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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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原野響著巡禮的鈴聲,然而,看不見巡禮的姿影。是隱蔽於樹木之間,還是遮掩在芒草叢裏呢?那裏的樹葉變色了,也許正在簌簌凋零了吧?那裏的芒草的尾花泛白了,或者已經枯萎飄散了吧?抑或那些巡禮者,早已去了看不見的遠方,隻有鈴聲如“遠音傳響”的晚鍾,在秋風裏時斷時續、如夢如幻了吧?不,不是“不見人”,而是從一開始就沒想到看見巡禮的姿影,隻要耳邊傳來巡禮者叮咚的鈴聲就夠了,不是嗎?“今天又有巡禮者通過呢。”就連這麼點兒思緒也沒有了……

類似這種模棱兩可的解釋真叫人羞愧。其實,“野上鈴聲”的“野”與“鈴”發音為no-beru,不過是玩弄一下字眼兒罷了,一方麵使“野上鈴聲”和“秋之野”在季節上貼合;一方麵配上“不見搖鈴的行人”,字數也大體相當。我把這首即興的俳句用毛筆大字寫在紙上。書齋裏鋪開全幅的書簡紙,端溪硯裏也研好了墨。諾貝爾文學獎公布那天半夜之後,我一個人關在書齋。我要是坐在客廳和茶室,或者到處轉悠,我就無法甩掉那些蜂擁而來的“新聞記者”,我就會陷入沒完沒了的照相和一個接一個的追問之中。親友們不忍心看到這一點,就把我趕進裏頭的書齋,躲藏起來。美聯社搶先打電話通知了我評獎結果,從接到他們的電話直到深更半夜,我都獨自一人悶在書齋,這段時間,我如臨大敵,誠惶誠恐。然而,我沒有驚慌失措,六神無主。至少,我自己感覺是這樣。呼吸、脈搏,和尋常一樣。“算啦,就到這裏吧”,我對記者們有些生氣,隻有這時候我才感覺心跳加快。當然,也不是說我可以不顧及家中的騷亂,獨自待在書齋裏看書,我還沒有沉著到這種地步。首先,那副姿態即便沒人看見,也隻是裝腔作勢,擺擺架子罷了。因此,我就寫字。盡管寫下的隻是一句戲作,書法可以使我統一身心,靜思凝神。

特地憋足氣力,一心求好,這是書法的邪道。身邊人就有這樣的好例子,山水樓主人、宮田遊記山人作“合目之書”,是閉著眼睛寫的,達到了無心寡欲之境。而且,積長年習練之工巧。近來,我得到許多山人之書,觀之皆作如是想。但是,我並不打算立誌修成此種境界。等活到八十歲,萬一有幸得此長壽,我到那時候再做努力吧。眼下還隻能使出渾身解數,不怕捉襟見肘、畫虎類犬。雖然如此,也還是不合章法,閉門造車,草率成篇。假如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那就在我死前一年頒發給我好了。對於一個作家,這樣最合適,但偏偏不能湊巧。所以,隻得在心底裏祝願:“哦,那小子拿到了,太好啦。”世人淡然一笑,隨後一風吹過。——這樣才好。我不會把諾貝爾獎獲獎作家的獎章和紀念章掛在胸前。我的英文譯者塞登斯特卡氏首先打來電話說:“先生,沒想到吧?很驚訝吧?我也很吃驚。”對於我來說,這是最符合真實的問候,我就像他說的一樣。“他們就是那種作風,中了獎我也不打算向對方表示什麼。”聽到我這話,塞登又說道:“這就是表示,也還是高興。”他還告訴我,前天晚上,他到大倉飯店來,同我的妻子以及一位出色地幫助處理家中紛亂的婦女,還有我的女兒,一起去GOGO舞廳和六本木壽司店的時候,也沒有想到,太讓人驚奇了。塞登並非懷疑我的作品是否夠獲諾貝爾獎的資格,他和原作者我一樣,都是出乎意料,感到十分驚訝。塞登氏曾經半公開宣稱,除了日本古典文學之外,在現代作家中隻翻譯我一個人的著作。他讀我的書,所以很了解我。這也許出於塞登氏的頑固和偏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