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玉嬈嚇得往後退開幾步。
“公主的奶母子。”
老媼說話是嗓子眼裏夾著幾粒沙子,含著一口粘痰。薑玉嬈捂住口鼻,一腳陷進煤渣子和的髒水裏,湊近去聽。“公主的奶母子。”老媼又重複一遍,這次薑玉嬈借著火盆的光看清了她整個臉。她的臉上布滿了人麵獸身的黑色的蟲子,在蠕動,在爬行,時不時會發出笑聲,時不時又在她臉上跺腳,老媼佝僂的身軀,連疼都不會喊。
薑玉嬈直起身子。
老媼搶過話茬。
“七年前,公主娶駙馬於公主府,紅綃帳暖也捂不熱駙馬一顆心,駙馬爺相貌平平,花花腸子卻多。他荒淫無度,在外養女人,在內調戲招惹太監,公主是直到忍無可忍才會罰他一頓鞭子。天家要臉麵,寧願死也不會承認自己看錯了人。”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
說時遲那時快,浩浩蕩蕩沿著水路滑過來一群人,穿的是紅綢緞,戴的是金桂冠,手拿鑼鼓,肉皮上油彩閃著油光,嘴裏念叨著敬辭,魚貫而入,後麵十幾個人通扛著一口紅色棺材,一步一頓,似陰間流傳的小鬼。
“公主遭逢大變,不求能上天堂,隻求不下地獄。”
老媼依舊在說。
正中央一男子身量矮圓,五官擠在一處,光鮮亮麗的衣袍和金燦燦的冠子,光是站在那裏就有一種暴發戶的氣質。薑玉嬈與他打了個照麵,大眼瞪小眼。
“他們是幹什麼的?”薑玉嬈問起。
老媼俯身額頭挨住地麵,“超度。”“死去的人為活著的人超度。”
薑玉嬈:“?”
老媼不知疲倦,“這些棺材是為我們準備的。”反複唱誦。薑玉嬈目光冰冷地不含一絲溫度,側過頭看一旁虔誠老媼,聽老媼描述對麵來者似乎不是人,但可以輕易取走人的性命,然而被說成是對生者的超度。
“裝神弄鬼。”
老媼突然仰麵用力的嘶吼,原本粘稠的空氣快速的攪拌變成風,薑玉嬈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很快就有拿著鈴鐺鑼鼓的人往這邊來,薑玉嬈心上一驚,邊躲邊閃道:“我,我很規矩的,我剛入黨!別抓我!”
兩人從船上下來。天邊泛起魚肚白,光影打在臉上,對方臉上的油彩糊住眼睛,走進她。然後……從她身邊經過。薑玉嬈眨眨眼睛,順著兩人的背看過去,老媼還在叫,大口的鮮血往出溢,堵住她的喉管,在旁聽來是‘呼嚕’戲水的聲音。
她眼睜睜看著兩人拉著老媼的屍體往小船上拖,最後扔進了棺材裏。天光大亮,江風刮來鹹津津的味道,江麵上一覽無餘。
“小姐——”
小魚兒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