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乙真舍不得新認的幹女兒莫秀秀,堅持要陪這小兩口兒上武當去,所以把白劍珠先打發廠君山五湖水寨去坐鎮,以防白雲殘對五湖水道進一步下手,自己卻跟著傅玉麟與莫秀秀,慢慢向武當進發。
而莫秀秀驟得慈母溫情,像雙依小人鳥般的,整日粘在崔乙真身邊,反而把傅玉麟給冷落了,傅玉麟知道叢申仁的真正身份後,也希望莫秀秀跟她的這位庶母多親近一下,因為叢申仁(赫連運)告訴了他一個最人奮的事實,他們的師父也是他的父親淩寒水並沒有死,被莫秀秀的母親莫九霞救活了過來,這一對久曆情劫的情海急侶終於聚首了,但如果不得到赫連運尚在人世的消息,他們仍是無法結合的,這整個的一切,都要靠崔乙真來解釋證實。
身為人子的傅玉麟自然希望早一日能目睹生父,一敘倫情,因此崔乙真的同行,雖然使他與莫秀秀親近的機會減少,他卻感到十分的歡迎,因為他想到淩寒水與莫九霞一定不會放心他們孤身遠行,很可能會追蹤在身後的,也隻有利用這個機會,好早一點使那兩個人現身。
唯恐淩寒水找不到他們,傅玉麟改變了計劃,不再掩藏行蹤了,每經一地,必然召集大道盟的人員,到所屬的分會去巡視一番,詢示一切會中的事務,同時也宣布了下一程的目的地,以便天道盟中的人接待。
這麼做的目的,無非是讓淩寒水便於追循,因為淩寒水是前任盟主,對天道明各地分會的所在一定很清楚,追蹤起來也方便得多,可是走了幾天,他很失望。
也許是淩寒水不想跟他們見麵,也許是沒跟了來,不管傅玉麟多麼留心,那兩個人卻連一點影子都沒有。
每到一個地方,傅玉麟必須在夜間單獨離開寢室,出去轉一趟,想給淩寒水或莫九霞一個私晤的機會,甚至於離開時,還在臥室中留下一封密函,寫著:“弟子已悉大師伯下落,知恩師尚在人世,祈賜一晤。”
他不敢說得太明顯,怕莫秀秀看見了多所詢問,揭穿了叢申仁的秘密,但就憑那幾句話,應該也有效了,可是每次回來,那封信仍是好好的留在原處,他在信口上做的暗記,也沒有被拆穿的痕跡,他幾乎要失望了。
但直到他棲息在穀城縣的那一夜,總算有了消息,他放在密緘口上的一根短發,在他回來時不見了,懷著心跳,他拆開了密函,留下的信不見了,另換了一張紙,是淩寒水蒼勁的筆跡寫著:“人死不能複生,寒水當不複再現於人世矣,善視汝婦,勿負吾望。”
簡單的幾行字,使得傅玉麟心中興奮異常,隻苦於找不到他們一訴衷曲,而有些事卻必須麵述,不能見諸筆墨以留痕跡,他必須得想個法子讓他們現身。
可是用什麼方法呢?這兩位長輩的技藝已經超凡人聖,如果不存心見麵的話,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在天道盟總壇中,他費盡了心計,才引得莫九霞驚鴻一現,連麵都沒見,話也沒來得及說一句就不見了。
穀城已是武當山麓,天道盟在這兒隻有一名會友,開設著一家小鏢局,鏢局裏也隻有一個鏢頭,叫快劍張德洪,張德洪的劍雖快,但武當是劍壇魁主,門下弟子充斥天下,根本沒有他混的,幸虧仗著天道盟的招牌,才在穀城十三家鏢局中,接下一些武當弟子不屑為的生意,這已經算是給麵子了,否則恐怕連鏢局的招牌都掛不起來。
傅玉麟來到德洪鏢局後,一看局中寒酸的樣子,心中已經感到不是滋味,恰好天道四老也得到傅玉麟的通知,在同一天趕到了,張德洪倒是竭誠招待,張羅了五菜一湯,還是他上館子裏去賒來的。
張德洪也算是一個支會的會主,但穀城縣隻有他一個人,也是個光杆兒會主,傅玉麟喝了一杯酒問道:“張兄是形意門高手,怎麼業務會如此不振呢?”
張德洪苦笑道:“形意門名存實亡,門戶星散,若非靠著盟幫的麵子,屬下連飯都混不到嘴。”
傅玉麟道:“可是我看街上其他的鏢局都很興望呀!是主顧不上門呢,還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張德洪道:“這家鏢局是先父手中傳下來的,先父在世之日,倒還能維持,可是最近這兒年來,武當俗家弟子紛紛在此間設鏢局,掛起師門的招牌,大批的客戶都被他們承攬去了,屬下是靠著先父的交情,承攬了兩家藥店的生意,每年約摸有百來兩銀子的進帳。”
傅玉麟道:“百來兩銀子夠花銷嗎?”
張德洪頓了一頓才道:“將就著也夠了,好在屬下沒有額外的花費,推車子的是兩個小兒,屬下自己押運,省吃儉用,一年跑兩趟,不過幾百裏路,全是自己人。”
傅玉麟問道:“早先尊大人的那些主顧呢?”
張德洪道:“都被武當拉走了,這兩家藥店是先父的結義兄弟,為了照顧我這個窮侄子,硬是不買他們的帳,其他的主顧畏懼武當的勢力,隻好轉到他們那兒去了。”
傅玉麟冷笑道:“你去理論過嗎?向總盟申述過嗎?”
張德洪看看沙金炎,欲言又止,沙金炎道:“張老弟在六年前親到總壇申述過,淩盟主為息事寧人計,勸他到別的地方去立業,但老朽認為穀城一處,隻有這一處支會,不宜撤除,所以私下來了一趟,見到武當俗家派老搏雲劍鍾大呂,他倒是很講道理,當時指定十家鋪戶,由德洪鏢局承攬,怎麼一下子隻剩兩家客戶了呢?”
張德洪苦笑道:“鍾老英雄在四年前仙逝,他死後,武當門下又開設了三家鏢局,把生意都搶去了。”
沙金炎忍不住生氣逍:“這太欺負人了,你怎麼不早說?否則我早就再替你出頭了!”
張德洪道:“屬下也曾一再向鄂東地區的分會主劉士鳴申述過,但始終沒有回音,屬下又不敢再上總不去。”
傅玉麟沉聲道:“為什麼不敢來呢?”
沙金炎道:“劉十鳴是孫公策的人,早已投向豪傑盟,盟主接任時,已經革除盟職了,上次張老弟越級申述,他已經很不高興,所以張老弟可能是顧忌他的緣故,不便再來申述,不過鄂東分會已經換人了。”
張德洪忙道:“是的,新任分會主望山莊韓莊主倒是答應過幫忙,但他說事關武當,必須請示總壇。”
沙金炎笑笑道:“這倒怪不得他,我們幾個人為了追隨盟主,最近都沒在總壇,也許已經報到總壇,我們還不知道,這次盟主親臨,必須會替你解決的。”
傅玉麟道:“劉士嗚漠視盟友生計,似乎說不過去,就算他有心投靠豪傑盟,也該拉攏一下人心呀!”
沙金炎道:“豪傑盟的人恐怕與武當的俗家子弟已有勾結,他當然不會去開罪武當了。”
張德洪道:“是的,劉士鳴與武當的幾個新起之秀走得很近,那幾個人目前在武當俗家弟子中很有份量,也是這兒幾家大鏢局的主持人。”
傅玉麟道:“穀城一縣並不富裕,怎麼會有這麼多鏢局呢?而且也養不活這麼多人呀!”
張德洪道:“盟主有所不知,穀城雖小,卻離武當山很近,又當長江水路之中心,憑著武當的招牌,外路鏢局除了他們本門弟子外,都須在此地轉局,所以雖有十幾家鏢局,他們還是忙不過來。”
傅玉麟作色道:“天道盟所屬的鏢局也要轉托嗎?”
沙金炎道:“是的,不過這種情形很少,本盟的盟友多半走的短途,長途押送,差不多全是五大門派包辦下來了,其他四家門派的長鏢,也是到這兒轉托的,他們互有往返,禮尚往來,所以作得很好,天道盟下的鏢局以前有劉土鳴的緣故,武當也按照常例轉手,最近就不知道了。”
傅玉麟想了一下道:“明天拜山,一定要弄個明白,今後天道盟所屬的長鏢,不讓任何一家鏢局接手。”
沙金炎一怔道:“盟主,這要三思,我們這樣一來,勢必又要與五大門派作對了,犯得著嗎?”
傅玉麟一歎道:“沙老,我不是跟他們作對,隻要求一個公平的待遇,天道盟分布天下,我們無法要求他們將承攬的鏢貨轉交給我們,自然也不能讓他們剝削,這個道理到哪兒都說得過去的成們不能太示弱,天道盟的組成,就是一些不屬於各大門派的武林同道自求生存,用正當的方法以謀利而不受五大門派的排擠,如果做不到這一點,我們這個天道盟就失去意義了。”
沙金炎道:“盟主說的是,不過明天拜山時,勢必又鬧成僵局,那對我們很不利。”
傅玉麟道:“那是難免的,羅老很清楚,連少林寺規那等清嚴,仍然被豪傑盟滲透進去,武當收徒如此之濫,豪傑盟的勢力一定可觀了,即使我們陪盡小心,那些人仍然不會放過我們,倒不如把態度放硬一點,使那些家夥早點露出嘴臉來,給武當一個警惕。”
伏虎拳羅鐵漢道:“盟主說得對,鑒於少林之變,可以想得到武當也差不多,武當道門的三清七子,倒是講道理的出家人,隻是久受門下蒙蔽,不知道他們的俗家弟子跋扈到什麼程度,這也是叫他們清理門戶的好機會。”
沙金炎道:“事關他人門戶聲譽,我們必須要有證據,總不能憑空口指認他們門人不肖啊!”
傅玉麟道:“那當然,明天我根本不談這個問題,隻就鏢局的問題提出請求,他們沒理由不答應吧!”
沙金炎道:“他們可以答應,但也無濟於事,因為設鏢局不同立寨,總要客戶自己找上門來才行呀!如果我們前去硬把客戶讓出來,道理上就站不住腳了。”
傅玉麟不禁為之語塞,莫秀秀忽然問道:“武當門下所設的鏢局通行那些地方?”
沙金炎道:“黃河上下遊是少林的地盤,長江南北則都是武當範圍,一枝鏢旗就可以通行無阻,西遊則是鳳尾幫的天下,關外屬長白劍派,塞上是昆侖的勢力。”
莫秀秀笑道:“那就好辦了,至少對武當,咱們可以提出商量,尤其是穀城的德洪鏢局,可以掛起天道盟的招牌,擴大營業,由沙老從總壇調些人來幫忙。”
沙金炎道:“人才沒問題,但要客戶上門呀!”
莫秀秀笑道:“隻要我娘肯幫忙,客戶絕對沒有問題,我們向武當提出要求,請他們收起兒家鏢局,由天道盟與武當共同經營,均沾利益。”
張德洪苦笑道:“副盟主,以天道盟全力支持固然可以爭取到客戶,但對武當卻說不過去呀!”
沙金炎道:“這是明著向他們爭利,道理上也說不通。”
莫秀秀道:“我們有條件的,這是跟他們商量合作,否則五湖水道就不放過他們的鏢。”
崔乙真一笑道:“孩子,你叫真會打算盤,這不是叫五湖水道來向武當挑戰了嗎?”
莫秀秀道:“娘,這是你幫女兒的忙,五湖水道如果有麻煩,女兒與天道盟也不會坐視的。”
沙金炎道:“夫人如肯合作,這倒是說得過去的,尤其是夫人與副盟主認了親,也可以名正言順地支持天道盟,向武當提出合理的要求,我們有五湖水道為後盾,要求就不算過份了,不知夫人可肯垂允。”
崔乙真道:“五湖水道以前不管這些事,都是白雲殘在擔待著,現在我們跟白雲殘公開決裂,我又跟秀秀認了親,她是天道盟的副盟主,改變一下往例,在江湖規矩上也說得通,不過我隻能表示支持天道盟。”
沙金炎道:“這就夠了,其他方麵,由敝盟出麵向武當力爭,合作要講條件,而且江湖規矩是先入為主,武當行經大江南北,沒向五湖水道打招呼,已經是他們理虧,就憑這一點,武當也必須讓步不可。”
崔乙真笑道:“看在秀秀份上,我還有什麼話說呢?隻是武當跟豪傑盟聯合起來,我們可就兩麵受敵了。”
傅玉麟笑道:“娘,您放心好,武當大概不好意思公開宣布與豪傑盟攜手合作,而豪傑盟則已經跟五湖水道決裂了,除非你放手讓出五湖的控製,否則總有一爭的,到時小婿身為天道盟主,也絕無袖手之理。
這一下總算有了結論,傅玉麟與四老又商量了一下明天進行的步驟與應對對的言詞,然後才各自歸寢。
第天天一早,張德洪手持拜貼,首先上途,拜貼共是兩份,一份是天道盟的,由傅玉麟會同四老具名,另一份則是五湖龍婆崔乙真具名。
這邊七個人騎馬徐步登山時,張德洪帶來了回貼,則是武當掌門玉清道長具名,邀請人在武當下院玄真觀一聚。沙金炎首先表示不悅道:“豈有此理,天道盟主親臨,身份並不弱於武當,居然在下院接待。”
傅玉麟笑道:“這倒怪不得他們,如果在本院上清真武寺接待,勢必經過解劍池,武當慣例,外人不得攜劍登山,如果要我們解劍,則又不便後齒,看來他們倒是具有誠意,免得彼此不便。”
沙金炎道:“但也可能是來意不善,準備付之一戰,所以才不要我們解劍。”
羅鐵漢道:“不錯,我們拜訪少林的事,他們一定有所耳聞,可能那些牛鼻子老道也曉得門下弟子有些問題,預作區處,免得為攜劍之事引起衝突,玉清老道畢竟是個有心人,隻是這也表示情形不太樂觀,可能他對門下的弟子已失去約束的能力,才作此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