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2 / 2)

許誌繼續在白樺林裏跑,前麵隱隱的有一絲亮光,他朝亮光那兒跑過去,見沈虹和祝宇提著兩個大紅燈籠站在那兒。燈籠裏的蠟燭跳躍著紅紅的火焰,祝宇把手裏的燈籠抬高些朝許誌照過來。沈虹見是許誌,這回她沒再跟他問曉雅,可他卻跟沈虹問起曉雅來,他說你知道曉雅去哪兒了嗎?我把她給丟了,找不到了。沈虹說,她沒丟,她跟你藏貓貓呢,等天亮了,她就會出來找你的。說完,她和祝宇把紅燈籠並在一起為他照亮前麵的路。許誌又朝前麵跑去,跑了一會兒,發現蘇培跟在他後麵披頭散發舉著一個又粗又長的針管要給他打針,她身後是陸曉文和蘇育,她倆嘴裏喊著蘇培蘇培你停下來你快停下來,蘇培聽見喊聲也不理,那兩個孩子加快腳步終於追上蘇培,曉文張開雙臂攔住蘇培的去路,蘇育一把從蘇培手上把針管搶奪下來,扯起曉文的手往回跑,蘇培朝她倆追過去。

許誌跑啊跑啊,終於跑出了白樺林,來到了湖心島上。這時從遠處涼亭裏傳來一陣悠揚的小提琴聲,許誌沿著琴聲走過去,見林遠兵穿著一套白色紗裙正在歪頭拉琴。他停住腳步站了下來,一道金色的光芒籠罩在林遠兵四周,使他不得靠近。林遠兵聽見腳步聲,停止了拉琴,將頭抬起來,見是許誌,想往他這邊走,可是她的腳不知被什麼東西給固定住了,挪了半天也沒挪動。許誌衝她擺擺手,意思是就這麼站在那兒別動了,林遠兵停止了努力。

許誌說,你怎麼在這兒?

林遠兵說,我是來等你的。

許誌說,你知道我要走了?

林遠兵點了點頭。

許誌說,你的那本《雪萊詩選》我還沒跟你換呢。

林遠兵說,不用換了,我現在就背給你聽,你要聽嗎?

許誌說,要聽,要聽。

林遠兵把琴舉起來放在肩膀上,一邊拉琴一邊背詩:

把我當作你的琴,當作那樹叢,

縱使我的葉子凋落又有何妨?

你怒吼咆哮的雄渾交響樂中,

將有樹林和我的深沉歌唱,

我們將唱出秋聲,婉轉而憂愁。

精靈呀,讓我變成你,猛烈,剛強!

把我僵死的思想驅散在宇宙,

像一片片的枯葉,以鼓舞新生,

請聽從我這個詩篇中的符咒,

把我的話傳播給全世界的人,

猶如從不滅的爐中吹出火花!

請向未醒的大地,借我的嘴唇,

像號角般吹出一聲聲預言吧!

如果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林遠兵的琴聲停了下來,她剛才拉的是柴科夫斯基的《悲愴》。許誌朝她揮了揮手,他說再見了,我的朋友。林遠兵也舉起了手,流著眼淚,衝他點了點頭。待她還想再跟他說些什麼的時候,天空中忽然刮起了一陣大風,大風是打著旋兒刮過來的,一直刮到許誌的腳下停住,這時從風裏飄下來一個虛幻的人影,仔細一看,原來是康建林,模樣還是從前的模樣,隻是身子裏隻剩下一層皮,沒有一塊骨頭支撐,看上去軟綿綿的,他來到許誌麵前伸手一拉,許誌就跟著他順風旋走了。

風停了,天還沒有亮。監牢灰色土牆上放映的電影一點點地虛化下去,許誌的神經被剛才的一幕幕畫麵一次次強烈地震蕩著。他從地上站起來,沿著牆壁四周一遍遍地來回走動,突然外麵傳來一陣輕輕的響動聲,聲音很輕很輕。他停下腳步,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見石灰地上傳來一陣刷刷的摩擦聲,他彎下腰看見從門縫那兒塞進來一張小紙條,連忙撿起來,打開,上麵寫著一行字:

再見了許誌!放心走吧,你已經有了一個女兒她的名字叫落落。許誌,我們永遠愛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