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蘇秦用計激張儀赴秦(1)(2 / 3)

“有。”

“取副本來。”

項雷拿來副本,靳尚收起。

太子槐緩緩起身:“項愛卿,張儀性硬,不能硬逼。萬一把他打死了,失去活口,查不出寶玉來,陛下怪罪,你可擔當不起!”

項雷叩道:“微臣遵旨!”

太子槐安頓已畢,不及回宮,即與靳尚馳至章華台,求見威王,稟道:“父王,兒臣審查此案,覺得疑雲重重。”

“哦?”威王急問,“是何疑雲?”

太子槐將一大堆案宗副本及張儀的供詞放在幾上,緩緩說道:“但凡竊賊,必有預謀。小偷尚需踩點,何況是前往柱國府盜取天下至寶的大盜?反觀張儀,首日回府,次日即受邀前往昭陽府赴宴,且此前並不知賞玉之事,根本無法預謀。此其一也。”手指案卷,“據案宗所述,張儀是孤身一人前去赴宴,並無幫手。又據張儀府中仆從所述,張儀回郢之後,一直待在府中,並無外出,也即張儀並無機會尋覓幫手。此其二也。據兒臣所知,張儀並不是愛財之人。再說,張儀受恩於陛下,貴為會稽令,在楚前途無限,如何肯為一塊寶玉失去錦繡前程?此其三也。張儀所受酷刑,非一般人所能承受,但他昏死數次,死不肯招,若非受屈之人,一般竊賊斷不肯為。此其四也。張儀一口咬定將寶玉交予一個紫衣女人,兒臣以為,或非無稽之談。賞玉賞至張儀手中,府中失火,眾客皆去相救,此時有人討要寶玉,張儀在此情勢下,自會失去分辯,誤以為是巫女前來取玉。據兒臣所查,有在場的賓客議及此事,說張儀當時的表情,也不似裝出來的。此其五也。有此五點,兒臣是以——”

威王眉頭緊凝,擺手止住他,沉聲道:“這麼說來,是昭陽陷害於他了?”

太子槐搖頭:“兒臣以為,昭陽不會故意陷害張儀。”

“他為何不會?”

“也有幾個原因,”太子槐侃侃而談,“一是此事涉及宗廟,身為昭氏後人,昭陽斷不會在宗廟裏欺天害人,為昭門抹黑;二是昭陽事母至孝,此璧既然是為母驅邪祈福,昭陽自也不會不誠,何況又是江氏夫人內寢失火,昭陽縱有此心,也不能不顧及母親安危;三是在場諸賓客中,並不全是昭氏一族,黃氏、項氏、屈氏、景氏等家族皆有人在場,兒臣審看他們的證詞,與昭陽、張儀所述一絲無差——”

“寡人問你,”威王再次打斷他,“張儀既沒偷玉,昭陽也沒陷害,此玉哪兒去了?難道它會插翅飛走不成?”

太子槐思忖有頃,小聲應道:“方才回來,兒臣一路上都在思忖此事。兒臣在想,此玉既非凡品,會不會——”

威王心頭微凜,傾身道:“你是說——”

“兒臣在想,昭門祭玉,舉門禁紫,如何又來紫衣之人?還有那場大火,生得甚是奇妙,婢女整日伺候燭火,蠟燭從未倒過,偏巧那日倒了。兒臣依據案宗所述,將前後過程串聯起來,父王請看,江君夫人生病,昭陽求玉,父王恩準,神巫祭玉,三十六陽剛男子,張儀返郢,昭陽盛請,家廟賞玉,江君夫人臥寢失火,張儀守玉,紫衣女子從天而降……這一切就像是上天刻意安排了的,環環相扣,緊湊得一絲不差。”

威王身體後仰,倒吸一口涼氣,閉目冥思,睜眼問道:“槐兒,聽你這麼說,難道是上天收走了此玉?”

太子槐連連點頭:“兒臣以為,此玉自入章華台,百多年來,從未出過宮門一步,此番失竊,或是天意。”

威王思考有頃,緩緩點頭:“嗯,你說得也是,寡人不該放玉出宮。那日也是中邪了,昭陽一求,竟然予他了。”略略一頓,“依你之見,寡人又當如何處置張儀?”

“兒臣以為,司敗那兒證據確鑿,張儀這裏解釋不清,事情已經鬧大,不能不罰。然而,陛下一向賞罰分明。莫說張儀可能蒙冤,縱使他真的盜走此玉,也不可忽略他為大楚建下的蓋世功業。此玉縱使價值連城,也難與數千裏越地相比。張儀身為客卿,奔波不止萬裏,助我一舉滅越,解我腹內巨患,父王何不將功補過,赦免他的死罪,同時詔告天下,顯示父王賞罰分明的公心。”

威王又是一番冥思,點頭道:“你說得好,就這麼辦吧!你要告訴張儀,他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寡人與他一來一往,兩不相欠了。”

太子槐心頭一凜,嘴巴張了幾張,本欲辯解,卻出口道:“兒臣領旨!”

一輛軺車在刑獄門前戛然而止。

靳尚望一眼香女,小聲道:“嫂夫人,就是這兒。”

香女飛身下車,就要走入刑獄大門,被幾個持戟甲士攔住。靳尚趕上,遞過楚王特赦金牌及諭旨。門尉接過,讓他們在此稍候,自己快步進去。

約過半個時辰,幾名獄卒架著張儀走出,將他放在地上。

看到張儀遍體鱗傷,臉色猶如死人一般,香女哭叫一聲:“夫君——”飛身撲上,將他緊緊抱在懷裏。

張儀吃力地睜開眼睛,朝她微微一笑,複又合上眼皮。

刑獄門外停著幾輛馬車,是附近百姓專在此處候生意的。靳尚揚手招來一輛,吆喝獄卒將張儀放進車中,轉對香女,揖道:“嫂夫人,在下答應的,這也兌現了。”從袖中摸出一隻錢袋,雙手遞上,“袋中有十塊爰(yuán)餅,權為在下心意,望嫂夫人不棄!”

爰餅又叫郢爰,是郢都貨幣,十塊爰餅是相當豐厚的饋贈了。香女本是烈性,且又發生前日之事,自是不肯接受靳尚施舍,當下回過一揖:“大人厚意,小女子心領,大人十金,還請收回。”

靳尚微微一笑,硬遞過來:“在下心意,嫂夫人可以不領,這點小錢嫂夫人卻得收下。眼下嫂夫人身無分文,別的不說,單是張子這樣,也該有個醫治、棲身之處才是。”

見靳尚將話說至此處,香女也就不好推托,接過錢袋,再次揖道:“既如此說,就算小女子暫借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