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八章(3 / 3)

“見見世麵去,到哪兒算哪兒。為什麼?為了遠遠地離開歐洲,離開工廠文明。這個臭水坑,我已經膩了,我在這兒憋死了,沉到底了,要死了。再過兩年,我非得爛死不可,可是我還想活下去,所以要走。我要重新開始生活,象人一樣地活下去。”

“可是為什麼呀?究竟為什麼?”他們都大惑不解,為他這個異乎尋常的決定激動起來。

“究竟為什麼?因為我膩了,我討厭法律、風俗、各種關係、各種機構的無惡不作,討厭老流氓一樣的歐洲,各種虛情假意、五花八門的什麼原則。這些東西控製了我,使我永遠不自在——我討厭一切,一切都太使我痛苦,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可是在別的什麼地方你就能輕快點嗎?”

“那就得再看了。諸位保重,再見!”

大家跟他話別,可是又都挽留他,因為大家都喜歡他,雖然他有點陰陽怪氣,還是十分器重他。

庫羅夫斯基什麼也沒說,隻是用眼睛打量了他一陣,後來和他吻別時低聲說:

“你作得對。我要不是公務纏身,得幹到底,幹到最後一口氣,我就跟你去。你什麼時候用錢,就來信。”

“嘿,見鬼,我會搞到大筆資本的,因為我的雙手和大腦都很好。我走,不是為了去玩女人,去尋歡作樂;我走,是為了自由自在地生活。你們如果願意,以後就偶爾想想我;請你們記住,不要為了發財不要命,別把自己變成拉車的牲口,不要變成機器,別因為工作過度把身體搞垮。”

他吻了大家,吻庫羅夫斯基用的勁兒最大,為了掩飾內心的激動,他開著玩笑走了。

“哼,瘋子!”凱斯勒輕蔑地哼了一聲,也立即跟莫雷茨和維索茨基一起走了。

隻剩下了庫羅夫斯基和博羅維耶茨基。

庫羅夫斯基雙目迷離地望著遠方什麼地方,壓抑不住因為夥伴上路的滿懷惜別之情。

“我隻占用你一小會兒的時間。”博羅維耶茨基說。

“請坐吧,到天亮還有不少時間呢。”他指著窗戶,指著透過沾滿水汽的窗口閃現的熹微晨光,說。

卡羅爾長時間述說著他的工廠、公司現狀,擺脫過多合夥的人的重要性,又談到了別人對他施展的陰謀詭計,最後建議庫羅夫斯基入股。

庫羅夫斯基沉思了半晌,又盤問了細節,這才說:

“好吧,可是有一個條件。我是有言在先,這是個重要的條件,而且……也許有點奇怪。”

“你說吧。”

“也許你不喜歡,可是……請你順順當當地接受,象買賣人這樣。”

“我等著呐,說嘛!”

“別娶安卡!”

博羅維耶茨基跳了起來,臉上頓時緋紅;這是一種突如其來,令人昏眩的歡樂造成的紅暈。他心裏癢癢得想摟住他的脖子,可是他火速控製住了自己,迅速作出了嚴肅的表情,拿起了帽子。

“我不是說了嗎,請你順順當當地接受,象買賣人那樣。不過,我們談談心裏話,用不著互相欺騙,咱倆都互相很了解。”

“好,說說心裏話。”

“我悄悄地跟你合夥,你可以擺脫債務,甩開現在的股東們;可是作為報答,你得對安卡小姐說句幹脆的話;你愛跟誰結婚都由你,比方說跟瑪達·米勒吧。”

“你呢,跟安卡?”

“這是我的事,以後的事,隻要你給她一句話,你也別再折磨她了。這種處境會要她的命的,她自己不說罷了。”

“這句話我早就想說了,可是我考慮來考慮去,因為我擔心,她那麼敏感,而且,而且……”

“而且,我覺得她不愛你,所以你寬待她。”

“有點這樣。”他說;庫羅夫斯基的話最痛苦地觸動了他。

“哎,你不是也不愛她嗎!”

“這裏,我也得說,這是我的事。我隻能告訴你,隻要不跟她斷,我就是她的未婚夫,並且很快就娶她。真奇怪,你怎麼能夠提出這樣的建議。”說著他竟然惱怒起來,真是出人意料。

“你的話很對,也許我的腦筋不清楚了,沒說清楚。”

“再見。”

庫羅夫斯基和他握了手,望著他的背影,感到惋惜。他旋即按了鈴,吩咐馬上備車回家。

“可憐的安卡!”他喃喃說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