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笑道:“先生是讀書人,何必跟一個粗鄙的下人一般見識呢?不過我與先生素不相識,確也無攀談之必要。”
傅玉麟冷冷地道:“姑娘,我多問兩句是有道理的,我的妻子在這裏,她也不算醜,因此我對姑娘絕無他意。”
那女子臉色也微沉道:“先生,我因為看你穿著一襲儒衫,相敬斯文,才以禮相向,先生說這種話,我就不必再說什麼了,對不起,我要告辭了。”
說著彎腰要去抱謝晚雲,傅玉麟道:“等一下,姑娘要把她們帶走,至少得說出門裏姓氏,以便交代。”
那女子直起腰道:“我隻是可憐她們,先生如果不放心,我就袖手不管,讓先生招呼她們去。”
傅玉麟一笑道:“可以,但是請姑娘把轎子跟這兩位貴下相借暫用一下,我好帶她們上路。”
那女子一沉臉道:“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傅玉麟笑道:“沒什麼意思,她們沒喝醉以前,我跟她們談了一下,她們說過一會有人會來接她們。”
那女子道:“我不明白先生說的是什麼?”
傅玉麟道:“沒關係,我懂得就是了,這乘轎子原是準備抬愚夫婦的,我要留下並無不當,說借用隻是客氣而己。”
那女子變色道:“這人是個瘋子,孫五,我們走。”
傅玉麟道:“姑娘要走,傅某不便強留,但轎子一定要留下,姑娘如果怕回去不好交代,就說傅玉麟借用了。”
孫五臉色一橫,怒聲道:“混帳,你是強盜。”
口中說話,舉手一拳擊來,傅玉麟伸手一托,覺得這漢子勁力很沉,冷冷一笑道:“要動蠻你還差得遠。”
孫五的拳頭被托住,掙了一掙,未能掙脫,另一隻手一翻,由靴筒中拔出一枝匕首急刺而來。
同時另一個叫錢二的漢子也閃到傅玉麟身後,雙掌齊發,直擊而下,傅玉麟運足了氣,硬挨了他兩掌,雖然感到真氣有點浮動,但他的護身真氣暗勁發出,卻將全二的雙掌都震得腕部關節脫臼,痛叫著跳開。
傅玉麟前麵也同時動作,托住孫三拳頭的手一扭一絞,將孫五的一條胳臂卸下,扯動身形、使他一匕刺空,跟著推進出去,孫五夠狠的,踉蹌跌出時,仍然不忘反擊,揚手將匕首飛擲而出,直奔傅玉麟門麵而來。
莫秀秀一直冷靜旁觀,這時忍不住了,厲叱一聲道:“無恥鼠輩,還敢暗算偷襲。”
喝著長劍直砍而下,傅玉麟伸掌拍落匕首道:“秀秀,別傷人,留著他們要抬轎子呢?”
莫秀秀平著劍身,拍在孫五的頭頂上,將他擊昏過去,跟著又用劍尖一戳,製住了拔足想逃的錢二,冷冷地道:“你犯到洛中雙英手中,還想溜嗎?”
兩個轎夫都被製住了,那女子仍是神色很平靜,淡淡地道:“原來你們是會武功的江湖人。”
傅玉麟一笑道:“姑娘,你也別裝了,勾漏九侶中我們已經見識過六位,你是九侶中的老幾?”
那女子頓了一頓才道:“我不是勾漏九侶中的。”
傅玉麟不禁一怔道:“你不是勾漏九侶中的?”
那女子道:“不錯,我姓白叫白劍珠,外號叫五湖龍女,是五湖水道的總瓢子。”
傅玉麟哦了一聲,對這個名字感到很生疏,遂即一笑道:“那你必然是豪傑盟中人了,跟她們還是一夥的。”
白劍珠道:“豪傑盟雖然統率天下綠林,但我的五湖水域卻不受豪傑盟節製,我也不是豪傑盟中的人。”
傅玉麟冷笑道:“你這話騙誰,如果你不受豪傑盟節製,為什麼會和勾漏九侶在一起。”
白劍珠笑笑道:“因為她們是我叔叔的弟子。”
傅玉麟哦了一聲:“原來你是白雲殘的侄女兒”
白劍珠接道:“不錯,現在話說明白了,你聰明一點,就讓我把人帶走,你們天道盟跟我叔叔作對,我不想涉足其間,因為她們來找我幫忙,我是為了好玩,才幫她們出了點子,既然栽了,我算是領教高明,讓我把人帶走,給我一個麵子,以後我不再找你們麻煩。”
傅玉麟冷冷地道:“假如我不答應呢?”
白劍珠沉聲道:“那你就是自己找麻煩了,天道盟中的人多半靠走鏢為生,五湖水道還沒有找過他們麻煩。”
傅玉麟道:“姑娘這一說是認為我非答應不可了?”
白劍珠冷笑道:“答不答應在你。”
傅玉麟沉聲道:“傅某從不接受威協,人我是決定留下了,因為她們要暗算我,我要扣住她們找白雲殘理論去,姑娘既然不屬於豪傑盟,傅某也不想得罪,但姑娘想藉此要挾天道盟,那可辦不到,天道盟如果有一趟鏢落在五湖水道中,傅某就立誓蕩平五湖。”
白劍珠臉色一變道:“你知道五湖水道中有多少人?”
傅玉麟道:“不知道,傅某接任天道盟主未久,還沒有詳細打聽一下江湖上的情勢。”
白劍珠道:“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天道盟與豪傑盟的人手加起來,也強不過五湖水道去,淩寒水擔任盟主時,也不敢對五湖水道有一點不敬。”
傅玉麟仰天一笑道:“洛中雙英在行道江湖時隻有兩個人,然而對天道盟與豪傑盟的人也沒有假以詞色,五大門派,我們一樣開罪過,人多可嚇不倒我。”
白劍珠冷冷地道:“那時你們隻有兩個人,現在可不同了,你得為天道盟的人想一想,惹得起我們嗎?”
傅玉麟道:“姑娘既為五湖水道總瓢把子,也得替貴屬下想一想,一旦雙方破臉成仇後,傅某的劍下一定斬盡誅絕,毫不容情,你惹得起我們嗎?”
白劍珠怒道:“你是決心跟我頂上了,咱們就走著瞧。”
傅玉麟一笑道:“是你先找上我的,白姑娘,你想必知道,天道盟主這一個位子,隻是受了淩盟主所托,勉為其難而已,我們對它毫無興趣,傅某隨時可以擱手,但你這總瓢把子丟得下嗎?如果你要為私人的恩怨遷怒天道盟,我可以立刻辭去盟主,退出天道盟,專心跟五湖周旋,那時你對貴屬下可不好交代了。”
白劍珠沒想到傅玉麟會來上這一手,而且傅玉麟說的也確是事實,一時倒沒了主意,頓了一頓才歎了口氣道:“傅盟主,今天的事是我不對,我並沒有存心幫家叔跟你作對,隻是久仰盛名,想跟你開玩笑而已。”
傅玉麟冷笑道:“千年醉可不是隨便用來開玩笑的。”
白劍珠道:“我曉得,但我並沒有想害你們。”
傅玉麟道:“如果我不是也懂得藥性,將計就計,反過來把她們給製住了,送到了令叔那兒就不好玩了。”
白劍珠道:“沒有的事,我不是立刻帶人前來接應了?千年醉是我的,解藥也在我身上,沒有給她們,這裏是我的勢力範圍,絕不容豪傑盟的插足,所以謝晚雲她們一定要先來找我才敢行動,請你相信我,我絕不讓他們把你們帶走的,因此我也不能讓你帶走她們。”
傅玉麟道:“謝晚雲可不是這麼說的。””
白劍珠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給了她一瓶假的解藥,勾漏九侶還有三個人在我的別莊中被千年醉醉倒在那兒,她們自己也同樣服下了千年醉,隻是被我用藥鎮住,隻要她們敢不聽我的話,十二個時辰內,她們都將倒下來,在我的控製之中,你能不被千年醉所製,可見你也是個行家,不妨在她們身上試探一下,證實我的話是否屬實。”
傅玉麟不禁一怔,彎腰在謝晚雲的脈門上扣住試了一下,然後又從謝晚雲的懷中取出一個藥瓶,打開來聞了一聞,再用舌尖舔了一舔道:“不錯,她們受迷的情形很深,超過了她們所服下的劑量,這解藥也是臨時性的。”
白劍珠道:“我唯恐她們食言,所以先留下了這一手,傅盟主,現在你總該相信我的話了吧!
傅玉麟道:“你的話沒有錯,但你跟白雲殘的關係,使我不敢太信任你的用心。”
白劍珠道:“白雲殘與我雖有叔侄之親,但我並不太支持他的作為。而且他一直想把五湖水道納入豪傑盟之下,我始終沒理這個碴,你如深入了解一下就會知道的。”
傅玉麟道:“那麼姑娘為什麼要幫她們算計我?”
白劍珠道:“我不是說過了嗎?完全是開開玩笑,因為二位的盛名太轟動了,尤其是最近這一段時間,威鎮天道盟,劍懾少林寺,使我忍不住想私下較量一下,但是絕無惡意,傅盟主如果信得過我,就請把這四個人交給我。”
傅玉麟想想道:“天道盟與豪傑盟勢成水火,總須一決,我希望知道姑娘是站在那一邊。”
白劍珠沉思片刻道:“如果白雲殘不是我叔叔,我會站在盟主這一邊,家叔的野心太大,除了五湖水道之外,幾乎全納入他的指揮之下,而且連白道上,也被他掌握了一半的實力,這種行為是江湖道所不容的,但他是我的長輩,我不能公開與他為敵,隻好兩不管了。”
傅玉麟道:“這麼說來,姑娘還是反對他的。”
白劍珠道:“我可以暗中為盟主盡一點力。”
傅玉麟道:“謝謝姑娘,如果姑娘肯幫我們一個小忙,就請把這四個人交給我。”
白劍珠道:“你要她們有什麼用呢?她們不過是家叔的弟子而己,就是扣為人質,也不能威脅家叔。”
傅玉麟道:“實不相瞞,我們找令叔是另有私人的恩怨。因此我們並不想掀起殺劫,我雖然擔任了天道盟主,卻一直單獨行動,就是想引他來私下解決一下。”
白劍珠道:“他不會來的,他做事最穩,行蹤最隱秘,連我都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傅玉麟道:“所以我才想留住這四個人,放出空氣,讓大家都知道我扣住他四個弟子,假如他置而不問,那麼在豪傑盟到盟會時,對他的威信將是一個大打擊,我想他在盟會之前,一定會來把問題解決的。”
白劍珠沉思片刻道:“不一定有效。”
傅玉麟道:“但也不妨一試。”
白劍珠道:“可是她們中了千年醉的迷藥,那非立刻解救不可,我又不能把解藥給你,否則家叔就知道是我在幫你的忙了,我雖然不怕他,卻也不便公開跟他作對。”
傅玉麟笑道:“這個不勞費心,傅某也解得了。”
白劍珠不信道:“千年醉是先父的不傳之秘,配方既難,解方更難,家叔動了多少腦筋,我都不肯給他,盟主居然能解得了,我倒有點不信。”
傅玉麟笑道:“千年醉不是府上發明的吧!”
白劍珠道:“不是,先父是得自一位隱名的異人,因為此藥的性能過於歹毒,又能製人於無形,故而再三告誡不得輕泄,盟主是從何而得知的?”
傅玉麟笑道:“是家傳的,也許配方不與姑娘的完全相同,但必能解得了,姑娘如若不信,我們可當場試驗。”
白劍珠道:“我是有點不信,舍間在不遠處就有別莊,那兒的藥物很齊全,盟主就到那兒去配一劑如何?”
傅玉麟想想道:“可以,對姑娘方便嗎?”
白劍珠道:“沒什麼不方便的,勾漏九侶還有三個在那裏,盟主當他們的麵將解方配出,家叔知道了也怪不到我身上來了,這樣你把人帶走,我也好對家叔交代。”
傅玉峰道:“為了不使姑娘為難,隻好打攪了。”
白劍珠含笑上前,把孫五與錢二弄醒過來,也為他們把脫臼的關節接上,手法十分熟練,然後笑斥道:“你們整天目中無人,今天也過上紮手的了。”
孫五與錢二見白劍珠與傅玉麟之間,似乎並無敵意,不禁臉現驚色,白劍珠也不多作解釋,把勾漏四女都扶上轎子,擠成一大堆命二人抬著,她自己朝傅莫二人作了個邀請的姿勢,隨著轎後,步行向山上而去。
行有兩三裏,果見一所別在,在半山腰間,正是傅玉麟在山下看見的那一片莊屋,隻是到了臨近後,才知道它的規模遠比山下所見的寵大,因為這是一片四地,他們所見到的隻是樓房的屋頂而已,整片在院用竹包圍住,竹包上全是牽花,有一塊橫額題著“劍珠小築”四個字。
隻是其中往來的人都是女子,看不出有一點江湖習氣,傅玉麟首先讚了一聲道:“好氣派。”
莫秀秀笑道:“怎麼都是些女孩子呢?”
白劍珠道:“這是我平時讀書練劍的地方,除了孫五與錢二兩個貼身衛土之外,自然用不到別的人手,就這兩人也是多餘的,因為他們是先父的手下,對我十分忠心,到哪裏都要跟著,我才帶著他們。”
說著來到裏麵,白劍珠將二人邀到一所精舍中坐定,傅玉麟遊目四顧,心中暗暗地吃驚了,這個精舍想必是治學的地方,放了許多書籍,都是天文地理星象河圖洛書等奇門經風典以及一些詩詞等養性之作。
這倒像是個高人隱士的居室,不像是個女孩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