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裏的老保姆和我一起仰頭看,感嘆道:「我還得多活幾年,等著把你和阿秋的照片掛上去,言家這一脈才算傳承,他們在天上看著也高興。」
言秋浦出事的消息,我沒有告訴她。看著她期盼的微笑,我心裏忍不住地抽搐墜疼。
老保姆注意到我的神情,以為我有壓力,連忙搖頭:「不是催生啊,阿秋說過的,你身子弱,生孩子危險。」
她嘆息:「阿秋媽媽就是生小阿妹去世的,後來小阿妹也沒了,阿秋爸爸頭發白完了,病著硬是撐到阿秋成年才合眼。」
「阿彌陀佛。」她合手作揖,神色戚戚,「世事無常啊,阿秋能和你平安一世,我大半輩子的佛也不算白念了。」
我又看向照片,少年濃密眼睫垂覆,安靜注視著。我想起小時候奶奶教我看相書,她說中庭豐隆端峻,這樣的人,福壽綿長。
11
一夜後,言秋浦沒有消息。
香港的樓太高,壓得天也沉悶,像要垮了。
我坐在會議室,底下粵語英文夾雜吵得一團亂,我放下筆,靜靜叉手看著他們。
「吵完了?」
他們安靜下來,麵麵相覷。
我翻了一頁報表,平淡道:「好,我們繼續,下一個誰彙報?」
集團裏對於我的空降質疑聲不少:一個女人,憑什麼?
當我準確糾正了某些人敷衍上來的數據後,他們的歧視就變成:一個女人,傲什麼?
女人學不好數學,女人不懂管理,最平庸的男人麵對女人也自以為是半神,哪怕他們什麼都不如。
趙落也這麼認為。他莫名其妙來到香港,見到我的第一句就是:「你瘦了,姓言的把這麼大個爛攤子扔給你,一點都沒把你當女人。
」
他憤憤的樣子,好像在為我鳴不平。
我輕笑:「女人什麼樣子?」
他一怔,訥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我看著他,「趙落,你跑這麼遠過來,說要和我討論平遠的事,我才擠出寶貴時間和你談話。如果你隻是想看到我崩潰無措,像你期待的那樣敞開傷口,視你為救贖,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趙落無聲笑了,搖頭,「好,談正事,反正你永遠都不需要我。」他擺正身體,「我來是告訴你變更撫養權的事,平遠希望和我在一起。」
「希望……」我看著桌麵一縷慘淡的陽光,「聽起來像許願。」
趙落垂眸,聲音縹緲:「我這時候提出來,不是想故意傷害你。」
「可你做到了。」我起身,斜眼俯視他,「恭喜你。」
椅子嘩啦拉開,刺耳的聲音。趙落寂寥的影子拉長,低著頭。
「我想和你重新來過的,平聽。」
他倏然抬眸,眼眶泛紅,唇角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