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數?”他愣住了,若真的如此——從第一次殺她時,劫數就已經開始了。
“長老……虞閥的人……他們不會放過我的,你……就是救了我……你還有下一次,直到……我死……”籽緋的淚,在月色下格外剔透——蒼白。
“你在我身邊,也不會安全,是嗎?”他的聲音顫抖著,如蕭瑟的落葉。
“你知道嗎……即使你此刻救了我、我也不會……不會原諒你……”
不能被原諒——虞嚴的目光驟冷,她的話不錯,如今的他還不足夠保護她,還不如趁此親手解決她。維持原來的主張罷,他握她的手漸漸放力。
“對不起。”
“籽緋!”
一聲驚天吼音迅來,是殺出重圍趕了回來的虞昊!他慶幸此刻看到虞嚴抓著她的手,但這份喜悅短暫,在下一刻就將她拋下了地獄。隻見虞嚴這時竟鬆開抓她的手,眼看著她往深淵下墜!
“籽緋——”
虞嚴的手潛意識地還想抓著什麼,卻什麼也沒抓住,腥紅的眼裏隻有深深的悔恨。虞昊看著,失魂的跪伏在一旁,究竟還是遲了。
他看見了,最後的微笑——她在為自己從虞閥中得到解脫而笑,虞嚴心知,這幾個月裏,自己虧欠她的太多、太多了。他們喊著,喊著那個再也無力挽回的人兒的名字,眼睜睜的看著身著紅騎裝,如花般隕落的絕代佳人,從此消逝……
虞嚴率領數十人馬在崖腳邊搜索,帶著微薄的希望,他希望眼前這道深川之水能幫他留住籽緋,就算是死,他也要找回她的全屍。
但是搜尋持續了三天,他們還是一無所獲。
“二爺,都三天了,真的不可能找得到了;若生,小姐也受不了這水的寒氣,怕是不行了。若死,也早已隨急流被衝出運河了。”輝叔也不願看這種事情發生,但是虞嚴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他也隻能支持。
“她那時,還對我笑……”她下墜的那一刻,竟還對自己笑——很淒美、驚豔的最後一笑,“為什麼,她不會原諒我——那一笑,隻會令我更難過,悔恨……”
輝叔從沒見過剛氣凜然的虞嚴出現過這樣茫然、無措的神情,仿佛迷失了方向,他怕虞嚴會隨籽緋的死而暝滅了對以後的衝勁和拚搏:“二爺,悲劇已造成,就讓它隨之而去吧。既然已犧牲了小姐,二爺你就把握住如今唯一的機會吧,站到最高,得到你最想要的!”
“虞昊呢?”
“三爺一直在小姐的房裏,不出半步,已三天沒進食了。”籽緋的死,打擊了虞家兩位重要的當家;相較於虞嚴,輝叔更擔心感情纖細的虞昊。
“回去吧,也該回去整理下籽緋的遺物了。”
再次,或許是最後一次走進籽緋的閨房。越過前室,裏頭還飄著籽緋所喜歡的茉莉花香。寢室裏整潔如往,仿佛她沒有離開過。獨立書房裏,虞昊一動不動的站在案桌前,手裏拿著籽緋還沒畫好的畫作。
“去休息一下吧,你也累了。”
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虞昊隻是看著畫:“你連寒玉棺都做好了,就那麼非殺她不可嗎?”
“情非得已,身不由己。”
“這八個字,你說得輕鬆,卻賠上籽緋的命!”
“輕鬆?你覺得我是這樣無情無意的人嗎?”
虞昊很氣憤、卻更悲傷——痛心二哥和籽緋竟是這樣的結局,“竟還是我撮合你和籽緋的,是我將她推到你身邊的,我真不該聽方師傅的話,以為你就是籽緋第二個貴人……”
“貴人?”虞嚴自嘲地笑著,嘲弄自己的無能,“我隻是個罪人,籽緋不該遇上我,的確是我連累了她。”
他的沉默、自責,想接著罵的虞昊也於心不忍了,隻是用耳語的聲音輕喃,“你會孤獨至死的……”
孤獨至死——這四個如雷劈刻在他的腦子裏,死?他覺得自己的心,已在籽緋落崖那刻一同靜止了。
虞家自此一片安寂、蕭然,寒玉棺被虞昊下令砸毀;怕觸景傷情,虞昊把籽緋所居住的院落也封禁了,尤其不許虞嚴靠近半步。
一夜之事,如揮劍瞬間,虞家美人之死的真相,是個被封鎖的片段。兄弟兩誰都不願提起,這個傷疤在心底,看不見不是它消失了,而是從今以往,再也回不到從前。兄弟倆同居屋簷下,除了戰事卻再無別的話題了。他們的感情也逐漸冷淡,疏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