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聽一曲絕響,蘇秦悟治世長策(1)(2 / 3)

“奶奶,仲叔他……他……”天順兒跑到椿樹下麵,倚在樹上,大口喘氣。

“你仲叔咋哩?”蘇姚氏不由一驚,放下篩子,抬頭望向天順兒。

“仲叔他……他用錐子紮……紮大腿哩!”天順兒連喘帶說。

“天順兒,你胡說個啥?”正在房中做針線活的蘇厲妻聞聲趕出,半是風涼地說道,“你仲叔精著哩,啥活不做,白吃白喝不說,還要人天天將好吃的送到口邊,哪能自己紮自己?”

“娘!”天順兒急了,“我哪敢胡說呀!這是真的,我親眼看到仲叔拿錐子——”學蘇秦的樣子在大腿上猛地一紮,“噌就是一下,血順腿流,腳……腳脖子上一道道的淨是血印子!”

蘇姚氏打個驚愣,啥話也顧不上說,扔下篩子,跌跌撞撞跑出院子。

腆著個大肚子的蘇代妻亦走出來,見蘇姚氏慌成那樣,急問蘇厲妻:“大嫂,這是咋哩?”

“還能咋哩?”蘇厲妻朝院門外剜一眼,“娘的寶貝兒子拿錐子自己紮自己呢!”

“自己紮自己?”蘇代妻驚道,“這……這……二哥咋成這樣了呢?”

“哼!”蘇厲妻恨道,“都是讓娘寵壞了,偏心佬!”略頓一下,“妹子你說,好端端的地讓他賣了,賣給誰都中,他偏又賣給姓劉的裏正!你知道不,那塊地他隻賣三十金,似這等便宜事兒,隻有傻蛋才幹得出來,阿大好端端的身子,生生讓他氣成個癱子!這且不說,我聽說,他用那三十金換來高車大馬,裘衣錦裳,到處顯擺。還有那個阿黑,也是他拿一袋錢幣買回來的!你說說看,哪條狗能值一袋錢?不瞞你說,自打知道這樁事兒我就窩心,早晚見到阿黑,我……我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妹子看好了,有朝一日,大嫂非把那個畜生宰掉不可!”

聽到要宰阿黑,天順兒急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娘,不要宰阿黑,求你了!”

“滾滾滾!”蘇厲妻衝他劈頭罵道,“你個小東西,知道個屁!好好跟你阿大學犁地去,種不好地,就得跟你仲叔一樣,敗家破財不說,還得拿錐子紮大腿,看不疼死你!”

天順兒吃她一罵,再不敢提阿黑的事,爬起來悄悄溜出院門。

蘇厲妻的話倒讓蘇代妻想起那把錐子,不由泣道:“二哥這樣子,都怪我了!”

蘇厲妻愣了下:“傻妹子,他這樣子,咋能怪你哩?”

“前幾日娘說她的錐子鈍,不好使了,向我要錐子。是我把錐子借給娘,娘又借給二哥用了。這……這不是我害了二哥?”蘇代妻依舊在抹眼淚。

蘇厲妻怔了下,撲哧笑道:“好了,好了,這都啥時候了,妹子咋能哭呢?你要是哭,娃子準能聽見。娃子見娘傷心,也要傷心哩。娃子就要出世了,這時候傷心,不是美事呢!”

經她這一說,蘇代妻止住哭泣,驚道:“嫂子,你說的可是當真?”

“嫂子哪能騙你?來來來,讓嫂子聽聽,娃子在忙啥哩?”蘇厲妻一邊說,一邊嘻嘻笑著將耳朵湊到蘇代妻的大肚子上。

“大嫂,他在踢騰呢!”蘇代妻破涕為笑。

蘇厲妻聽有一時,抬起頭來嗬嗬樂道:“嗯,妹子說的是,他是在踢騰呢。這小子看來是個小頑皮!”略頓一下,似又想起什麼,“咦,麻姑為妹子算出來的是哪個日子?”

蘇代妻不假思索:“要照麻姑算的,再過三日就要生哩!”

“那就是了,”蘇厲妻讚道,“麻姑算的真是神哩!不瞞你說,天順兒與你那個妞妞,跟麻姑算的前後差不過三日,地順兒就更神了,與她算的是一絲不差,差隻差在時辰上!”

“嗯,”蘇代妻讚同道,“大嫂說的是!這幾日當家的要我哪兒也不許去,隻在床榻上躺著,娘卻要我在院裏走動走動,我不知道該咋辦了!”

蘇厲妻笑道:“老三懂個屁,這事兒得聽娘的!”

蘇代妻嗯了聲,也笑起來。妯娌倆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生娃子的事情來,一句一句地鑽進正在自家屋簷下納鞋底子的小喜兒耳裏。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出嫁,過門後一無所出也還好說,這連男人到底是啥樣兒也沒見過,小喜兒的委屈就不打一處來,兩手也漸漸僵在那兒,頭埋下去,淚水止不住地淌下眼瞼。

天順兒溜出院門,在門外愣怔一會兒,拔腿再次跑向村北的打穀場,剛到場邊,見地順兒、妞妞幾個正候在草棚門口,伸脖子朝門內張望。阿黑在門口晃尾巴,見他跑來,飛快迎上,舔他手指。想到娘說早晚要拿菜刀宰它的事兒,天順兒鼻子一酸,彎腰撫摸阿黑,阿黑將條尾巴越發搖得歡實。

天順兒正要起身,忽見地順兒幾個齜牙咧嘴地朝門外退去,不一會兒,就見蘇姚氏手中拿著那隻嚇人的錐子,抹淚走出房門。

蘇姚氏在門口立有一陣,拿袖子擦去淚水,顫巍巍地走向天順兒,同時朝地順兒幾個招手,地順兒等忙跟過來。蘇姚氏朝他們逐個掃一眼,歎口氣道:“唉,天順兒,還有你們幾個,打這陣兒開始,誰也不許再進草棚。”

天順兒幾個點頭。

“也不許在這場地上玩。村子地方大哩,你們哪兒不能玩去?”

聽到不讓在打穀場裏玩,幾個小孩誰也不說話了。

“聽到了嗎?”蘇姚氏晃動一下手中的錐子。

看到那尖尖的帶著血絲的錐子,幾個孩子異口同聲:“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