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心靈的畸變與救贖——論當代長篇電視劇對心理問題的關注(2 / 3)

心理學上給變態心理作出了如下界定:它是主體身心缺失或受損後,精神的某一方麵陷入極端的狀況。凡看過《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的觀眾都無法忘記安嘉和那張極度扭曲的臉,還有他突如其來的瘋狂拳腳;觀眾們也無法忘記高兵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電話騷擾,還有他歇斯底裏的咆哮。從心理方麵看來,安嘉和和高兵實屬同類,均為心理扭曲變態者,存在著嚴重的人格障礙。隻不過前者極度敏感,過分偏執多疑,後者則是狂妄幻想型。但二人殊途同歸,因為都具有要求別人按自己的方式行事的強迫性人格障礙,最終導致了自身的毀滅。安嘉和擁有著崇高的職業——醫生,同時,作為醫術精湛的著名外科醫生,他享有很高的社會地位,本來,美好的前途和幸福的生活對他來說是唾手可得的。但是,由於性格多疑、偏執,內心缺乏對人的信任,因此,當他從妻子梅湘南處領受到被“欺騙”的“屈辱”,便愈加封閉,繼而以扭曲的眼光看待別人的反應,以仇恨態度預測情感的未來,特別在感到絕望時,他甚至會將內心的仇恨轉化為實際行動,也正是在乖戾、極端褊狹心理的支配下,名醫安嘉和不知不覺中成了罪行累累的殺人犯。作品在清冷陰鬱的室內環境中,用一個個長鏡頭記錄了安嘉和那由於嫉恨而抖動的臉,那由於懷疑而無法克製訕笑的神情。在推廣時,作品被廣泛傳播的一個“賣點”叫做“中國第一部反映家庭暴力的電視劇”,然而該劇在心理問題上石破天驚的深度探察遠比其“家庭暴力”的“反映”來得深刻、重要得多。

其實,每個人處於一定的社會環境中,為適應生存都會采取一些特別行動以保證生存質量。當麵臨傷害抑或已經遭受傷害時,都試圖在心理上尋求健全和完滿性保護,隻不過這種保護有時是積極的,有時是消極的。《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一片,通過對劇中人物心理變化的極致分析,在比照中給予觀眾一定的啟示。高兵、梅湘南和安嘉和三個人物構成一個心理鏈狀結構,每一個人物背後都籠罩著一個漆黑的陰影,且前者的陰影又誘導、加劇著後一個人的心理陰影。高兵因強奸罪深陷囹圄,飽受屈辱,他固執地妄想當年是梅湘南誘惑了自己,更害慘了自己;梅湘南年幼時遭人強暴的可怕記憶,由於高兵的越獄而被徹底喚醒;安嘉和對前妻張小雅的多疑、暴力,因為新婚妻子梅湘南的過去而變本加厲地延續。在一環扣一環的心理重壓下,三個人都在努力擺脫這一切,卻因為各自人生態度、價值取向和心理調適能力的差異,走上了不同的命運之路。我們不難發現,編導在片中還自然地安插了“心理疏導者”這樣的角色——梅湘南的好朋友劉薇和安嘉和的弟弟嘉睦。雖然他們各自發揮的作用以及獲得的成效是不一樣的,但他們啟示著與扭曲對應的正常、與瘋狂對應的清醒、與仇視對應的寬容。劉薇以其獨立、堅強的個性,為梅湘南樹立了良好的榜樣,在潛移默化地幫助好朋友一步步驅趕內心的烏雲。最終,梅湘南可以勇敢地站出來,現身說法地幫助更多的姐妹來反抗家庭暴力。同樣,安嘉睦憑借警察敏銳的洞察力,發覺了哥哥救死扶傷背後的醜惡暴力。然而麵對亦父亦兄的血緣親情,他對安嘉和心理疏導乏力,惟有在理性和情感間痛苦地搖擺。

作為當代心理問題電視劇的扛鼎之作,《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畫麵相當精致,常常運用麵部特寫,使人物內心完全外化。用光方麵也十分講究,梅湘南家的中餐桌、茶幾一律采用自下而上的底光,既烘托了暴力潛藏的恐怖氣氛,又刻畫了安嘉和由麵部及內心的猙獰。全片反複出現對安嘉和側麵背光的運用,半明半暗的陰陽麵孔上,折射的是內心極度扭曲的人性。我們一邊為他擁有高尚的醫德卻飲彈自盡而惋惜,一邊又為他謙和外表下隱匿的狹隘、殘暴,最終導致一場場悲劇而氣憤不平。

《空鏡子》、《誓言無聲》與《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這些優秀的電視劇作品,都是從家庭與社會關係的角度出發,展開對“人”內心的探尋和思考的。它們找到了“尋常中的特殊之處”,縮減了與觀眾心理體驗的距離,使得人們在少許的陌生感受之外,獲得更多、更強烈的共鳴。而另一類關注心理問題的電視劇題材,我們並不陌生,那便是圍繞大案要案偵破而敘事的一係列諸如反腐、打黑、打假的作品。其實,這裏有些“老瓶裝新酒”的味道。過去,我們一談偵破片,無非采用的是情節、懸念這樣的手段。而今,聰明的編導們注重挖掘犯案人員的心理誘因,或者是破案人員對罪犯的心理分析,從而賦予電視作品更多人性化的思索空間。

在《潛罪》、《絕不放過你》、《藍色馬蹄蓮》、《月色撩人》等作品中,無論是心胸狹窄、戀慕官位而知法犯法的警局副局長陳鬆,既狂妄又自卑、以折磨他人為樂的黑社會頭目陳一龍,還是為金錢美女所惑、不惜出賣靈魂的工商檢查隊隊長韓大為,或是以家族榮耀為唯一,使盡毒招拚命斂取金錢和利益的葉宗平,他們心理畸變的呈現都是十分客觀的,他們惡劣行為的心理原因被放在了特殊的位置,這使陳鬆們的塑造變得耐人尋味,變得意味深長。就拿陳一龍來說,這個用金錢買來“警察”身份的黑社會頭子,在腐敗分子保護下幾乎是遊刃有餘地過著“兩重人格”的生活:白天——“勤勉”的警察,擦桌子掃地、“查案辦案”;而晚上——凶狠的惡魔,襲警殺人、綁架敲詐……兩重身份映合處是他極度扭曲的嗜血性格。陳一龍尋求的快感是施虐的快感、冒險的快感、摧殘的快感,他變態地強製刑警隊員——魏濤的女友屈從其淫威,接受其庇護,從精神上折磨、玩弄對頭魏濤,心性陰毒而行為乖戾。與陳一龍相似的是《月色撩人》中的葉宗平。這個因強奸女知青而被殺的生產隊隊長的兒子,在父親屈辱的陰影下長大,為了重拾父親當年“威震一方”的夢想,再現家族的榮耀,他偏執地、瘋狂地敲詐當年的受害人,甚至不惜脅迫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在他平靜而淡然的笑容裏,包裹著最殘忍的貪欲、最無恥的報複,心理錮蔽抽幹了他身上最後一點人性。上麵這些電視劇向人們尖銳地指出,心理存在疾病障礙的人,要比普通人更容易鋌而走險,而一旦走上犯罪道路,他們會給社會、給他人帶來無法彌補的災難、無法愈合的痛苦。

早在2000年,全國各地電視台就陸續推出了幾部心理探索性的電視連續劇,例如《沒有家園的靈魂》、《情感陰謀》和《來自女性犯罪的報告》。其中以《沒有家園的靈魂》最具代表性。該劇以發生在南方經濟特區的一個曾經震驚全國的真實案例為藍本,打破了這類題材慣用的鏡像表現模式,以反麵人物的經曆及內心情感世界為主線,將筆觸探入到案犯的靈魂深處,全力剖析了一個依靠個人奮鬥逐步走向成功,又在欲望的驅使下墜進深淵的靈魂的軌跡。眾多電視評論家在觀看了這部戲之後,都認為該劇最成功之處就在於沒有將集貪汙、受賄、重婚三罪於一身的張少傑臉譜化、簡單化,而是全力從人物內心複雜多樣的層麵上,探尋其自我毀滅的心理依據。讓觀眾在曆經角色人性異化、靈魂蛻變的軌跡過程中,引發心靈的震顫。該劇製片人張紅曄女士表示,拍攝這樣一部作品旨在期冀世上的每一個人,包括那些迷失家園的靈魂,都能最終找到屬於自己的、充滿陽光的精神樂土。而《情感陰謀》公開打出“懸念片”的大旗,靠複仇加情感加陰謀的結構樣式,將一波三折、扣人心弦的懸念貫穿始終,而主人公李楠風為兄複仇的心理畸變成為推動整部戲的原動力。前不久熱播的電視劇《征服》,講述一個被複仇的烈焰燃燒的黑社會複仇者和一個女人的情感故事以及複仇者與阻止複仇的正義力量之間的生死較量,那是心機、智勇、情感的激烈交鋒,是人格、道德的錘煉和磨礪。善惡人性的充分張揚,心理情感的強勁扭結,是該片最大的看點,同時也是觀眾被劉華強這一人物“征服”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