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2 / 2)

“誰叫姐姐那麼神氣的,以為自己要出嫁了,就做出一副見外的樣子。”

“小姐,你們倆怎麼啦?幫忙化妝的人一直在等著呐。”阿鬆忙得個心急火燎,不由得厲聲喊叫道。

姐妹倆麵麵相覷,竊笑著走進了屋子裏。

內室的廊子裏放著一麵穿衣鏡,美容院的人正在那兒烘毛巾。

房間的折疊衣架上耀眼地懸掛著豔麗的衣裳,淺筐裏擺放著內衣、短布襪,細腰帶和窄腰帶,還有小袖上的束帶、和服帶子裏的襯墊等,從頭到腳,應有盡有。

梳妝台前麵的盒子裏放著一個漂亮的雕刻發髻。惟有這件物品是姐妹倆已故母親年輕時用過的遺物。

“母親就是把它插在頭發上出嫁的,這次我又戴著它……”出嫁之日,對母親的懷念之情激蕩在英子心中,使她百感交集,無限感慨…… 離開生養自己的家庭,而置身於另一個新家之中,不斷地改變和磨練自己——對於身為女人的這種命運,與其加以祝福,還不如視之為一種果敢的壯舉而加以讚美吧。

這是男人毋需麵對的境遇——也許可以說,女人一生中擁有第二次誕生,這既是一種巨大的喜悅,也是一種巨大的悲哀吧。

“喂,那就先給那位小妹妹做頭發吧。”

穿著白色工作製服的山井先生一邊等著助手磨好剃頭刀,一邊讓直美坐在了鏡子麵前。

英子在後麵的椅子上津津有味地注視著鏡中的妹妹。

“哎呀,長得多濃的黑發呀!……過不了多久就會出落成一個像姐姐那樣的漂亮新娘吧。隻把側麵的頭發燙卷呢?還是把後麵的頭發也一起燙卷呢?”山並回頭看著英子,用半帶商量的口吻問道。

“是啊,阿直自己是怎麼想的呢?”

“隨便怎麼樣都行。隻要好看就行。”

“瞧,你那麼愛漂亮,可剛才還說什麼又不是我要出嫁,犯不著打扮,來故意和我作對。”

山井長年累月奔走幹各個家庭之間,對這種場麵早已是見慣不驚了,所以頗為圓滑地說道: “前些日子,在某個府上,做妹妹的一方就這樣說了:如果一味和姐姐的日本情調競爭的話,自己是肯定會敗下陣來的,所以幹脆采用現代風格好啦。結果把頭發燙了,還穿上一條袒胸裙,俊俏得讓人刮目相看……據說就是在姐姐的婚禮席上,妹妹的婚事也定了下來。說來也是,幸福之神總是在某個意想不到的地方恭候著年輕的姑娘們呐……重要的是,平常就得注重自己的儀容。”

他一邊做著對美容師不無好處的宣傳,一邊嫻熟麻利地把燙發鉗夾在了直美的頭發上。

“瞧,阿直這下就顯得大人氣了不少。如果再穿上長袖和服,個了會顯得更高挑更苗條的。”

“那我就代替姐姐去出嫁吧。”

“如果能代替的話,那敢情好……”

“你雖然嘴上那麼說,可每次”三越百貨店的人來推銷時,姐姐就興奮得一會兒把花布披在肩上打量著,一會兒把腰帶展開來端詳著,樂得個不得了。”

英子的臉上頓時泛起了紅暈,說道: “因為是女人唄。漂亮的衣裳無論什麼時候看,都讓人高興呐。”

“可我盡揀姐姐的舊衣服穿,心裏憋氣得很呐。”

“哎,你又在欺負人了。”

山井一邊熟練地剪掉直美脖子上的頭發,一邊說道: “姐妹倆要拌嘴就拌個夠吧。今後好長一陣子想拌都拌不成了。

聽了這話,直美不禁想到了姐姐離去後的日子,倏然間感到黯然神傷。

姐妹倆的視線在鏡子裏相遇了,但誰都繃著一張臉,一笑也沒有笑。

沐浴著早春午後的紫色光線,汽車徑直駛向婚禮的會場。

在領頭的汽車上,英子被媒人們簇擁著,露出雪白的衣領,展示著美麗的頭發。

直美與父親,還有前來幫忙的伯父伯母,一起坐在後麵的車上,用眼睛追蹤著姐姐的倩影,怎麼也無法擺脫那種“失去了姐姐”的悲愴感。

剛才,父親還對已經穿好新娘服裝的姐姐這樣說道: “英子,你這就去和母親道個別吧。從今以後,你再也不能回到這個家裏來了。你一定得好好記住:除了瀨本家,你已經沒有別的家可言了。”

聽了父親的這番話,姐姐不禁潛然淚下。

見此情景,父親把手巾默默地遞給了姐姐。

……姐姐也一聲不吭,用手巾捂住化了妝的臉,久久地佇立在佛龕前麵向母親的遺像參拜作揖。

直美在記憶的熒屏上一遍又一遍地重放著那尚未從眼前消失的情景,聽憑汽車在街道上飛快地疾馳。

那天夜裏——以及那以後的第2天、第3天,姐姐都沒有回來。

或許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回到她們倆多少年來廝守在一起,吵了架又和好,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