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友愛(1 / 3)

當慈愛或者是情愛成為某人的談話主題,他就會發現聽眾早在那裏等候多時了。我們已經反反複複地對二者的重要與美好作了強調,甚至都有些誇大其詞了。即使那些意欲揭穿它們的人,在自覺反對這種溢美傳統的同時,也在相當程度上受到了影響。但是,鮮有現代人會認為,友愛是一種具有可比價值之愛,或者在他們看來,友愛根本就不是一種愛。自《悼念》以來,我不記得還有什麼詩歌或者是小說,曾經讚美過友愛。特裏斯丹與綺瑟,安東尼與克莉奧佩特拉,羅密歐與朱麗葉,類似於他們的愛情故事,在現代文學中數不勝數。然而,像大衛與約拿單、皮拉德斯與俄瑞斯忒斯、羅蘭與奧列佛、艾米斯與艾邁爾這樣的友情卻是少之又少。對古代人來說,友誼在所有愛之中似乎是最幸福的、最富有人性的。它是生命的皇冠、美德的學校。相比之下,現代社會卻忽視了它。我們當然承認,一個男人,除了妻子和家人外,還需要有幾個“朋友”。不過,那種承認的口吻,那種交往關係——建立它的人會把它描述成“友愛”——清楚地表明,他們所談論的與亞裏士多德對多種美德中的友愛歸類或者西塞羅曾著書討論過的友情沒有多少關係。它微乎其微,不是人們生活大餐中的一道主菜。它是一種消遣,是填補人們時間縫隙的某種東西。這種觀點是如何產生的呢?

第一也是最明顯的答案是:因為少有人感受過友愛,所以也少有人珍視過友愛。整個一生中都沒有這種愛的體驗,其可能性根源於那個將友愛與其他兩種愛截然分開的事實。友愛——從某種意義上說,沒有絲毫的貶義——是最非天性之愛,是最非本能的、與生俱來的、生物的、社交的以及必要之愛。友愛與我們的神經關聯最小,沒有什麼喊破喉嚨的事情與它有關,也沒有什麼使你脈搏加速或者臉色陡變。友愛基本上存在於個體之間。一旦兩個人成為朋友,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就已經一起遠離了群體。沒有情愛,就沒有誰會降生;沒有慈愛,就沒有誰會得到養育;然而沒有友愛,我們卻可以繁衍生息。從生物學角度考慮,人類是不需要友愛的。人群或者是獸群——群體——甚至會討厭它,懷疑它,其領袖也常常如此。校長、宗教團體的領袖、上校還有船長,當親密而強大的友愛在他們麾下的小團體中產生時,他們會深感不安。

友愛的這種(所謂的)“非天性”特征,足以解釋為什麼友愛在古代和中世紀備受推崇,而在我們的時代卻備受輕視。那些時代,最深刻、最永恒的思想是禁欲的、拋棄塵世的。天性、情感和肉體都是令人畏懼的,都被認為會對我們的心靈構成威脅,或者是被當作人類地位的降低而遭受鄙視。不可避免地,那種看起來最獨立於純粹天性,或者大膽挑釁純粹天性的愛最受褒獎。情愛和慈愛都顯然與我們的神經密切相關,也顯然是人與動物共有的。你能夠感受到這些愛令你牽腸掛肚,心靈震顫。而在友愛中——在那燦爛的、平靜的、理性的、自由選擇的人際關係世界中——你逃離了那一切。在所有的愛之中,似乎隻有友愛將你提升到了神明或天使的高度。

不過,接著就產生了浪漫主義、“感傷戲劇”、“回歸自然”以及對情感的讚美。繼之而來的是情感的墮落,盡管屢遭批判,但此後卻一直延續了下來。最後,產生了對本能、對血液中黑暗之神的讚頌,其讚頌者可能無法具有男性友愛。在這種新的形勢下,所有曾稱頌這種愛的人,現在開始竭力反對它了。友愛沒有含淚的微笑、沒有信物、沒有呢喃足以取悅感傷主義者,友愛也沒有血氣方剛、俠肝義膽足夠去吸引原始主義者。友愛看上去單薄而蒼白,是一種禁欲的而非更加自然之愛。

其他原因也導致了人們對友愛的輕視。對於那些將人類生命僅僅看作是動物生命的一種進化和複雜化的人來說——這些人現在占大多數,他們無法證明關於動物起源和生存價值的各種行為都是令人懷疑的。友愛的憑證並不十分令人滿意。此外,那種重集體輕個人的觀點,也必然詆毀友愛。友愛是個性處於最高層次時,人與人之間的一種關係。友愛將人們從集體的“和睦”中拉出來,必定就像孤獨本身所能做到的那樣。而且,更為危險的是,它把他們三三兩兩地拉出來。一些民主情感在本質上仇視友愛,因為友愛是有選擇性的,並且是少數人的事。說“這些是我的朋友”,那就意味著“那些不是”。鑒於所有這些原因,如果一個人(像我一樣)認為對友愛的古老看法是正確的,在論述友愛時他可能無法一蹴而就,除非他重建友愛。

這使我從一開始就產生了一種非常令人討厭的甚至帶點兒破壞性的情緒。在我看來,反駁那種認為每個堅定而嚴肅的友愛事實上都是同性戀的腔調,在我們這個時代,確實勢在必行了。

這個危險的詞“事實上”在這裏極其重要。說每一種友愛都是有意識的、明確無誤的同性戀,很顯然也是錯誤的。自作聰明之人,會為了避開它而采取比較隱晦的說法,說友愛實際上是——無意識的、隱秘的、某種匹克威克式意義上的——同性戀。這,盡管無法被證實,當然也絕不會被駁倒。無法在兩個朋友的行為中發現同性戀的有力證據,這一事實根本無法使那些自作聰明者驚慌失措。“那,”

他們嚴肅地說,“正是我們該預料到的。”正是缺乏證據,卻因此被看作是證據。沒有煙證明火被小心地遮蓋了起來,是的——如果真要有火的話。但是我們首先必須證明火的存在,否則,我們的爭辯就像一個人在說:“如果那把椅子上有隻我們看不到的貓,那麼那把椅子看起來就是空的。但是椅子看起來的確是空的,因此那兒有隻我們看不到的貓。”

或許,我們邏輯上不能證明看不到貓存在的觀點是虛假的,但是我們卻更多地了解了那些秉持這一觀點的人。那些認為友愛不是一種真實存在的愛,而僅僅把它當作是情愛的一種偽裝或者是雕琢的人,暴露了他們從未有過朋友的事實。其他人也都知道,盡管我們對同一個人既可以產生情愛也可以產生友愛,但是在某些方麵,沒有什麼比友愛與情愛更互不相像了。戀人總是相互傾訴彼此的愛;朋友卻難得談論他們之間的友愛。戀人通常是麵對麵,沉浸在彼此的柔情蜜意之中;而朋友往往是肩並肩地,沉浸在共同的興趣之中。更為重要的是,情愛(當它持續下去時)必然隻存在於兩個人之間。但是兩個,遠非友愛的必要數字,兩個人的友愛甚至也不是最好的。其中的原因非常重要。

蘭姆曾在某個場合說過,三個朋友(甲、乙、丙)中,如果甲死了,那麼乙不僅失去了甲,還包括“甲存在於丙中的那部分”,而丙不僅失去了甲,還包括“甲存在於乙中的那部分”。我的每一個朋友身上都有某種東西,隻有其他的朋友才能把它充分地挖掘出來。

憑我自己的力量,還不足以讓一個人煥發他全部的活力;我需要自身之外的其他光亮來照耀他的方方麵麵。既然查理死了,我就絕不會再看到羅納德對查理特有的笑話的反應了。現在,雖然查理走了,我卻遠非更多地擁有了羅納德,把他“據為己有”,卻反而失去了部分羅納德。因此,真正的友愛是最不忌妒的愛。兩個朋友會欣然接受第三個朋友的加入,三個朋友會欣然接受第四個朋友的加入,隻要新加入的人有資格成為他們真正的朋友。接著,他們會說,就像但丁作品裏被祝福的魂靈所說:“來了一個會增加我們愛的人。”因為在這種愛中是“分享而不是剝奪”。當然,缺乏誌同道合的人——更不要說對場所的大小與說話聲音清晰度的實際問題的考慮——限製了這個圈子的擴大。但在那些限製裏,隨著我們一同分享的人數的增多,我們對每一個朋友的擁有不是更少而是更多了。這裏,友愛展示了其因“相似而接近”天堂的輝煌。在天堂裏,受到祝福的眾人(沒有人可以計算出數量)增加了人人享有的上帝的恩惠。每一個靈魂,都以自己的方式看待上帝,毫無疑問,又把各自獨特的看法傳達給其他人。

一位老作家說過,那就是為什麼在以賽亞的眼中,撒拉弗在向彼此呼喊:“聖哉!聖哉!聖哉!”(《聖經?以賽亞書》)因此,我們之間分享的精神食糧越多,我們大家擁有的就會越多。

因此,同性戀理論對我來說,似乎是毫無道理的。這不是說,友愛和非正常的情愛從未結合過。在某些時期,某些文化似乎有玷汙友愛的趨向。我認為,在好戰的社會裏,同性戀尤其可能潛入那成熟的勇士和他年輕的扈從或者護衛之間的關係中。這毫無疑問與行軍打仗中沒有女人大有關係。斷定一種關係是否是同性戀,如果我們認為我們需要或者能夠斷定的時候,不管它是從哪裏潛入的,我們都必須依靠證據(如果有什麼證據的話)而不是依靠一個先驗的理論。

吻、眼淚還有擁抱,本身都不是同性戀的證據。如果別無其他,其暗含之意也太喜劇化了。赫羅斯加擁抱貝奧武夫,約翰遜擁抱鮑斯維爾(兩個人都是千真萬確的公然的異性戀者),以及當塔西佗軍隊遭到遣散,那些滿嘴胡須的老軍官們相互擁在一起,祈求最後一吻……所有這些都是同性戀嗎?如果你相信這個,你就什麼都可以相信了。從更廣闊的曆史角度上看,當然並不是在我們祖先之間熱情洋溢地展現了友愛的姿態,而是在我們自己的社會中恰恰缺乏這些情感的表達,才需要一些特殊的闡釋。是我們,而不是他們,不合時宜。

我曾說過,在所有的愛之中,友愛是與生命過程最不相關的。沒有友愛,個人和集體都能夠生存。不過,還有一樣別的東西為集體所需,卻常常會與友愛相混淆;這種東西,雖不是友愛,卻是友愛的基質。

在早期社會中,男人之間作為獵人或者是鬥士進行的合作與生兒育女一樣都是必需的。對其中一種沒有喜好的部落無疑與對另一種沒有喜好的部落一樣,都將滅亡。早在有史記載以前,我們男人們就已經遠離女人,聚在一起做工了。我們必須這樣,而且喜歡做必做之事是具有生存價值的一種特征。我們不僅必須做這些事情,我們還必須討論這些事情,我們不得不計劃狩獵和打仗。當這些都結束了,我們還得作事後分析,得出結論,以利將來。我們喜歡這樣更勝一籌。我們嘲笑或者懲罰懦夫和蠢蛋,我們盛讚表現突出之人。

我們迷戀於做事過程中的技術性細節。(“他早就該知道,沒有那種風向,他絕不會追上那個野獸”……“你看看,我有一個更輕巧的箭頭,這就是我成功的秘訣”……“我一直說的是——”……“像那樣刺殺他,明白了嗎?就像我握這根棍子一樣”……)實際上,我們談的都是本行。我們極其喜歡彼此交往:我們這些勇士、獵手,大家綁在一起,共同分享技藝,分享危險和艱難,分享圈內的笑話——遠離了女人和孩子。正如某個愛說笑打趣的人所說的,舊石器時代的男人不管它的肩上是否扛有棍棒,他都必定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圈子。它可能是他宗教生活的一部分,就像那個神聖的香煙俱樂部,在那裏,梅爾維爾的《泰比》中的野人,覺得他們生命中的每一個夜晚都過得“飄然若仙”。

與此同時,女人們在做什麼呢?我如何知道呢?我是個男人,從未窺探過善德女神的秘密。她們一定常常舉行一些儀式,而這些儀式是將男人排斥在外的。婦女從事耕作時,之前曾有過這種時候,她們就必須像男人一樣,擁有技藝、辛苦勞作、喜迎碩果。不過,她們的世界也許永遠不會像男人們的世界那樣性別單一。孩子們跟她們在一起,或許年老的男人也在那裏。不過,我隻是猜測而已。我可以追蹤的隻是史前男性之間的友愛。

每一天,男人們目睹著彼此經受的考驗,他們的快樂存在於相互協作中,存在於談論本行的交談中,存在於相互尊重和理解中,這種快樂具有生命意義的價值。你要是願意,可以把它當作是“群居本能”的產物。這對我來說,似乎是轉彎抹角地了解了這一現象,大家對此的了解,早已遠遠超出了其他任何人曾經對本能這個詞的理解——此時此刻,這種現象正發生在許許多多的病房、酒吧、公共休息室、食堂還有高爾夫俱樂部裏。我更喜歡稱這一現象為夥伴關係——或者小群體關係。

然而,這種夥伴關係僅僅是友愛的基質。它常常被稱作友愛,而且,許多人談起“朋友”時,指的僅僅是夥伴。但這並非就是我所界定的友愛。我這樣說,完全不是要貶低純粹的夥伴關係。我們將金銀區別開來,並非就貶低了白銀。

友愛產生於純粹的夥伴關係。當兩個或者更多的夥伴發現他們擁有其他人所無法分享的共同的觀點、興趣、甚至是品位時,而在此之前,每一個人都相信這是他自己的獨一無二的財富(或者負擔)時,友愛產生了。友愛產生的典型開場白往往如此:“什麼?你也這樣?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是這樣呢。”讓我們來想象一下:那些早期的獵人、鬥士,他們中的一些個體——也許是百年中的一個,或者是千年中的一個——認識到了別人所不曾認識的,認識到了鹿不僅可食,而且美麗;認識到了狩獵不僅是必不可缺的,而且是有趣的。他們夢想神靈可能不僅強大無比,而且神聖不可侵犯。但是,隻要每一個目光敏銳之人生前沒有發現與其誌趣相投之人,那麼(我猜想)他們的任何認識都會無果而終;藝術、體育,或者精神上的宗教都不會發生。隻要當這樣的兩個人發現彼此,不管他們是否是曆盡千辛萬苦,是否言語含混不清,是否支支吾吾或者是用令我們感到有些震驚的、簡練的表達,來分享他們的觀點時——就在那時,友愛誕生了。於是,他們脫離了芸芸眾生,瞬時站到了一起。

愛人尋求隱秘。朋友不管他們希望與否,都會發現自己離群索居,他們和人群之間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他們很願意消除它。

起初的兩個人很高興找到第三個人加入其中。

在我們的時代,友愛以同樣的方式產生。當然,對我們來說,共同的活動和由此產生的夥伴關係,以及隨之而來的友愛,往往不是像狩獵和打仗一類的體力活動。它可能是一種共同的宗教信仰、共同的研究興趣、共同的職業,甚至是一種共同的消遣娛樂活動。所有分享它的人都將成為我們的夥伴,而一個、兩個或者是三個與我們分享的更多的人將成為我們的朋友。在這種愛中,正如愛默生所說的,“你愛我嗎”其實意味著,“你發現了和我一樣的真理嗎”——或者至少是,“你關心同樣的真理嗎?”別人認為是無關緊要的那個問題,隻要那個人和我們一樣認為它是極其重要的,那個人就能夠成為我們的朋友。而對這個問題,他無須和我們有共同的答案。

需要注意的是,友愛因此在一個更為個性的和較少社會性的必要層麵上再現了作為其基質的夥伴關係的特征。夥伴關係存在於共同做某事的人們之間——一起狩獵、學習、繪畫或做任何你願做的事。朋友也仍然會一起做某事,但卻是某些更為本質的,分享之人更少的,更不易界定的事情。依然是獵人,但獵取的卻是無形的獵物;依然是共同協作,但協作的卻是世人不予考慮或者尚未考慮的事情;依然是旅伴,卻是在另一種旅途中。因此,我把情侶描繪成麵麵相視,而把朋友描繪成並肩前行。

這就是那些隻“想要朋友”的可憐之人,永遠也不可能交到任何朋友的原因所在。擁有朋友的特定條件,是除卻朋友,我們還應該想要別的東西。對於“你看到了和我一樣的真理嗎”這個問題的真實回答,如果是“我什麼也沒有看到,我也不關心那個真理。我隻想要個朋友”,那就不會產生友愛——盡管慈愛可能出現。他們的友愛裏沒有什麼與友愛相關,而友愛是必須要有具體內容的,哪怕它隻是一種對多米諾骨牌或者白鼠的熱情。那些一無所有之人,不能與他人分享什麼;那些不知所往之人,也不會擁有旅伴。

當兩個異性之人發現他們在同一條秘密之路上,他們之間升騰起的友愛就會稍縱即逝——可能在最初的半小時內就會蛻變——成為情愛。誠然,除非他們對彼此的外表心生厭惡,或者其中一人或二者早已另有所愛,否則幾乎可以肯定,這種事遲早會發生。反之,情愛可能使愛人之間產生友愛。但,這遠遠不會抹殺兩種愛之間的差別,反而會欲蓋彌彰。從深層而完整的意義上來說,如果一個人一開始隻是你的朋友,後來逐漸地或者突然搖身變成了你的愛人,你將必定不願與任何第三個人來分享所愛之人的情愛。但是,你會願意與他分享友愛,全無嫉妒之心,如果你有朝一日發現你的愛人能夠發自內心深處地、真情實意地、自然而然地與你已有的朋友建立友愛關係:懂得不僅我們兩個人被情愛緊密相連,而且我們三個或者四個或者是五個,都是有著同樣的向往、同樣的夢幻的旅伴。這樣一來,沒有什麼更能如此豐富情愛的內涵了。

友愛與情愛的共存,也有助於一些現代人認識到友愛實際上是一種愛,甚至是一種如情愛一樣偉大的愛。假如,你足夠幸運,“愛上”你的朋友,並與其喜結連理。現在假如,你麵前可能有兩種未來供你選擇:或者你們兩個人不再是戀人,卻永遠保持著共同的追求,追求同一個上帝、同一種美麗、同一個真理;或者失去這一切,你將終生保持著情愛的興奮、激情、驚奇與瘋狂,選擇你所喜愛的。我們應該選哪一種呢?選擇哪一種我們不會悔不當初呢?

我已經強調過友愛的“並非必需”之特征,當然,除了我已經說過的,這一點尚需更多合理的闡釋。

有人可能會辯稱:友愛對社會具有實際的價值。每一種文明的宗教都起源於由朋友構成的小群體。當幾個希臘朋友聚集在一起,談論數字、線條和角度時,數學便事實上誕生了。現在的皇家學會,起初隻是幾位紳士的閑暇聚會,談論那些他們(還有為數不多的其他人)熱衷的事情。我們現在所稱作的“浪漫主義運動”,曾經就是華茲華斯和柯勒律治(至少是柯勒律治)不厭其煩地談論的一種他們自己的隱秘的觀點。毫不誇張地說,共產主義、牛津運動、衛理公會、廢奴運動、宗教改革運動、文藝複興,或許都可以被認為是以同樣的方式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