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禍兮福兮(1 / 3)

第十五章  禍兮福兮

銀劍白龍看了看崖壁間的小徑,再看看那八個大字,淡淡一笑,泰然牽牛走上小徑。

這條路怎算得險?寬的四尺,右有崖壁可倚,左麵雖是百丈深穀,但由於草木甚高下麵景物被草木所掩,看不見穀底,令人心中大定,即使是患了恐高症的朋友,看不到下麵的景物,恐高症自會消失,根本用不著害怕嘛!

人敢走,牛也敢走,被拖曳著的君珂,已經昏昏沉沉,不敢也得敢。

他已陷入半昏沉的境地,眼前模糊,像死人般被拖曳著,拖上了小徑。

崖上不時有水珠向下飄,飄落在他的身上,身上似乎愈來愈冷,他朦朧地想。“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嘩啦”一聲,他被拖過一窩子冷水潭,隻覺全身一震,心中的呼喚聲似巨雷般狂響:“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有大事在身,爹交給我的重任沒有完成,我怎能死?我不能死!”

他想掙紮著站起,腳一動,隻覺脊骨一陣奇痛,痛得他渾身顫抖,身上每一顆細胞都似乎要分裂,每一根神經都像要炸毀。

十一節脊骨下脊中穴裏,射入的細針被觸動,那滋味真不好受,簡直非人類所能忍受得了的徹骨奇痛,還有那令人酸麻虛軟的奇異感覺,皆是難以忍受的折磨。

本來,針紮入穴道,如果不移動針,些少酸痛算不了一回事,如果動了針,那就大為不同啦,神經跳動、肌肉抽搐、臉色鐵青、冷汗直流……真夠瞧的。

他咬緊牙關,哼也沒哼一聲,盡管他心中在狂叫呼號,但表麵上仍然忍住了,任由牛兒向前拖曳,絕望地在等候一刻到來。

這條崖壁的小徑,長約三裏左右,走了裏餘,對麵又出現了人影。

前麵不遠處,近崖一叢茂草中,一條一節青一節紅小蛇,正將三角形的小頭,伸出草隙之中,它那陰森鬼眼般的眼睛。凝住著小徑,黑色的長信,正有規律地伸縮不定,向四周探索。

前麵的人影,披著一件敞胸大褂,露出排骨嶙峋的灰白色胸膛,身材高瘦,腦袋像是一層皺皮包著一個骷髏,手中點著一根白光蒙蒙的枯骨杖,披著一頭亂白發,乖乖!長相之惡,無以複加。這人正像個幽靈,隨風飄掠而至,好快好俊的輕功。

“怪物魔君全來了,這條路真像是黃泉路。金雞嶺這場熱鬧,定然非同小可。”銀劍白龍眼看迎麵而來的人影,輕聲自言自語。

路寬僅四尺,一條大水牛幾乎已將路全部堵死了,誰讓路?即使讓,也沒有多寬可讓人通行,走外緣的人,必須冒被擠下百丈深穀的危險。

對麵的怪物,正是四大魔君之首,白骨行屍吳劍飛,一個殘忍得沒有人性的魔君,老遠地,他向這兒厲叫:“讓路!帶著牛走這條險道,你小子不是在玩命嗎?”

銀劍白龍認得白骨行屍,在這絕崖之上,他心中凜凜,自問鬥不過這位凶殘惡毒的魔 頭,便忍下一口氣,將牛向崖壁下一帶,倚壁等候。

白骨行屍在丈外站住了,鬼眼連翻,用他那獨特而不帶人氣的嗓音怪叫道:“什麼?你小子無禮。”

銀劍白龍心個暗暗叫苦,禍來了躲都躲不掉,定下心神,恭身道:“稟老前輩,晚輩不敢。”

“不敢,哼!你讓在內側,隻留下不足一尺險地讓我老不死的行走,豈不是想將我擠下崖去嗎?”

“老前輩明鑒,牛不敢避到外側……”

白骨行屍怒叫著搶者說:“你的牛值錢呢?抑或是我的命值錢?呸!”

銀劍白龍心中有所畏懼,陪笑奉承地說:“前輩功臻化境,宇內稱雄,何不由頂上躍過?”

“廢話!咦!你知道我老不死的名號?”

“看前輩的穿章打扮,定然是白骨行屍吳老前輩。”

“唔!你倒有點眼力。你用牛拖曳一個血人走這條小徑,為什麼?幹什麼?”

銀劍白龍行走江湖,心懷大誌,自然對武林人物的好惡,有獨到的了解,下了不少工夫,躬身道:“這人借俠義之名,行奸惡之實,欺世盜名,可惡之至,他做了見不得人之事,卻嫁禍在晚輩頭上,恰好被晚輩撞著,他卻向晚輩突然下毒手暗襲。晚輩恭請老前輩卓裁,看這人是否罪該萬死?老前輩輩高望尊,宇內無雙,言出九鼎,晚輩恭聆吩咐。”

白骨行屍不喜戴高帽子,但戴得恰當,戴得了無痕跡,仍然欣然接受,咧著嘴說:“該死,自然該死,你可以任意處治他,哦!你小子姓什麼,叫什麼?”

“晚輩姓冷,名真陽。”

“師事何人?”

“家師人稱兩儀陰神鄭公。”這家夥不再說青城煉氣士,因為如果說了,他的輩份即與白骨行屍差不多,怕引起白骨行屍生疑,甚至引起反感。他將師祖暫說成師父,其中有也道理,因為兩儀陰神也不是個好東西,同惡相濟,同臭相投,自然會博得行屍的好感。

白骨行屍桀桀笑道:“不錯,你是兩儀陰神的好徒兒,自認奸惡,不欺世盜名。桀桀……其實那些自命俠義的人,比誰都奸惡,卻用俠義外衣掩起本來麵目,可惡之至。你,很好。你給我趴下。”

銀劍白龍大驚,這行屍喜怒無常,怎樣生氣了?何處觸怒他了?訝然問:“老前輩要晚輩趴下?”

白骨行屍臉色一沉,厲聲說:“你不趴下,等我行屍走過或從上飛越之際,突然來上一記,我行屍豈不真要與鬼為伴?”

銀劍白龍鬆了一口氣說:“晚輩不敢。”

“哼!我行屍為惡一主,仇人如恒河沙數,有殺人之心,也有防人之心,誰也不信任。趴下了。”

銀劍白龍忍下一口氣,不忍不行,這行屍名列四大魔君之首,功力比六大怪物還高,動起手來準倒黴,尤其是在這種絕地,像是鼠鬥於窟,施展不開,力大者勝,犯不著冒險。他權衡利害,尤其是在這兒,心中暗恨,心說:“等太爺練就五六成罡氣,第一個要殺的就是 你這行屍。”

他心中發恨,卻向崖壁一伏。

白骨行屍像一個幽靈,飄然而過,落在伏在地下喘息的君河身旁,咧著嘴說:“冷真陽,你小子這一手真絕,與你師父相較,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俯下身,伸手在君珂脊中穴一接一吸,在滿身鮮血中,穴中現出一星青色針影,他一時好奇,用力將針吸出,就日光下審視。

針長兩寸,兩頭尖,青芒閃閃,不沾血跡,細如牛毛,彈性極佳。

銀劍白龍心中暗暗叫苦,因為這種針乃是千手如來的獨門暗器,他剛才自稱是兩儀陰神的門人,怎會有千手如來的暗器?

他站至路中,一拉牛繩,牛向前急走,將君珂拖久了丈餘。

銀劍白龍跨一步便有四尺,剛從小蛇頂端跨越,小蛇未動分毫,仍泰然伸頭吐信。

笨牛有四條腿,正向小蛇匿伏處走去。

果然,白骨行屍發作了,回身大吼道:“你小子騙我,你小子是千手如來的門人,豈有此理,站住!”

最後一聲大喝,如同石洞裏響起一聲焦雷。

銀劍白龍猛地一帶牛繩,便待急溜。

牛被吼聲所驚,向崖壁一靠,四蹄亂踏,前腳恰好踏在蛇身上。小蛇受驚,猛地一口咬在牛頸骨上。

蛇毒一入人畜體內,循血液流動,傳流得極快,牛立起反應,突然發起瘋來。

白骨行屍正要掠過牛旁,牛突然腦袋一歪,一角挑出,凶猛地倏然轉身,紅著眼,挾緊了尾巴,瘋狂地猛攻白骨行屍。

白骨行屍沒料到牛會突然發瘋,那一角幾乎挑中他的肚皮,來得太突然,危極險極。

他反應夠快,突然後撤。沒等他站穩,瘋牛已狂野地衝到,蹄聲如雷,千斤力道撞中,那還了得?

地下的君珂,在白骨行屍替他取下牛毛針之前,神智仍在,已將兩人的問答聽了個字字入耳,可是卻無法出聲分辯。

其實他也不想分辯,在徽州破廟中解婉容被製穴道之時,他已和行屍朝過相。他用借力打力的招法擊倒了廟柱,廟倒了,把百毒真君和白骨行屍弄了個灰頭土臉,兩個魔頭把他恨死了,要捉他抽筋剝皮消氣,他怎敢在這時露臉分辯?所以伏著不動。

白骨行屍無意中替他吸出穴道的牛毛針,他隻感到背背痛苦漸漸消失,精神來啦!趕忙運功調息。

豈知牛突然發瘋,他還未轉念頭,危機已至。

牛衝過他身側,幸而未踹中他虛弱的身軀,他心中大驚,突覺身體一滑,心往下沉,血往上浮。

“完了!粉身碎骨。”這是他第一個念頭。

念頭剛興,血肉之一湧,“砰”一聲悶響,人撞在一顆樹幹上,立時昏厥。

在昏厥前的刹那間,他知道牛正帶著他向百丈深穀裏疾沉,本能地知道,這次真完了。

原來白骨行屍見牛衝到,無暇多想,白骨杖一揮,一聲厲吼,擊中牛頭,立即血肉飛濺。牛向側一滾,壓垮了路旁草木,帶著君珂掉下百丈深穀去了。

銀劍白龍搶救不及,咬牙切齒地轉身,展開輕功拚全力如飛而去。

白骨行屍一聲厲叫,急起直追。可惜,他被牛耽擱了一些時光,起步在十餘丈後,看樣子追之不上了。

不知經過多久,君珂從昏迷中醒來,隻感到身軀悠悠蕩蕩,雙腕奇痛徹骨,有東西在他身上拂掃,耳聽吱吱之聲入耳清晰。

他睜開雙目,吃了一驚。斜陽餘暈照在他身上,身畔的藤蔓在微風中拂著他的身軀,天!活著哩。

確是活著,被吊在距穀底三十餘丈絕壁之處。他抬頭一看,暗叫僥幸不已。

由下往上看,可以看出牛跌下之時,砸毀了不少林木,最後壓折了十餘棵巨樹,恰好攔在一株千年古鬆的枝樹上,被夾住了,整條牛已不成牛形,血肉模糊,皮骨剝落,五髒外流,怪!牛血不是紫黑,而是灰黑色,顯然,牛是被最霸道的毒藥所毒斃的。

他綁在牛上的繩子未斷,吊在下麵,身畔有從鬆枝下掛落的藤蘿,在枝葉間,不少猴子在吱吱叫,不時伸出毛手毛腳推拉吊住他的繩索,所以他感到像處身在雲端裏一般,悠揚輕落不已。

“我沒死,確是沒有死。”他喃喃地自語。

他開始運氣,可是內腑傷勢太重,外傷亦烈,雖則穴中牛毛針已除,仍然無法恢複精力,他吊在那兒,上不沾天,下不著地,絕望的感覺又爬上心頭。

但他不能絕望,他必須活下去,必須設法脫困,怎能在這兒等死?”

他看清了處境,希望又生,身畔的藤蘿粗大,隻要蕩過五六尺,便可用腳挾住,以便慢慢設法。

他忍受著無邊的痛苦,小心地行動,終於,丹田下真氣在他堅忍頑強的鬥誌驅策下,開始凝聚了。

真氣開始在體內運行,經脈中淤積,逐漸被驅動外排,這痛苦真非人類所能忍受,但忍受下來了。

日落前,他已恢複了一成體力,開始向裏蕩。蕩了十餘次,終於雙腿一勾,勾住了巨藤。天,有救了。

他忍痛逐腿上盤,爬上了五尺。雙腕被捆,但手掌仍可活動,手腳齊用,又被他上升丈餘,到了古鬆枝枝上了。

長在山崖上的古鬆,幹不大,但十分堅韌,他趴伏在橫枝上,劇烈地喘息,暫時歇息以恢複體力。

不久,他重新振作而起,慢慢運動,用縮骨功掙脫了腕上的繩索。

“我自由了,我又活了!我將重返江湖,我將會找到你,銀劍白龍。”他仰天狂叫,語聲甚厲。

身上痛苦仍在,而且饑渴交加,由於失血過多,渾身虛軟無力。但他必須降下穀底尋找食物果腹,無論如何他得克服這困難。困難是什麼?是這三十餘丈高崖。

他開始用指甲用牙齒搜集巨藤,一段段接上,逐尺向下垂放,貼著崖壁下掛。

還沒放抵穀下,天色已經黑了,穀中獸吼此起彼落,吼聲震耳。他是生長在叢莽中的人,一聽便知穀下有虎豹一類猛獸,大事不好,下去不得。目下他手下隻有百十斤力道,怎 麼能和猛獸拚搏?

“唉!今晚隻好挨饑忍渴了。”他自言自語。

還好,這株石有的鬆果特別碩大,有許多都熟透啦!他無法可想,隻好收集鬆果,將死牛推下穀底,坐在橫枝上剝鬆子充饑。

這一夜在他說來,太漫長了,三天的壽命,眼看過了將近兩天,他怎不焦急?他感到內腑的傷勢愈來愈沉重,真氣逐漸煥散了。

“假使不是白骨行屍替我取下穴道上的針,又假使我不能及時脫出捆綁,我豈不要被吊死在這兒?唉!生死恐怕確是數有前定的,我已再世為人,不必去想死期了。”他苦笑著自語。

不想是假,腦中亂極了,前情往事紛至遝來,似乎—一在眼前顯現。

銀劍白龍說他不知豔事的含義,鬼話!他曾愛過人,也曾被人所愛,也曾荒唐過,他這一生沒有空白,銀劍白龍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他想不通。難道說,要像那狗東西強奸殺人才算得是豔事嗎?

想起豔事,第一個他想起的是銀衣仙子,他感到歉然,也有點迷惘。時至今日,他與她已有合體之親,可是除了知道她叫銀衣仙子湯綺之外,一無所知,日後該如何善後?他無法替自己回答。他十分了解,他對她毫無****可言,第一次是被迫,第二次是衝動,她三天衣不解帶服侍他的一點恩情,培養出些小好感,這點子好感並非等於愛情,他感到自疚而且迷惘。

是的,他曾愛過,對象是莊婉容,她也死心塌地愛他,可是,愛幻滅了,她是對頭濁世神龍的女兒。這無情的打擊,與殘酷的事實,幾乎令他心碎,那是多麼荒謬而絕望的愛情哪!上一代的仇恨,禍貽子孫,他們如何向上一代的長輩們交代?那是不可能的。武林中人恩怨分明,一恩一怨皆刻骨銘心,想化解絕不是他和她們兩人可以辦得到的,想起來更感到前途茫茫。

當然啦!想化解不是不可能,必須雙方家長麵麵相對,以諒解和寬容衷誠商量,也許會有轉機。可是,濁世神龍不再出山,他爹爹天涯過客也要老死林泉,天南地北,像是相距萬裏的兩座山,山與山不會碰頭啦!

“別想她了,徒亂人意。”他長籲一口氣說。

驀地,一個秀麗超塵的少女影像,在他腦海中冉冉映現,那是他隻看了一眼便感到印象永難磨滅的姑娘,在安鴻住處所看到的女嬌娃。

人是非常奇怪的動物,有點不可思議。男女之間,有些一見鍾情,對第一印象永難磨滅,摯愛不移。有些男女,即使才貌相當,但將他們拴在一張床上,也永不會產生愛情。

“想來,她定然是彭凱良所說的如珠侄女。”他沒頭沒腦地自語。

安鴻既然是彭勝安,那令人心動的小姑娘,自然是他的女兒如珠。

“叭”一聲,他一掌擊在自己的腦袋上,躁急地說:“你該死,林君河,你竟然想到這種卑鄙鬼念頭,你不慚愧?”

他自己責備自己,聲音高了些,驀地,下麵三兩丈崖壁內,衝出一條巨大的身影,帶起輕微的風聲,“啊”一聲突然穿出藤蔓。衝天而起。

“天!這是什麼東西?”他駭然自問。

他自力超人,看出有點像鳥類,但那有這麼大的鳥?沿海一帶山區,確有翼展六尺的兀鷹,晚間不會飛出覓食,但分明是鳥哩!

正在想,“刷”一聲,又飛出一頭。這次他可看清了,確是鳥,偌大的鳥,飛行時聲音輕微,微風凜凜,卻沒有嘯風之聲,怪事。

不久,下麵突然響起野獸爭食聲,他想倚樹假寐,但卻驚爭食聲吵醒。他想:“可能有野獸爭食死牛,明天有得瞧了,那牛被白骨行屍用奇毒毒斃,吃了不死才怪。”

這一夜。穀中獸吼起伏,梟啼淒厲,鬼火磷磷飄浮,異嘯啾啾。想不到在這距城市不遠之處,竟然有這種恐怖所在。君珂這一夜中,思潮起伏目不交睫,身上的隱痛,也令他心急如焚。

人如果不留戀自己的生命,他必定是曾受過重大打擊的人,可能是一生坎坷繚倒的厭世者,也可能是白癡。君珂個性內剛外柔,堅忍強韌,對生死看得開,但仍然對自己的生命留戀,到了這種隻有一天生命的最後關頭,他仍然不放棄希望。

希望過後,人便會坐立不安,他這一夜中思潮起伏,拖得他疲勞萬分。

百轉丹隻可給他三天時間,但這僅指正常情形而論。可是他這一天已透支了無窮精力,而且飽受非人的折磨,賊去樓空,藥力早已發揮淨盡。如果換了旁人,早已身死多時,屍體可能已開始喂蛆蟲了。

四更時分,他感到腹胸之內,開始了陣痛,愈來愈烈,痛得他手腳發冷,頭腦昏沉。

“完了,我受折磨過甚,三寶已虛,百轉丹已支持不到明天了。”他在昏沉中想。

死亡的陰影掩蓋過來了,他感到渾身奇冷,力道全失,手一軟,差點兒掉下枝去。

“我不能死!”他心中在狂叫,將自己擱在樹枝上,以免失足下墜,這可不是開玩笑,粉身碎骨劃不來。

天快亮了,他卻行將走完人生的旅程,到了生命的盡頭,生命之火行將熄滅了。

他身上發冷,手足快僵了,眼前模糊,思想也開始遲鈍,身上痛的地方仍痛,不痛之處卻又麻木不仁。“完了,我的末日到了。”他模糊地說。

他不甘心,狠狠地吸入一口氣,再不吸,不久之後想吸也不可能啦!

他感到冷空氣一入肺部,渾身一震,痛苦難當,身子一顫一抽,便向外跌去。

下麵深有三十餘丈,跌下去還了得?真完了。

銀劍白龍拚全力狂奔逃命,後麵的白骨行屍緊追不舍,怒叫如雷,快如星飛電射,直追至叉路口。

這兒是小徑分道處,右走銀嶺至湯溪,左走白石嶺出龍遊,是一處稍為平坦的山腳下平原,古林蔽天,野草高與人齊。

銀劍白龍被追得火起,看了這一帶隱蔽地帶,心說:“這老行屍可惡,且鬥他一鬥,鬥不下再逃,諒他也追我不上,林密草深最易匿伏,怕什麼?”

他心中一壯,雄心大起,猛地回身撤劍,立下門戶叫:“行屍,你欺人太甚,咱們拚了。”

白骨行屍相距五六丈,真要追,還得十餘裏方追及,心中正在焦躁,立即無名火起,逼近至丈餘止步,伸白骨杖厲叫道:“你,該死。既是千手如來的門人,為何欺騙老夫?老夫平生最恨扯謊的人,不殺你不像話。哼!看你所擺的架子,倒蠻像回事,接著!”

他一麵說,一麵舉杖逼近。銀劍白龍六合如一,嚴陣以待,冷冷地說:“接你三五百招,小事一件。你這魔君浪得虛名,如此而已。”他要激怒老魔,擾亂對方的心神。

麵對強敵,他心中確有點緊張,一麵說,一麵運罡氣護體,銀劍發出陣陣龍吟,但劍未動分毫,明眼行家一看便知,這不是振劍發嘯。而是罡氣由劍身發出,激動氣流而發出的振嗚。

白骨行屍一怔,臉色一沉,說:“哼!你練了罡氣,將臻三成火候,不是千手如來的弟子,那假禿驢老奸賊練的是乾無真氣。你,亂七八糟,定然是到處偷藝的武林蟊賊,可惡可殺。打!”

喝聲中,猱身前撲,白骨杖風雷乍起,先一記“毒龍出洞”,再化“猛虎搖頭”,一聲怒吼再變“狂龍戲水”。白芒從吐字訣起手,再左右幻化十數道杖影,然後猛攻下盤,三招一氣嗬成,逼進了丈五六,換了一次方位,可惜,三招都徒勞無功,對方不接招,步步後撤,銀芒飄搖,奇快地在生死一發中脫出杖影籠罩。

銀劍白龍鬼精靈,在未摸清對方實力之前,不願冒險接招,先看看再說,一麵運劍防身,一麵用劍氣在對方兵刃側方作試探性的接觸。

唔!厲害,劍氣一觸到對方的潛勁,感到劍勢立現遲滯之象,劍氣有泄散的光景,罡氣被迫得無法反震,反而有回頭迫體的感應,這老魔君果然厲害,不愧稱四大魔君之首。

他心生警惕,悚然而驚,忖道:“且避實就虛,攻他的偏門試試,不接他的兵刃,諒也無妨吧。”

他立即向左飄掠,一聲暴喝,從側方欺上,攻出一招“靈蛇繞柱”,繞對方身後進擊,天罡劍法專攻偏方走奇門的幾記絕招出手,立還顏色。

兩人放手搶攻,由於銀劍白龍專走奇門,所以兩人都快,盤旋折射,捷逾電閃,人影依稀難辨,白虹銀芒滿天飛旋而舞,罡風撕裂聲令人聞之氣血下沉,沙石碎草飛揚,四周氣流旋舞激嘯,但卻無兵刃相接的響聲發出,像在遊鬥。兩人的招式千變萬化,一沾即變,沒有機會使老,變化之快,駭人聽聞。

片刻間,出招化招鬥了六照麵七盤旋,各變二十招以上,仍未真正欺近逼攻拚命。

銀劍白龍愈鬥愈心寒,他無法搶到最佳的出劍時機,對方經驗豐富,反應奇快。兵刃是 一寸長一寸強,他的劍短了一倍有奇,而且功力比對方差上兩三分,劍法雖神奇,又有何用?他心中在忖量:“我得走,這老魔曆害,目下接他不下,以後再說。”

走,怎樣撤?唯一的辦法,是借力飛退,不然跑不了,必須爭取三丈以上的距離才行。

“接著!”他大吼,“白蛇吐信”突然吐出銀劍。

“你死定了。”白骨行屍叫,反手揮撥,乘勢逼進。

銀劍白龍已料定他要硬碰,果然料中,招變“推山趕日”,劍尖上揚,突然振腕旋身,沉腕推劍,足尖猛點。

“錚”一聲清越龍吟乍響,劍身擊中白骨杖,溜起一陣火星,巨大渾雄的反震力,將銀劍白龍震得向後飛退。他再加上自己足尖的力量,奇急地飛射四丈外,他叫:“後會有期。”

叫聲中,手腳齊揮,但見無數青白灰金各種色彩的暗器,一齊出籠。白骨行屍剛站穩,也剛起步,想追近出招,暗器已到,漫天徹地而至,籠罩住三丈方圓,向任何方向衝,都有被擊中的可能。他知道千手如來的暗器霸道,專破內家氣功,稍一大意,說不定會在陰溝裏翻船,冒險不得。

他一聲怒叫,雙足一登,不進反退,退出了三丈外。

銀劍白龍一聲狂笑,人向密林中一竄,霎時不見,隻有他的語音在空間裏振蕩:“老行屍,你記住了,我銀劍白龍有一天會取你的老命,這一天為期不遠了。”

白骨行屍向旁一繞,怒叫如雷地追去,怒叫道:“你小子上天,我要追上靈霄殿,你入地,我行屍要追你到森羅殿枉死城,你走不了。”

當天申牌初,銀劍白龍大搖大擺地到了龍遊南郊.泰然自若地走出山區,沿靈山巡檢司至縣城的小道,飄然向縣城走去。白骨行屍沒有他精靈,還在崇山峻嶺中狂搜。

目前,他要做的事是先走走江湖,然後上青城找師父苦練絕學,希望能在短期間將罡氣練至六七成,便可在江湖大舉。他計劃藝成下山之時,無論如何也得到極樂穀將華山紫鳳弄到手,再談其他。

林君珂已經隻有半條命,被牛帶得跌下猿啼絕崖百丈深穀,恐怕已經肉散骨碎了,真可惜,彭勝安的消息已無從打聽啦!