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1 / 3)

傅玉麟心中有了底子,而且從這幾個女子的名字上,也生出了警覺,他記起了上次到天道盟的一男一女,男的叫上官蘿雲,女的叫方億霞,他們都是白雲殘的弟子,屬於勾漏九侶,而方億霞是投入白雲殘門下後才改的名字。

看來這個黑道梟雄對莫九霞是舊情未忘,將他的弟子都命名為雲或霞,而這四個女子定必也是勾漏九侶中的人了,但不知她們將施展什麼手段。

想到這幾,他不禁佩服豪傑盟的行事,他們不僅消息靈通,而且還兼通陰陽,配合了天文地理,居然算準了有這場大雨,更算準了自己會在此地避雨,配合了這個計劃,看這四個女子的言語舉措,這是一個籌思已久的計劃,絕不可能是臨時湊合上的。

警覺既生,他不準備即時揭穿,決心將計就計,倒要看看她們耍什麼花樣,但他又擔心莫秀秀不明就裏,受了她們的暗算,因此他含有深意地看了莫秀秀一眼,用手指輕圈作了個暗號,那是他們行走江湖時預定的暗號,發現有警兆時,不必說話,圈圈手指,就等於是招呼了。

莫秀秀看見的他手指時,會心一笑,原來她也留上心了,眼睛看著地下,同樣也回了他一個手勢。

傅玉麟心中一動,覺得女人究竟心細,他是現在才發現破綻,莫秀秀卻早注意上了,因為這四個女子冒雨進來的,身上都淋濕了,可是地下卻隻有淺淺的濕印,而他與莫秀秀腳印卻比她們明顯得多。

四個女子是在他們之後進廟的,滂沱大雨之下,他們的鞋子應該濕得更厲害才是,何以隻有淡淡的水印呢?

這證明一件事,她們是早就藏身在附近了,看見他與莫秀秀進廟,才跟著過來,傅玉麟回憶一下上山的路,記起在廟的右上角另有一座屋子湘距約百來丈,因為遠在廟的上麵,他們才就近入廟避雨,而這四個女子,多半是從那所屋子裏過來的。

相距百丈,在這樣的大雨下,很難不濕鞋底,可見她們的輕功絕佳,一路上必是點地飛行而至,到了廟門附近,才腳踏實地,嘻嘻哈哈地進門,所以腳底水印很淡。

她們具有這等身手,益發可以證明是勾漏九侶中人了,且喜莫秀秀已有警覺,他也可以放心應付了,遂也故作輕狂,跟她們嘻嘻哈哈地談笑起來。

從談笑中,他發現那個叫謝晚雲的女子較為深沉,年紀最大,喜怒不露,是一行人中的領袖,也特別注意她的行動;由於他的眼睛有意無意間瞟看她,謝晚雲稍稍感到有點不安,起立笑道:“今天真難得,碰上傅相公這麼一位有才的先生,替我們解了簽,隻是我們很慚愧,無以為敬,如果照一般的慣例,封上幾錢銀子那又太不成敬意了。”

傅玉麟笑道:“這是什麼話,敝人又不是以此為業的,大家萍水相逢,也算有緣,算不了什麼。”

柳輕雲道:“可是我們總不能白白打擾先生呀!”

傅玉麟用手一指案上道:“實不相瞞,愚夫婦路過此地中途錯過了打尖的地方,各位大姐如果不憚冒昧,那些酒肉菩薩也享用過了,就請轉賜讓愚夫婦也沾點喜氣吧!”

柳依雲叫道:“那太好了,這原是準備了來吃的!”

謝晚雲白了她一眼道:“好什麼?這些粗東西,傅相公是識書人,怎麼看得上眼,人家是跟咱們開玩笑。”

傅玉麟笑道:“大姐言重了,傅某落魄窮途,三餐幾至不周,才攜眷遠行,求食他鎮,說句丟人的話,如果愚夫婦到館子裏打尖,最多買兩碗粗麵,還舍不得叫這種好菜呢?因為傅某對各位稍盡綿力,才靦顏相求。”

謝晚雲一笑道:“先生說得大客氣了!咱們姐妹整天侍候人,雖然有大魚大肉,卻吃起來毫無胃口,每逢這一天,我們弄幾樣粗菜上這兒來,一則是敬敬菩薩,再者也為了自己姐妹聚聚,菜是我們自己燒的,可實在說不上口味,隻是為吃個興兒,如果先生不嫌棄就請將就用點。”

傅玉麟大笑道:“那裏!那裏,玉手親調,一定倍增可口,娘子,你也餓了吧!幹脆打擾她們一餐吧!”

莫秀秀一皺眉道:“相公!你怎麼可以向人家開口呢?”

傅玉麟笑道:“沒關係,君子不拘小節,她們問道於我,我解之以惑,也算是她們一日之師,有酒食先生饌,夫子已有明訓,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謝晚雲笑道:“奴家可說不出什麼大道理,隻覺得傅先生這麼和氣,不像一般讀書先生那麼酸氣衝天,一點酒菜,不成敬意,娘子是否賞個險呢?”

莫秀秀一怒臉道:“謝謝!我不餓,你們請吧!”

她裝作生氣,自顧走向一邊去了,姚曉雲輕輕一碰傅玉麟道:“秀才娘子打翻醋缸了。”

傅玉麟大笑道:“拙荊是鄉下人,不識世務,不要去管她,唯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夫子誠不我欺。”

他這邊狂態十足,莫秀秀卻噘著嘴走到另一角去了,這邊謝晚雲與柳輕雲把酒菜搬了下來,放在地下道:“酒杯可隻有一個,先敬先生吧!”

說著倒了一杯雙手奉上,傅玉麟接了過來,他行走江湖多年,閱曆頗深,一觸鼻就知酒裏沒什麼東西,心中微覺奇怪,照情形看,她們是應該在酒裏弄手腳,為什麼毫無征像呢?

遂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卻用內力逼住。

謝晚雲接過杯子道:“沒想到先生如此好酒量,我們沒帶太多,隻有讓先生多喝點了。”

傅玉麟:“那怎麼可以,我不能掃各位的興。”

謝晚雲道:“我們本來就不會喝,不過意思一下。”

說著淺淺抿了一口,又遞給柳輕雲,她也輕抿了一下,依次交給柳依雲、姚曉雲。每人都沾沾嘴唇,一碗酒才去了小半碗,倒是酒杯四周都印上了她們的胭脂。

謝晚雲接了過來道:“你們也是的,怎麼把杯子弄髒了,叫先生怎麼喝呢?該打!該打。”

傅玉麟狂興大發道:“沒關係,沾自美人香唇,尤增酒興,大姊千萬別擦掉了,讓傅某也略親芳澤。”

說著要搶杯子,謝晚雲忙躲過了道:“不行,那太冒犯先生,讓我擦擦幹淨再奉敬先生。”

說著在身邊掏出一方絹帕,將酒杯四周的唇印都擦掉了,才遞給傅玉麟道:“這杯酒我們都喝過了,剩下的半杯就是我們敬先生的,先生可別嫌棄。”

傅玉麟接杯在手,鼻中已聞到一股香氣,令人有點頭暈,暗道:“你們好狡猾的手段,把迷藥沾在帕於上,利用這個機會才下到酒裏,我要是著了你們的道兒,連玉狻猊三個字都該除名了,還當什麼天道盟主。”

但他表麵上卻不動聲色,舉杯一飲而盡,暗用內力,將這半杯酒壓在一邊,不讓發作,謝晚雲見他喝下了這杯酒,臉動喜色道:“先生真是海量,幹脆用壺喝吧!”

傅玉麟道:“因所願也,不敢請耳,你們都不喝?”

謝晚雲道:“我們量淺,還是讓先生盡興吧!”

傅玉麟接過酒壺,骨嘟嘟的將大半壺酒都灌了下去,順勢把那半杯帶藥的酒又吐了回去,然後放下來道:“不行!不行,獨飲無趣,你們都敬過我了,我也該回敬一口,來!

來!來,大姐先來。”

他一把抓住了謝晚雲把酒壺硬塞過去,謝曉雲無可奈何,隻得喝了一口,他又抓住了柳輕雲,手法奇快,柳輕雲要躲沒躲開,臉色微變,正待掙紮。

謝晚雲卻因為傅玉麟頭露出武功手法,以為他的藥力已經開始發作,瞪了她一眼道:

“小柳兒,傅先生一片盛情敬你,你拿個什麼矯,又不是沒陪男人喝過酒。”

柳輕雲隻得也喝了一口,以後的柳依雲、姚曉雲則不待吩咐,自動地在他手上喝了,傅玉麟搖搖酒壺道:“遺憾!遺憾,隻此一壺酒,我再想喝已沒有了。”

謝晚雲一笑道:“那傅相公,你若是真有興,回頭到咱們歇處,咱們陪你喝個痛快的。”

傅玉麟笑道:“那傅某可不敢去,人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塚,勾漏院是銷魂窟,傅某有幾條命?”

他故意念錯了一個字,謝曉雲已經聽出來了,神色微變道:“傅先生,你說什麼?”

傅玉麟道:“我說溫柔鄉是英雄塚,勾欄院是銷魂窟,雖是唐突了各位大姐,但也確是實話。”

謝晚雲這才放下心來,以為自己聽錯了,媚然一笑道:“傅先生,你放心好了,勾欄煙火花青樓雖然不是好地方,但我們對先生十分尊敬,不會害你的。”

傅玉麟道:“各位大姊盛行可感,但是你們的師父可僥不了我,到時候不抽我的筋,剝我的皮才怪。”

謝曉雲聽出不對了,一縱而起道:“傅娘子,你快過來,你家相公喝醉了,不知說些什麼?”

莫秀秀忙過來道:“相公!你是真醉了。”

謝晚雲道:“是啊!我們那來的師父呀!”

傅玉麟醉態可掬道:“我沒醉,一壺酒是醉不倒我的,可是我的頭昏眼花,四肢無力,秀秀!這四個小妖怪分明是勾漏山裏九怪之流,我才著了她們的道兒。”

謝晚雲冷笑道:“先生在開玩笑。”

傅玉麟道:“不開玩笑,剛才我使出六成功力,抓住她們的手,她們竟若無其事,可惜我已中了計。”

莫秀秀神色一寒,嗆然拔出劍道:“是真的嗎?”。

謝晚雲一示眼色,三女各作戒備,每人由腰間取出兩枝短劍,將莫秀秀圍了起來,謝晚雲一笑,才道:“是真的,莫秀秀!隻可惜你的漢子太不正經,發覺太遲了。”

莫秀秀沉聲道:“你們在他身上弄了什麼手腳?”

謝晚雲道:“沒什麼不過是千年醉而已。”

傅玉麟斜倚在地下道:“千年醉,這個名稱倒新奇,大概不是毒藥吧!那還不要緊。”

謝晚雲冷笑道:“自然不要緊,你吃下去的藥量很輕,不過百分之一,要一醉十年才醒。”

傅玉麟大笑道:“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倒也痛快,秀秀,你走吧!看她們要如何擺布我?”

莫秀秀情急地望著他,但見傅玉麟兩指交疊,那是他們安全的信號,芳心大定,立刻裝腔作勢地道:“你倒說得輕鬆,一醉十年,天道盟的事交給誰管?”

傅玉麟道:“你!你可以代攝十年。”

謝晚雲笑道:“隻怕沒這麼輕鬆吧!金風凰,你要想你漢子安全無恙,就放下兵器,乖乖地跟我們走。”

莫秀秀道:“你做夢,這是他自作自受,你別拿他來威脅我,你們殺了他都不關我事,可別想我低頭。”

謝晚雲道:“金鳳凰,如果我不給他解藥,十年之後,就算他不死,也是個廢人了,你得想想清楚。”

莫秀秀道:“原來解藥在你身上,那好極了,趁早乖乖地拿出來,我饒你們不死,否則……”

謝晚雲哈哈大笑道:“否則怎麼樣,金鳳凰,不怕你狠,我們有四個人,卻隻有我一人身上帶著解藥,你本事再大,也無法把我們都留下吧!”

莫秀秀道:“我隻要留下你就夠了。”

謝晚雲哈哈大笑道:“金鳳凰,上次四弟與九妹在天道盟吃了虧,回來說起你很了不起,所以一直就盯住你們,不過我也很佩服你們,居然把我們在少林籌謀多年的工作給破壞了,可是今天,你們就得認了。”

莫秀秀運劍要撲過去,其他三個女子短劍齊發,將她攔住了,謝晚雲跳到一邊笑道:

“金鳳凰,聽說你們在天道盟成的親,到現在還不滿一個月,你的漢子就見異思遷了,可見你馭夫無術,如果你漢子不是色迷心竅,怎會著我們的道兒呢?這種丈夫不要也罷!當著你的麵都這樣不規矩,要是背著你,更不知荒唐到什麼樣子了。”

莫秀秀咬牙不去理她,運劍如風,攻向身前三女,那六枝短劍漸漸擋不住她了,柳輕雲道:“大姊,你要麼就來幫個忙,要不就快走,我們恐怕擋不住她。”

謝晚雲看莫秀秀一枝劍使盡威風,臉色一變道:“沒用的東西,都給我退開,讓我一個人來鬥鬥她。”

柳輕雲忙道:“大姊,你一個人更不行了。”

謝晚雲怒道:“胡說,勾漏九侶第一次出道,就被老四跟老九獨斷獨行,丟了個大人,這一次如果再砸了,咱們九個人都別想再混了,我們非把這兩個家夥放倒弄回總壇去,豪傑盟聚會在即,我們必須得露一手。”

柳輕雲道:“大姊!您誤會小妹的意思了,我是說咱們犯不著跟她鬥狠,放著傅玉麟在手上,你帶著解藥一走,還怕他們不低頭?”

謝晚雲道:“剛才的情形你們不是沒看見,傅玉麟在莫秀秀心目中的地位,並不如我們所知的那麼重要,我走了,你們又攔不下她,有個屁用。”

謝輕雲道:“她舍得擱下傅玉麟不管嗎?”

謝晚雲道:“你懂個屁,天道盟在莫秀秀的心中,比什麼都重要,她絕不會為傅玉麟而放棄天道盟。”

“可是傅玉麟是天道盟主,把傅玉麟弄到手就行了。”

謝晚雲道:“不放倒莫秀秀,你們就別想弄到傅玉麟,必要時她寧可殺了傅玉麟,也不會讓他落到我們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