割破,鮮血溢出,不斷滴落在地。
我心中腹誹,葫蘆塞給我的話本子,可沒這個生猛。
「疼了,才敢信這是真的。
「別不要我……」
少年似嗚咽舔舐傷口的小獸。
他將腦袋伏在我的肩頭,固執地又說了一遍,「別不要我。」
這……很難不動容。
「不如我們拜個把子?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他氣笑了,隔著衣料,尖利的小牙咬在我的肩頭:「誰要同你拜把子。」
娘嘞,牙口挺好。
16
一日後,聖上召集重臣,宣稱太子回京途中病逝,有不良之人冒充太子麵君,於宮宴上被他識破。
帝王於病榻之上易儲。
大梁陛下,終是因為這遭打擊,催發了病情,纏綿病榻,命二皇子魏舟承監國理政。
在我看來,魏舟承未必是一個手段高明的儲君。
但他卻比魏蒔要仁厚。
前世,他被魏蒔一黨構陷,慘遭流放。
臨行之前,他理了衣冠,對著北方遙遙一拜,慨然而嘆:「良將蒙難,淪落至此,吾又何存?」
還打發了身邊可信之人,遠赴邊關,替我的家人送去僅剩不多的財物。
這事,卻成了魏蒔的心病。
「你們倒是惺惺相惜,」暗室之中,他掐著我脖子質問我,「沈嵐,你是不是很後悔,當年嫁的人不是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