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前生疑似詩人(1 / 1)

我猜我的前生一定是個詩人,在幾百年前,我一定是那個四處遊山逛水的浪子,在詩性大發的時候,絲毫不顧自己拙劣的字跡,遇牆便在牆上題字,遇壁便在壁上寫詩,很有可能,因為才思短路,我的五言絕句寫成了三句半,也很有可能,涉嫌亂塗亂畫,被衙門以汙染環境為由架著雙臂拖走,但這些,都不能阻止我自己前生是詩人的幻想。

做一名古代詩人有種種的好處,比如行跡天涯,比如四處留名,比如夜會山僧……端的是瀟灑狂放。可是我認為,最能體現詩人風範的行為是登高望遠,試想,在秋風拽衣、大雁哀鳴的時刻,在山的最高處品味“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獨愴然而涕下”的滋味,肯定會令小資們羨慕得流鼻血,興之所致,再做一金雞獨立,嘖嘖,簡直叫一個美滋滋。

時空穿梭,光陰如電。如今,詩我是寫不下去了,但登高的習性卻保留了下來。生活在城市中,我成了一枚螺絲釘,少了我這樣的螺絲釘幾百幾千枚,這個龐大的城市機器照樣運轉無誤,但如果我這枚螺絲釘擅自脫離隊伍,用不了幾天準會被拋棄到月球上去——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我想告訴您的是,雖然我還有登高的欲望,卻失去登高的時間了。距我工作的地方最近的一座小山,即使打一塊六一公裏的富康出租,也得狂奔兩個多小時,而有著暈車毛病的我,再要爬到山頂上去,想死的心都有。

山是沒得爬了,高還是有得登的。閑下來的時候,我經常坐電梯到辦公樓頂層上去,順著腳手架小心翼翼地打開封閉蓋,站在高聳入雲的樓頂,望著幾乎伸手就可以采下一朵的雲彩,凝視孤鳥一樣掠過的飛機,俯視環線上屎殼郎一樣行駛的汽車……我多想來上一首三句半哇,可惜,我的大腦那刻隻剩下頭暈目眩,呈真空狀態了。

我喜歡高層建築,喜歡從高處往下看。一位從事心理學研究的朋友分析說,這種愛好所折射的性格要麼是野心勃勃、操控欲望特別強烈,要麼就是自卑心理在作祟。我對他的分析嗤之以鼻。我想他永遠不會猜到一個詩人的內心的,就像很多女人不能了解男人內心的那份狂野、絕望與無奈一樣。一個獨處在高處的男人,不經意間便會流露出雄性動物平日所竭力掩飾起來的東西,比如從容、放鬆、安靜,當然,也可能是惶恐、焦躁和不安。

前些天,我在新辦公樓的最高層第9層,雙臂擱在護欄上向下凝望,不小心眼鏡滑落了下去,“87654321……”我眼睜睜地看到我的眼鏡掉在水泥地麵上,摔得粉碎,知道什麼叫“大跌眼鏡”嗎?這就是。我拍了拍屁股,轉身走了,心裏滿是惆悵,在那一刻,我竭力尋找的詩人情懷終於出現了,是的,在眼鏡向地麵墜落的過程中,我像幾百年前的我一樣,在高處惆悵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