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童年往事,大家都在點依稀的印象,叢申仁歎了一口氣道:“我父親不是一個很壞的人,但也不是個正人,他在莫寒雲身上的一片癡心又轉移到九霞身上,原來是想等你長大了再娶你的,所以他從小就最喜歡你。”
“這種不正常的心裏一直到九霞十四歲時,被我母親發現了,也調查到舊日的情節,一怒之下,跟我父親鬧翻了,她是個很嫻靜的婦人,苦勸不聽,乃出手點了我父親的三陽絕脈,毀了他的九成武功,更斷絕了他的野心,然後她自己仰藥而死,以屍諫我父親改過自新。”
我母親雖死,她的遺囑包括天道門中的絕藝,都由一個最親信的丫頭掌握住,用以監視我的父親,我父親沒辦法,隻得把我的名字赫連幼達中的幼字去掉,易名為赫連達。求得蘭姨的諒解,讓九霞嫁給我,完成他一片癡心,蘭姨就是那個丫頭,原名阿蘭。”
淩寒水與莫九霞的臉上都現出一片憶舊之色,很顯然的,這個人在他的印象中是熟悉的。叢申仁歎道:“我說到我父親的野心,你們都沒注意,他的野心是想臨臣天下,獨霸武林,但我母親不同意,反而要他憑仗武學,行俠人間,因為一直不敢大信任他,所以最高的一份秘笈一直沒有給他,在蘭姨的保管下,逼我父親叫我們成立天道盟,也讓我跟九霞成了婚,蘭成以責任已盡,翩然削發,寄隱於小孤山,法號蘭因,她臨行時還告訴我父親說,叫他在四個弟子中選擇一個心性最佳的弟子,持著他的手書,前往小孤山,就可以取得那份秘笈,我父親卻存了私心,他知道我與二弟不會同意他的這份野心,隻有白雲殘是合乎他心意的,所以在臨終前,竟指定了白雲殘為承受秘笈的人,把蘭姨寄跡於小孤山的事告訴了白雲殘。”
淩寒水忙問道:“白雲殘取到了嗎?”
叢申仁道:“蘭姨知人極明,一直就拒不肯受,白雲殘很有機心,竟串通了南荒赤身教主,暗襲小孤山,以劇毒暗算蘭姨,臨危之際,他再現身去救援,打退了赤身教主,蘭姨不察之下,把秘笈給了他,他取得秘笈之後,突下毒手,將蘭姨震落江中。”
莫九霞急問道:“蘭姨死了?”
叢申仁搖頭道:“沒有,如果她死了,往日這段曲折就永埋入門,她落水之後,一身武功盡失,卻保住了一條命,十年前我對找到了她。”
崔乙真道:“那時你才告訴我叫叢申仁?”
叢申仁長歎道:“我那時已無意為人,而且我這赫連幼達為什麼平白地去了個幼字,一直弄不清楚,自然也不想要這個名字了,而且也不想要任何一個名字,自從我見到蘭姨後,才決定我該叫叢申仁。”
崔乙真道:“奇怪了,那時你已經不小了,難道連自己老子叫什麼都不知道?”
叢申仁苦笑道:“小時候,我被叫做小達,卻從來不知道我父親叫什麼?一直到我父親死後,我也不知道他是我父親,二弟與四妹也隻知道我父親他們的師父,道號叫天道子,何嚐知道他們什麼名字?”
崔乙真道:“這是為什麼呢?”
叢申仁道:“因為我父親是入贅的,為了要學赫連家的武功,他賣了自己,心中一直憤憤不平,我母親很諒解他這種心情,倒是告訴我本姓赫連,但我自從懂人事以後,就很少見過父親,他帶了白雲殘與四妹回來後,他們叫他師父,我也跟著叫師父,就不知道他是我父親。”
“你母親應該告訴你呀!”
“她老人家怕傷了我父親的自尊,不敢告訴我,按照規矩,我應該姓叢,我母親說我二十歲成年後,才可以頂上赫連這個姓,可是她沒等滿了二十歲就死了,我始終不明白自己的身世,直到十年之前,我重見蘭姨,才決定了我的姓,而且我也該姓叢,我父親早就把赫連這個姓賣了。”
淩寒水與莫九霞相互對望,叢申仁又道:“九霞!你當初嫁的赫連達是我的父親,如果你為了名份,這個名份已經不存在了,如果為了我,我也不存在了,所以我認為你應該跟二弟重合,了卻我一樁心事。”
莫九霞輕輕一歎道:“大哥!我與寒水劫後重生,已經在一起了,我們不爭什麼名份,卻也不會非份,真情不在結合,我們都覺得這樣子很好,你也不必再勉強我們了。”
崔乙真笑道:“申仁!淩叔叔與莫大姐至情之交,猶勝夫婦,又何必俗得硬加上一個名價呢?”
莫秀秀卻道:“爹娘!這麼說來,我該姓什麼呢?”
叢申仁道:“你姓傅,婦從夫姓,原來的姓氏對你已沒有多大的關係,相信你的翁姑也不會計較的。”
莫秀秀道:“可是玉麟也不姓傅。”
淩寒水輕歎道:“玉麟!你還是繼承你姨父的姓吧!他們一直把你撫養成人。視同己出,養育之恩發,尤重於親身,何況他們也沒有子女,我與九霞都不便以本來麵日重見人世,因此今後仍當你是傅家的子弟吧!”
傅玉麟想想也隻有如此,認姓歸宗,牽出的舊事太多,的確也不便公諸於世,最後大家談到最切身的問題,淩寒水憂形於色道:“如此說來,白雲殘所得的乃是天道門中正宗武學,成就比我們任何一人都高,對付他恐怕不易。”
叢申仁道:“蘭姨的武功雖失,天道秘笈卻爛熟於胸,我把勾漏九侶送出去之後,順道去看了她一次,我們都因為年事已高,無法再事深造,玉麟與秀秀還有希望更事深進一步,隻是天道秘笈的最高幾項心法,隻限於童身修煉,這兩個孩子已經成了婚,進境也要打個折扣了。”
莫秀秀紅了臉道:“爹!我們還沒有……”
叢申仁一怔道:“你們不是在天道盟總壇成親了嗎?”
傅玉麟訕然道:“我們隻是正了名份,小侄見了秀秀玉骨冰心,實在不敢去冒瀆她。”
叢申仁道:“夫婦乃人間正倫,何謂冒瀆。”
莫秀秀道:“那是玉麟體惜我,他知道本門武功在成親後就要打個折扣,在大仇未雪之前……”
叢申仁大笑道:“好,難得,難得,你們這兩個孩子還真有意思,也是真正懂得情的人,這樣子的話,製服白雲殘還有希望,天道最高秘笈利於女子,而且一定要童貞少女,所以我母親把秘笈傳給蘭姨也是這個原故,她忠於故主,又不肯另傳他人,秀秀具有這個身份,一定可以得到她的允許的,九霞、二弟,你們倆帶著秀秀,到小孤山下的地藏庵中去加入天道盟,這是沒問題的。”
傅玉麟道:“天道盟乃是白道組合。”
叢申仁笑道:“孩子,你太迂了,武林無黑白,隻有正邪之分,天道盟乃是正義的組合,凡我同道,即我盟友,有五湖水道為始,綠林道中,為什麼不能插手一份呢?”
崔己真道:“可是白雲殘會甘休嗎?”
叢申仁道:“他自然不會,可是我調查得很清楚,這次綠林大會,他自己不想參加,因為他準備以豪傑盟一統武林,也怕擔上了綠林盟主之後,名聲不雅而無法服眾,所以他雖以豪傑盟的班底參與其事,可能是把赤身教主秦無極捧出來角逐綠林盟主。”
崔乙真道:“赤身教不是綠林道中人呀!”
叢申仁笑道:“所以天道盟也可以插手一份,秦無極輩份雖高,白雲殘為了拉攏他,自己情願矮一輩,卻犯了一個大錯,這老兒很不得人緣,綠林道中,尤其是西南一帶,懷恨他的大有人在,所在這次天道盟前去,擁護我們的人也一定不少,白雲殘再也想不到天道盟會插足綠林大會的,這次可以給他一個重重的打擊,殺殺他的凶焰,也正好等秀秀功成。”
淩寒水道:“玉麟應付得了嗎?”
叢申仁道:“二弟!你放心好了,我會照顧他的,我與九霞的婚約已解,秀秀總是我的女兒,對這個女婿兼師侄,我還會讓他吃虧嗎?我的麵目已改,你與九霞卻不宜出麵,何況秀秀練功時,一定要兩個高手護法,因為天道心功欲求速成,必須走偏途,最易走火入魔,否則我一定跟你們兩人換個工作,由你們來照顧玉麟了。”
莫九霞連忙逍:“寒水!你也太婆婆媽媽了,有大哥在,不比你我強得多。”
淩寒水訕然道:“我不是不放心,而是玉麟這孩子的年紀太輕,功夫還沒有學純。”
叢申仁笑道“他擔任天道盟主後,藝業又深進了一層,比起你我年青時強得多了。”
傅玉麟忙道:“爹!孩兒在鹹陽總壇的一個月中,蒙大師伯賜服九天太還丹,內力深進,而且在劍藝上,也蒙大師怕暗中指點,突破了幾重難關。”
莫九霞笑道:“我知道,我也在暗地裏看過,有一次差點被你堵住了。寒水,如果現在認真交手的話,你不見得會比他強多少,今天他力戰武當二英,你總也看見了。”
淩寒水道:“正因為他今天的表現不佳,我才擔心。”
叢申仁笑道:“二弟!你太忠厚了,這小子心眼多著呢?他今天最多隻拿出了六成本事,我看得比你清楚。”
淩寒水微怔道:“為什麼?”
傅玉麟不好意思地道:“昨夜孩兒留字已經被您看見了,孩兒是想隻有身處險地,您二位才會現身。”
崔乙真道:“難怪他今天在武當的態度強硬,一付存心找碴的樣子,原來是硬逼你們出頭呀!以他平時的心性為人,一向是很謙恭的,孩子,你的心眼兒真不少。”
淩寒水搖搖頭道:“玉麟!是真的嗎?那可不能再以此為例,萬一我們沒跟在後麵呢?”
傅玉麟道:“孩兒也隻能表現這麼多,您二位如果再不現身,就表示您已經斷絕塵念,不問世事了,孩子兒就必須獨任艱巨,必要時僅能保全嶽母與秀秀全身而退,孩兒所能絕不泄底,那要留著對付白雲殘時才施展的。”
淩寒水道:“天道四老你也不顧了。”
傅玉麟道:“是的,孩兒既為盟主,著眼的是整個天道盟,寧可犧牲四老也得顧全大局,武當三英寧可放棄潛伏多年的身份不辭一戰,就是想了解孩兒的真正實力,孩兒如果全力一搏,天道盟就永無出頭之日了。”
淩寒水不禁默然,叢申仁道:“對,這才是一個領袖的作法,二弟,當年我們都優柔寡斷,狠不下心來,否則白雲殘也不會猖獗至今了!我不客氣地說一句,豪傑盟之坐大,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在十五前你以全力對付他,白雲殘那時不過一個人。”
淩寒水歎道:“大哥!小弟是怕他……”
叢申仁道:“我知道你是怕他把我的罪行揭發,使我死後的名譽受損,其實你該知道,我存心受他的擺布,挨上九霞的一劍,固然為了成全你們,也是想激發你拿出決斷的手腕來,我不辭一死,還惜此虛名嗎?”
淩寒水道:“正因為小弟知道大哥的苦心,才不能使大哥的英名受損,否則小弟也不會在大散關前受秀秀一劍。”
崔乙真笑道:“你們的作為都沒錯,隻是都太重視私情私義了,所以我覺得玉麟比你強。”
傅玉麟道:“嶽母!其實白雲殘那時也隻是為私欲所蔽,還沒有為害公義,如果他不組豪傑盟,不以強霸的手段來威脅整個武林時,他仍是我的師叔,我也不會視他若死仇的,最多逼他把當年陰謀陷害大師伯的事情公諸天下,為大師伯洗刷一下而己。”
叢申仁道:“當年的事不必說了,說起來他也沒有錯,我雖受他的擺布,但我與那女子有染是事實,現在我們要對付他,則是為了他的作為,以及他違背了天道門中的基本精神,我們是清理門戶而製裁他,這才是最正當的理由,玉麟,事不宜遲,我們必須秘密去君山,因此你跟秀秀有什麼體己話要說,趁早交代一下。”
給他這一說,小兩口兒反而不好意思了,傅玉麟紅著臉道:“大師伯!小侄跟秀秀終日相處,要說的早就說過了,有些話不說互相也知道的,我們這就走吧!”
叢申仁哈哈一笑,道:“對,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們上一代的,就因為兒女之私,弄得一團糟,想來隻有慚愧且喜有了你這個能幹的傳人,拿得起放得下,才不愧為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我們這就走吧!”
莫秀秀雖說與傅玉麟兩情深遠,但自從同門學藝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分手,不免有點依依之感,但當著長輩麵前,不便表示,眼紅紅地看著他們走了。
莫九霞倒是能體會女兒心情的,輕輕一歎道:“孩子,你有幸嫁了個好丈夫,但也是你的不幸,因為你隻能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份,卻不是他生命中的全部。”
莫秀秀哽咽道:“是的,娘,我知道,從我們第一次見麵時,我就是他的一部份而不是全部,我很清楚,因為我了解自己,天賦笨,比他差得太多,也隻能成為他的一部份。”
淩寒水道:“秀秀!你是否對玉麟不滿……”
莫秀秀連忙道:“沒有,我感到很幸福,一個女人隻有成為男人的一部份才是最幸福的,如果完全的主宰了男人,反而一無所有了。天生女人比男人柔弱就是要女人去依靠男人的,就好像大村旁的葛藤一樣,葛藤原是倚樹而生的,如果葛藤長得太粗大,反而會扼死了那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