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看門(3 / 3)

黃雪麗這才假裝著剛醒來的樣子,打著哈欠嘟嘟囔囔地說,哦,回來了,咋恁晚啊,啥時候了?您咋不住下明兒再回來啊?一邊說著爬起來去開門。楊翠玲胡亂應著,對鄧聰明說,洗洗臉去。然後走進來開了堂屋的電燈,從西間拿了枕頭、毛巾被,再從門後拿了蒲席走到院子裏,對洗臉的鄧聰明說,院裏涼快,你就睡院裏吧。黃雪麗說,要不我回家睡去吧?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怕,鄧金海還在西間躲著,她走了就沒人給他打照應了,那就更懸著了!楊翠玲說,沒事,夏天又不是冬天招答對模的就過去了,你就睡這兒吧。黃雪麗說,咱倆誰一坨。楊翠玲說,中。

在衛生院裏住著沒啥事可幹不假,可還是把楊翠玲折騰得不輕,吃吃不好,睡睡不安穩,一連住了幾天,又走了這麼遠的路,又渴又累早就乏透了,好不容易事兒了了,也到家了,心裏一輕鬆楊翠玲更覺得疲憊不堪了。幾天沒開火開水也不會有一口,楊翠玲渴壞了,洗臉的時候就就著壓水井大喝了一氣。喝飽了水,楊翠玲心裏很滿足不想說話,隻想大睡一覺,虛掩了門,就到東間跟黃雪麗睡了。黃雪麗企盼楊翠玲母子趕緊睡著,好讓鄧金海溜掉就不想跟楊翠玲說話,可一句話不說又覺得似乎不大正常,就有口無心地簡單問詢了幾句,以示關心。聽見黃雪麗問她楊翠玲不好不回應,心不在焉地說了幾句,說,睡吧,時候不早了。黃雪麗正中下懷,卻慵懶地說,好,睡,你也該累壞了。

鄧金海戰戰兢兢地在西間呆了半天,聽見一切都靜下來,知道楊翠玲母子都睡著了,可他不敢十分確定,又等了一會兒才從鄧聰明寫字桌的黑影裏鑽出來。又尖起耳朵聽了聽,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東間的床是緊靠後牆放著的,在床上是看不到門的,他隻要不被鄧聰明看見就中了。鄧金海探頭探腦地湊近門縫觀察著鄧聰明,門縫很窄看不真切,聽見鄧聰明發出勻稱的呼吸放了心,小心翼翼地打開門來。他不敢弄出聲響來,生怕驚醒了楊翠玲或者鄧聰明。他把門一點一點地扳開著,緊張得心砰砰地跳,氣息又粗又重,身子也禁不住顫抖了。他停下來調整了一下,輕輕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覺得不那麼激動了,才接著扳門。門終於扳開了,開到他完全可以輕輕鬆鬆地側身走出去,在他剛邁出一隻腳的時候再次停下了,他再瞅了瞅鄧聰明確認鄧聰明的的確確睡著了,這才側身走了出去。他出了門口就往茅房走去。門口到茅房隻有十幾步的樣子,很快就到了。鄧金海到了茅房才想起來門還沒關,二十四拜都拜了不差這一哆嗦,要是因為這一哆嗦被楊翠玲發現了那才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呢。鄧金海就又返回來,把門輕輕地掩上了。

楊翠玲睡前剛喝了一肚子水,這會兒受不住了,一骨碌爬了起來。鄧金海剛把門掩好,聽見楊翠玲在床上的聲音還以為她不過翻翻身,沒想到楊翠玲趿拉著鞋橐橐地來到了門口,打著哈欠拉開了門,驚得屁滾尿流趕緊往茅房裏鑽。鄧金海前腳才進茅房楊翠玲後腳就跟來了。鄧金海急切之間不知道立即翻牆好還是再躲一下好,還沒想好楊翠玲已經到跟前了。事實上鄧金海已經躲不了了,那麼明亮的月光可能藏得住嗎?除非楊翠玲是瞎子。鄧金海突然想把楊翠玲打昏過去,這個念頭在他腦子裏閃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動手嘴巴已結結巴巴地叫了,嫂,嫂子……楊翠玲沒防備嚇得猛地一抖身子,誰?鄧金海訕訕地笑著怯道,我……楊翠玲聽出來了,心裏還是提吊著,你咋呆這唻?鄧金海搓了搓手,不知道該不該跟她說實話,要是不說實話楊翠玲肯定認為他是來偷她家的東西的,深更半夜沒事沒錯的藏在別人家不吭不哈的除了偷東西還能幹什麼?這樣的話,就算楊翠玲不說出去,以後他在楊翠玲麵前咋的也抬不起頭來了。鄧金海在心裏權衡了一下,說,黃雪麗不是給你看門的嗎。楊翠玲一聽就豁然了,知道那大腳板子就是鄧金海了。楊翠玲知道了也沒辦法,人家沒礙她的事,她管不著管不了也不想管,叫楊翠玲不高興的是倆人竟敢明目張膽地在她家裏好,不算欺負人也算惡作人。楊翠玲又氣又不知道該咋說,就沒吭聲。鄧金海木戳戳地站在那裏左不是右不是,尷尬透了,嫂子,我……楊翠玲還是不言不語。鄧金海又支吾了半天才恍然地走了。楊翠玲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找了位置褪了褲頭蹲了下去。

黃雪麗一直沒敢睡著,屏心靜氣地聽著鄧金海的動靜,聽見他從西間裏悄無聲息地走出來,賊頭賊腦地扳開門溜出去心裏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一口氣還沒出完鄧金海摸了進來。黃雪麗機靈一下打了個寒戰,顫聲道,你咋還沒走唻?鄧金海說,楊翠玲逮住我了。黃雪麗的腦袋嗡地一下木雞一樣呆住了,半晌,她捶了鄧金海一下,你個傻屌啊!鄧金海說,我要不說她會把我當小偷的。黃雪麗知道已經回天乏力了,深深地歎了口氣,唉——鄧金海問,咋弄啊?黃雪麗說,還能咋弄?賠治人家啊!

一會兒楊翠玲解完手回來了,剛一進東間就看到了鄧金海,原以為他走了,沒想到他不但沒走還鑽進東間裏會黃雪麗,三分氣就長了七分。黃雪麗說,嫂子,對不起!你要打要罵俺都認!鄧金海說,嫂子,咋著都中,你看著辦唻,我沒啥說的。楊翠玲也不知道咋辦好,停了半晌,說,您這樣不中啊!早晚他能不知道嗎?倆人忙連連點頭,是,是,再不敢了。楊翠玲說,你走吧。鄧金海哎了一聲趕忙溜了。黃雪麗說,嫂子,你可別說出去啊!楊翠玲答應了,又說,您這樣可不中啊!黃雪麗說,從今往後我就跟他斷了。楊翠玲知道黃雪麗嘴上說說罷了,就是斷一時半會兒也是斷不了的,不願多說就說,睡吧。

第二天一早黃雪麗就早早地起床回去了。楊翠玲也早早地起來了,做了飯把鄧聰明叫起來,吃了,再把鄧聰明一直送到了縣城的學校裏,跟老師說了半天瞎話,才算蒙混過去了。

第三天晌午,黃雪麗悄悄趕集割了肉稱了水果請了香買了紙來到楊翠玲家,讓楊翠玲關了院門在堂屋裏擺上供點了香燒了紙作了揖磕了頭,嘴裏念念有詞地請神仙寬恕她和鄧金海的荒唐,保證以後規規矩矩做人再不敢有私心雜念。按說,敬神是要放鞭炮的,可這事不好聲張,隻能偷偷摸摸的了。為彌補沒有放鞭炮的缺失和自己的誠心,黃雪麗磕頭就磕得很認真,規規整整地跪在地上,腦袋把地碰得咚咚的。楊翠玲心裏生氣,看黃雪麗如此這般,心裏不好受了,就想拉她起來,可因為是敬神,隻能聽之任之了。敬完神,黃雪麗又向楊翠玲千不是萬不是地賠不是。楊翠玲就原諒了她倆。黃雪麗這才回家去了。楊翠玲看著黃雪麗當供品割的那一大塊肉,知道黃雪麗的用心,心裏過意不去了,剁了餡兒,給黃雪麗送去了一小盆兒,要她包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