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暗度陳倉,淳於髡魏國盜孫臏(2)(3 / 3)

“大將軍不必過謙。”淳於髡斂住笑,正正衣襟,抱拳道,“說起吳子,老朽與他還有一麵之交。”

一聽此話,龐涓頓時來了精神,抱拳急問:“此事可真?”

淳於髡白他一眼:“老朽何曾打過誑語?”眼睛眯起,似入回想,“那年老朽十歲,跟娘討飯,討至魏地,碰巧遇到大將軍吳起凱旋,嗬,那個威勢,將老朽嚇得當場尿了襠子。”

淳於髡講得一本正經,講出的卻是這個典故,龐涓忍俊不住,捧腹大笑,連聲說道:“好好好!世人皆言老前輩滑稽,晚生今日信了!”

“這是真的!”淳於髡指天發誓,“大將軍不信,可去齊地問老朽胞妹。她當時在場,迄今仍拿此事耍笑老朽。這個世上,老朽若怕一人,就是她了。”

見淳於髡如此認真,龐涓笑得越發開心,手指淳於髡,上氣不接下氣道:“老前輩,真有您的,連謊也編得這麼圓,實讓晚生——”

“不不不,”淳於髡截住他的話頭,“編謊的不是老朽,是大將軍!”

龐涓的笑容一下子僵住,愣怔半晌,方才結巴道:“老……老前輩,此……此言何意?”

淳於髡一字一頓:“若是老朽沒有料錯,此事必是大將軍故意編的。依老朽所斷,大將軍若修吳子之學,必在鬼穀。”

“老前輩由何判知?”

“精靈托夢,斷不會在大將軍懷中塞上一部兵書。”

龐涓不無歎服地拱手說道:“老前輩果是慧眼,晚生不敢隱瞞。吳子一書確是在鬼穀時,由先生親授。至於托夢一說,也的確是晚生用來蒙騙三軍的。當時,三軍僅有三萬疲弱之卒,連戰皆敗,士氣萎靡,晚生不得已,方才編出這個故事,讓前輩見笑了。”

“見笑?”淳於髡微微抱拳,由衷讚道,“大將軍隻此一舉,即勝吳起多矣!縱觀黃池之戰,朝歌之戰,更有後來的陘山之戰,大將軍智勇皆占,即使吳起在世,也不過如此。”

龐涓連連抱拳:“前輩如此抬愛,晚生愧不敢當。”

“說起吳子兵法,”淳於髡話鋒一轉,“老朽想起一事,甚是追悔。”

“前輩有何追悔?”

“當年聽聞鬼穀子將吳子用兵之術傳授將軍,而將孫子用兵之術傳授孫臏,老朽甚覺好玩。後蒙魏王召見,老朽也是嘴快,順口聊及此事。誰想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魏王厚禮聘請孫臏。結果,孫臏至魏,不過一年,竟被處以臏刑,應了他的名諱!老朽得知此情,覺得對不住孫臏,也對不住鬼穀子。聽說龐將軍也為此事蒙受不少委屈,甚至還舍身相救,令人感動!唉,都怪老朽這張臭嘴,一句閑言,竟然惹出禍端!”

龐涓忖道:“老禿頭繞來繞去,這才繞到點子上。”眼珠兒一轉,當下以襟抹淚,小聲泣道:“孫兄之事,是晚生之傷,前輩還是不要提了!”

“唉,”淳於髡輕歎一聲,點頭道,“好吧,既然此事是將軍之痛,不提也罷。不過,老朽生性好奇,話及此事,由不得想起一個假定,順便問問將軍。”

“晚生願聞。”

“孫子也好,吳子也罷,都是一等一的用兵好手。龐將軍習得吳子之術,孫將軍習得孫子之術,老朽在想,如果孫將軍沒有受刑,也沒有發病,龐將軍與孫將軍各領一軍,在沙場上兵戎相見,最終獲勝的會是誰呢?”

龐涓沉吟一時,鄭重說道:“往事,是沒有如果的。”

“往事當然沒有如果,”淳於髡笑笑,“可老朽說的不是往事,隻是如果。”

“依前輩之見,會是誰呢?”

“是老朽在問大將軍。”

“回前輩的話,”龐涓拱手道,“沙場上的事,瞬息萬變,晚生不敢妄斷。”

“好好好,”淳於髡嗬嗬笑道,“不愧是大將軍,這也算是回答了。大將軍剛回府中,一路勞頓,老朽就不打擾了。”起身揖禮。

龐涓也不挽留,客氣地送他出門,拱手作別。

望著他的車馬漸行漸遠,再也不見蹤影,龐涓方才長吸一口氣,眉頭皺起,撓頭自語道:“這個禿頭,上門即無好事。隻是……此人毫無來由地擱下此話,究竟是何用意呢?”

又過許久,龐涓仍然不得其解,悶悶地轉過身去,走回府裏。

淳於髡回到驛館,召來飛刀鄒,吩咐道:“你可以活動了。做三件事,一是尋到瘋子,要他明日午夜溜至廟外,你約個地方,在那裏候他,將他背進驛館;二是將他的衣冠等物拋於汴水,做出溺水自斃的假象;三是改裝迎娶公主的車乘,在車底增設一個暗廂,讓那瘋子躺在裏麵,聽他媳婦一路啼哭地嫁到齊國。”

飛刀鄒應過,召來幾個精細的下屬,分頭實施去了。

翌日午後,範廚為孫臏送飯,剛從廟裏出來,就有一人將他攔住,耳語數聲。範廚繞道走進皮貨店,早有人迎住他,引他走入內室。

公子華端坐於席,範廚進來,哈腰小聲問道:“秦爺急召小人,可有要事?”

公子華指著對麵席位:“範兄,坐。”

範廚坐下,急切地望著公子華。

“齊人要動手了,”公子華緩緩說道,“昨夜人定時分,有人前去小廟,偷偷會了孫臏。”

範廚大吃一驚,小聲問道:“請問秦爺,我們怎麼辦?”

“這就動手!”

“這就動手?”範廚喃聲重複一句,不無緊張地望著公子華,“何時?”

“就在今晚!”公子華斷然說道,“公主明日出嫁,齊人必於今夜將孫臏背出,藏於車中,明日即隨公主至齊,因而,我們必須趕在齊人前麵。”

範廚思忖有頃,咬牙道:“秦爺說吧,如何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