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不是朋友?”他的語氣中多出了一絲決然。
“雖然不知道你的故事,但是我能感覺到你不甘心。”
莫微涼歎了口氣,將空壺放到櫃台上又從最下層拿起另一個碧玉酒壺,然後將酒壺放到他麵前緩緩說道:“這裏麵的酒可以幫你恢複修為,但三年後你會死。因為這酒不是藥,而是毒。”
“遇到你之前我還真不知道有醫師會用酒治病。”
“遇到你之前我也不知道有人居然會相信我是個醫師。”
“我信你,因為我們是朋友。”
“那你什麼時候把你欠酒肆的帳還上?”
“等我回來就在酒肆打工還賬。”他的眼神中多了一種人們稱之為希望的東西,但莫微涼不覺得這是好事,有時候希望是能殺人的。
那你還是不要回來的好。這句話莫微涼並沒有說出口,不知道是覺得矯情還是怕他真的回不來,莫微涼知道自己一向有些烏鴉嘴的。
他拿起酒壺轉身離去,門外不知何時飄起細雨,撒在街巷,滴落簷角,為這離別添了幾分蕭蕭之感。
莫微涼倚在門框上目送他的背影在細雨中飄搖,不知道他下次回來是否還是雨天。
許久,雨還在,人已走遠。
莫微涼一直以為自己說了十年書,看過了世間各種各樣的故事,本不應該有這種悲春傷秋的複雜情緒。
現在想來,非是不悲,而是無人值得他去悲。
所以,蘇無醫你一定要回來啊,你還欠我好多好多銀子呢。
……
北漠。
北漠是塞外,是沙場,是一個連風都帶著刀子到處跑的地方。
在這樣的地方有一個沙丘,北漠不缺沙丘,缺的是沙丘上那個撐著青色紙傘的女人。
她叫蘇遙,來自中原。
她將手中青色紙傘往下放了放,似乎想要將陽光盡數擋在傘外,發現這樣做並沒有什麼用之後有些無奈。
“北漠的太陽比中原的狠的多,人卻沒有中原的狠。”
站在蘇遙身後的是一名帶刀甲士,也是北冥部族的一位長老。他麵色陰沉:“不知王上為何不直接領我北冥兒郎南侵中原?”
蘇遙左手握傘,右手搭簾遠望,目光向著中原,向著中原的南方。
“因為我很忙,所以這種小事就不要再煩我了。”
“我要稱帝,中原有人不同意,那人我懶得理他便來了北漠。”
“現在看來,北漠也有人不同意。但是我懶得走了,那就隻好辛苦一點讓他們都同意。”
蘇遙蹲下,將青色紙傘收在一旁,隨手抓起一把沙子拋向空中,然後看著沙粒隨風而落。
在她眼裏北漠就是一堆沙子,而她是風,沙子是不能抗拒風的意誌的。
“傳令,十日後本王在莫城稱帝,北漠各部族有不來者,滅族。”
“遵王上令。”
蘇遙等身後那名帶刀甲士退去便站起,將手上的灰塵在衣裙上隨意擦拭一番後拿起青色紙傘,緩緩撐開,目光依舊向著南方。
“北漠,要下雨了,好大一場血雨呢。”
“南玉,應該也在下雨吧。”
……
南玉城。
許久,雨依舊,人已遠走。
自打蘇無醫走後,醉太平的門就再沒開過,就連莫微涼都覺得自己不會再打開它。
南玉一直在下雨,整整兩天兩夜的雨讓屋子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悶。
莫微涼一個人坐在離櫃台最近的酒桌前盯著漸漸變短的蠟燭發呆,想著蘇無醫走的時候好像沒有帶傘現在會不會已經淋濕了之類的事情。
莫微涼想了想,之後又笑了笑,笑自己居然跟丈夫出門遠行的婦人一樣自添煩惱。
蠟燭漸短,火焰卻舞動的越瘋狂。
這讓他想起了蘇無醫,他也想在生命的最後瘋狂一次。
門開,風過,蠟燭熄滅。
這一切都發生的很突然,突然的讓莫微涼來不及做出一副詫異並且悲痛的表情。
“我要一壺酒。”
莫微涼看向那人,黑袍,白發,直直得像一柄長劍一樣驕傲地立在門前,就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驕傲。
莫微涼沒有回話,因為他在好奇,好奇那人是不是用驕傲把門撞開的,是不是要用驕傲來買他的酒。
用驕傲買酒這種事情有點好笑,但是莫微涼沒笑,不但沒笑反而很生氣的看著那人。
“我的酒很貴,你確定自己買得起?”
那人想了想問到:“多少兩銀子?”
莫微涼笑了,而且笑的很微妙。
“一個故事。”
“或者,”
“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